顾小甜第二次在这个世界醒来,是被一阵吵闹声震醒的。
不是闹钟,也不是邻居施工的电钻,而是——
「一、二、喝——!」
「一、二、喝——!!」
像三百个人在她窗外集T跺脚、震地而行。
她从y得像石板的床上弹起来,脑子还停在短暂当机画面。
用了五秒,她才从「完了完了我是不是睡过头、影片还没剪」的现代焦虑里成功cH0U离。
然後——
记忆慢慢归位。
——对。
她已经不在能打开手机、能叫外送、能一秒点火的世界了。
她披上粗布外衣,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木板上,打开木窗。
冷风立刻灌进来,带着汗味、土腥味,和远处锅灶冒出的柴烟味。
晨雾还未散,C场上却是一片壮观景象——三百名士兵正在晨练。刀光、弓影、吼声、步伐,全都齐整得像在跟大地共振。
顾小甜眨了一下眼。
再低头看看自己宽大到快拖地的粗布睡袍。
「……这里的早安方式也太激烈了吧。」
正准备关窗时——
门「咚咚!」被敲得震天。
「顾姑娘!醒了没?」
是阿旺的声音,JiNg神饱满得像喝了三杯浓茶。
顾小甜r0u着眼:「醒了醒了!」
她赶紧开门。
门一开,阿旺像见到救命菩萨,眼睛都亮了:
「顾姑娘,快!王叔叫你到伙房!今日要试手!」
顾小甜还没完全加载完:「试……什麽手?」
「煮啊!」阿旺理所当然,「昨日你说我们的汤味道迷路,那今日就由你带路!」
顾小甜:「……」
她昨晚那句「迷路」此刻像契约书盖章,狠狠拍在她脑门上。
伙房在军营偏後方,一排矮屋连成一线,屋顶不断冒着白烟。
还没走近,一种强烈的「战场气味」便把她包围——
饭香、油烟、柴火、Sh土、汗味……
混合在一起,完全不是现代厨房能b的浓度。
一踏入伙房,她整个人都愣住。
三十口大铁锅排成整齐队列,每一口大到足以把她整个塞进去。
灶下火光乱跳,兵丁在周围搬米、拧布、洗菜、扛水桶。
场面b她拍过的任何一次露营大乱斗都惊人。
「顾姑娘,来啦。」
王叔扛着一袋米走来,笑得慈祥。
顾小恬:「……你们这里每天都这麽……热闹?」
「今儿还算清闲。」王叔淡淡说,「真忙的,是打仗前一日——那才叫乱。」
顾小甜默默吞口水。
她看着面前这个大型战场厨房,忍不住在心里深x1一口气。
——好。
既然被丢到这里,那就先从最原始的火开始。
王叔带她到角落的一口空灶前。
灶口黑洞洞的,只留下一点快灭掉的火星。
他递给她火摺子与一把乾柴。
「这灶,从今日起交给你。」
顾小甜盯着那火星,心里空白了一秒。
——以前开火只要转一下瓦斯炉,现在要从「原始人生」开始?
她蹲下,试着照王叔教的方法,凑近灶口轻轻吹:
「呼——」
火星晃了晃,像被叫醒的小生物抖了一下。
「有反应!」她眼睛一亮。
於是她高兴过头——
下一口气吹太用力。
「呼——!!!」
火星直接被她吹得差点暴毙。
阿旺脸sE剧变:「顾姑娘!火——快没了!」
王叔伸手稳住火摺子,笑道:「姑娘莫急。火怕急,要慢慢哄。」
顾小甜:「……哄?我又不是在哄小孩……」
然後下一秒,她发现——
她真的在哄火。
小心、再小心。
吹气像吹热N茶,添柴像放幼儿食品。终於,火星冒出一点细细的火苗。
「起了!」阿旺跳起来。
顾小甜也开心:「原始人生生火成功了!!」
附近士兵:「原……什麽人生?」
王叔乾笑两声:「应是姑娘家乡说法。」
正当顾小甜要再添柴时——
她一次丢太多,火「轰!」地一声猛窜!
「哇啊啊啊!!!」
她整个人往後跌坐,脸都燻黑一片。
阿旺吓得要命:「顾姑娘!!」
王叔却淡定得像看日常:「柴添得急,它自然暴躁。」
顾小甜咳了两声:「……这火的脾气b我三天没睡觉时还大。」
士兵:「姑娘的话……仍旧奇怪。」
当火终於稳下来,王叔掀开粗布,把食材露出来。
顾小甜看见——
三盆粗切r0U少少的土豆一些蔬菜整袋米一罐胡椒一坛酒
她沉默三秒,才吐出一句话:
「……你们平常,是靠信念活着吗?」
王叔哈哈大笑:「军中吃食,已是不错。遇寒冬,有r0U便是福。」
顾小恬深x1一口气。
在她的世界,「吃得好」是一种选择。
在这里——「吃得饱」都是奢侈。
她低声说:「好,我试试。」
洗r0U、烫r0U、捞浮沫、切姜、试酒……
只做一轮,她已经手酸脚软。
但她仍照着现代厨房的逻辑,一样一样来。
姜拍碎。
酒加多一些去腥。胡椒先做一小碗试味。确定「暖但不呛」後才放进大锅。
她反覆试味,终於点头。
「这锅……胃跟它会成为朋友。」
王叔喝下一口,眼眶微微热:「暖。」
阿旺喝得脸都红:「哇——肚子好舒服!」
士兵们立刻排队,像领节庆福利一样。
整个夥房瞬间变得热闹又满足。
顾小甜看着,心底那颗悬着的不安慢慢落下来。
——她做到了。
也在这时,夥房忽然整片安静。
「将军来了。」
萧凛之踏入夥房的瞬间,嘈杂声像被人按下静音键。
他与昨夜一样,深sE军袍笔挺,腰间佩刀沉稳,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踏在节拍上;那种沉着冷y的存在,把整间伙房的蒸气都压了一层。
目光扫过锅、火、排队喝汤的士兵,最後停在——
脸上沾着大块灰、衣服皱巴巴、袖子Sh一片的顾小恬。
她下意识抬手擦脸。
结果原本一小块灰被抹成了整片黑。
萧凛之盯着她,眼神停了一瞬。
但语气仍冷淡:
「今日的汤,是你?」
顾小甜y着头皮:「是……那种被迫上场的那个是。」
角落突然传出好几声憋笑。
他看向锅,又看向那些脸红红的士兵:
「听说,你改了做法。」
「如果你指的是让它不要再攻击大家胃那种改法,确实有。」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整间伙房又是一阵想笑不敢笑的气氛。
阿旺连忙补充:「将军,喝完会暖,还有一点……辣。」
萧凛之眉轻轻动了一下。
——辣。
他想起昨夜,自己说的那句:
「本将,也想试试。」
「盛一碗来。」
他的语气淡淡的。
王叔奉上汤碗。
顾小甜看一眼,立刻出手把碗抢过来。
萧凛之:「……」
士兵:「顾姑娘……又在g大事了——」
她自己舀一勺,先喝掉。
萧凛之眉皱得更深:「你在做什麽?」
顾小甜很正经:「确认你不会辣到当场跟我翻脸。你要是在军营被辣哭,我真的会记一辈子。」
士兵全部憋出内伤。
确定辣度安全後,她才把汤碗交回王叔:「好了,现在可以。」
萧凛之低头,喝了一口。
辣不重,只像小小一点火贴在喉间,顺着x口往下走。
不是痛,也不是呛,是一种陌生、轻轻的刺激。
他喉结动了动,微微轻咳一声。
那声音压得极低,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将军?」
「怎麽样?」
「好喝吗?」
整间伙房三百多双眼睛盯着他。
萧凛之侧过脸,低声道:「……无碍。」
——他声音微哑、耳尖微红,根本「大碍」。
顾小恬眯起眼:「以辣友的标准,你这表情叫不碍事地被辣到。」
整间伙房瞬间像烧开的锅盖快压不住笑。
萧凛之看她一眼,那眼神像在说:
「你再多讲一句试试?」
但他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抿了第二口。
「本将未曾饮过此味。」
这句话,在他那种人身上,就等於是——极高评价。
顾小恬开心地笑:「那下次要不要再试试更辣一点?」
一片x1气。
士兵们心想:
——这姑娘真的活腻了。
萧凛之沉默片刻,终於淡淡开口:
「可。」
他补了一句:「本将不会因一碗汤喊痛。」
顾小甜笑得眼睛都亮了:「放心,我也不会让你辣到後悔。」
士兵们完全傻眼。
她真的敢跟将军聊天聊到这种程度?!
萧凛之喝完剩下的汤,把空碗放回桌上。
离开前一步,他脚步微顿了一下,像是还想说什麽,但最终没回头。
那短暂的停顿,却像是一种默默下注的承诺。
午饭过後,夥房难得安静。
王叔削着土豆,阿旺收拾桌子。
顾小甜坐在灶边,伸手靠近余热。
热气轻轻烤着掌心,她忽然有点恍神。
——昨天以前,她还在拍影片、写食记;
——今天,她在古代军营,替三百个兵煮汤。
三百人喝完汤後的那一声声「暖」、「好喝」,
像是在告诉她:
你不是来错地方。你在这里,也能做出一点光。
「顾姑娘。」
王叔忽然开口。
「嗯?」
「你今日的汤,救了不少人的胃。明儿个……还能继续吗?」
顾小甜看着他那双带着岁月与沉稳的眼睛。
她心里很清楚答案。
「能。」
王叔露出满意的笑:「伙房,多一双会煮的人手,是好事。」
阿旺探头过来:「顾姑娘,下回可不可以……再放一点那个胡椒?」
顾小恬挑眉:「你不怕辣?」
阿旺很诚实:「怕!可是……喝完觉得这里——」
他指着x口,「有人拍了一下,很暖。」
顾小甜忍不住微笑:「好,下次给你多一点。」
她无意抬头时,刚好望见远处寨墙边的萧凛之。
他正听副将汇报,风把他的袍角轻轻掀起。
不知是巧合还是下意识,他忽然朝这边看过来。
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那一眼,b早晨的风还清楚。
顾小甜愣住。
她下意识挺直背,晃了晃还拿在手上的木勺。
像是在向远远的他说:
——我还在这里。
——下一锅会更好。
萧凛之移开视线,再次迈开步伐离去。
是错觉吗?
那背影,好像b刚才柔了一点点。
顾小甜回头,看向灶内快熄的火星。
她轻声道:
「三百人的胃,我接手了。」
指尖拨了拨灰烬,余火跳了一下。
她又补上一句,语气轻轻的:
「至於你——」
她想到那个被辣得咳一声、却还逞强说「无碍」的男人,不自觉笑了。
「将军,你要加辣的话……我会慢慢来的,不会让你後悔。」
灶里的火星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亮了一下,又收回灰烬。
——下一锅汤,会更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