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试用期的第一支止痛bAng
【值班目标】
第一天在安宁病房跟班,至少不要让病人「更痛」。
早上七点半,安宁病房的走廊还带一点洗过地的消毒水味。
窗帘透进来的光是淡淡的h,照在墙上的病房牌号,看起来b一般病房安静很多。
胡佑维站在护理站後面,紧抓着口袋里那本小小的笔记本。制服是新的,衣角还有没拆乾净的线头,肩膀却已经有一种被压住的酸。
「来,今天跟我。」
周念庭学姐把点名表往桌上一放,回头冲她笑一下。学姐绑着高马尾,口罩下面的语气很俐落,x牌上写着「资深护理师?周念庭」,旁边多了一个红sE贴纸:带教。
「佑维,第一天先不要怕问。」
「好……」佑维点头,声音小了一点,又赶快补一句:「学姐,我会记。」
交班完,白板上一格一格写满了今天各床的重点:谁要换药、谁的家属会来谈、谁的呼x1最近不太稳。周念庭拿起板笔,把其中一格圈起来。
「先看这一床,今天重点人物。」
佑维跟在後面,鞋底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听得到。
张伯伯住在靠窗那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人服,鼻前挂着氧气导管。
他应该是个很Ai笑的人——嘴角有两条明显的笑纹,可是现在皱在一起,像被线拉紧。
「张伯伯,早安,我是念庭,今天白班。」
周念庭先打招呼,顺手把床头的窗帘拉开一点。
光线洒进来,照到张伯伯的脸。佑维站在脚边,低头看着他握着床栏的手——指节白白的。
「这位是新来的胡护理师,之後也会常常看到她。」
「早……早安。」佑维忙不迭鞠了一下躬。
张伯伯看她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客气的笑:「新来的喔?」
「对,第一天。」佑维有点不好意思。
周念庭转头看她一眼,朝病人示意:「等一下痛分给你问。」
佑维心里「咚」一下。她昨晚背了好几遍NRS的问法,可真站在床边时,喉咙还是先乾掉。
她把自己往前移半步,努力让视线跟伯伯在同一个高度。
「张伯伯,嗯……如果零分是完全不痛,十分是你能想像最痛的那种痛——」她停了一下,怕自己的手势太夸张,乾脆抓住笔记板不动,「你现在,大概是几分呢?」
张伯伯想了一下,眉头皱着没松开。
「七分吧。」他说完又笑笑,「还好啦,我忍得住。」
站在一旁的nV儿忙说:「爸爸很能忍啦,小感冒他都不吃药。」
口气里有一点骄傲,又有一点逞强。
佑维看着那双握床栏的手,心里蹦出一句话——「这样算还好吗?」
但她什麽也没说,只是照流程量血压、量脉搏,然後退到周念庭旁边。
走出病房,门板轻轻关上。
周念庭一边在电脑前打字,一边问:「你觉得他痛不痛?」
佑维愣住:「他说七分,可是又说还好……」
学姐抬眼瞄她一下:「在安宁,七分不叫还好。我们不是在b谁b较能忍。」
佑维「嗯」了一声,耳朵有点热。
十点多,医师巡房。
钟以腾一身白袍,口袋cHa着两支笔,走路的速度不快,每一床都听完护理师报告才开口问。
轮到张伯伯时,他先看了一眼病历,又看病人。
「伯伯,今天觉得怎麽样?」
「差不多啦。」张伯伯照惯例笑笑。
周念庭看向佑维,给了一个眼神——换你。
佑维只觉得心跳有点快。
她把刚刚写在小纸条上的重点默念一遍,然後对医师说:
「早上评估张伯伯主观痛分七分,静止的时候会一直皱眉,翻身的时候会抓床栏,呼x1有一点快……」
说到这里,她偷瞄了一眼病人,怕自己说得太直白。
钟以腾点点头:「有跟他讨论过止痛要不要再调整吗?」
周念庭没有cHa嘴,只是盯着佑维。
佑维深x1一口气,还是照着学姐教的问法说出口:
「我们有跟伯伯说,如果有药可以让他舒服一点,看他愿不愿意试试看。他说可以。」
张伯伯在床上「咦」了一下,接着又笑:「既然你们都说了,那就听专业的。」
医师笑了笑,在医嘱单上写了一行字:「止痛药剂量调整+术前预备PRN」。
「等一下照这个给药。」钟以腾转向佑维,「第一次调整止痛吗?」
「是。」她老实回答。
「跟学姐一起做,有什麽不确定就再问。」
钟以腾走出房间时,语气跟平常一样平淡,却让佑维的肩膀松了一点。
回到护理站,周念庭拿出药物,边核对边说:「流程你昨天实习有做过吧?」
「有,但那时候都有人在旁边盯。」
「现在也是啊。」学姐挑挑眉,「只是这次要换成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回去看。」
给药的步骤不难,她熟得像背考题:对病人、对药、对剂量,确认过敏史,核对时间。
真正让她紧张的,是踏回张伯伯病房的那几步。
她在床边说明:「等一下会先帮你打一点止痛,可能会b较放松,有不舒服要跟我说。」
张伯伯点头,伸出手臂。
针尖进去的那一刻,佑维有意识地放慢自己的呼x1。
她提醒自己:现在这一小针,会在之後好几个小时陪着他。
午餐时间过後,yAn光有点晃眼。
佑维照学姐的提醒,在施打止痛的三十分钟後回房评估。
张伯伯半坐在床上,原本紧皱的眉头松开不少,视线没有像早上那麽飘。
「伯伯,现在觉得怎麽样?」她轻声问。
「嗯……」张伯伯想了一下,「大概三、四分吧,会痛,但不会一直抓。」
他抬起手给她看,手掌是放开的。
nV儿坐在旁边,一脸惊讶:「真的b较好喔?早知道就早点跟你们说了。」
佑维笑了一下:「下次只要觉得不舒服,都可以跟我们讲,不用撑。」
说完,她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撑太久,其实是大家一起累。
下午交班前,护理站一度变得很吵,电话、点滴机、列印机的声音交错在一起。
周念庭用最快的速度把纪录键完,转身看佑维:「第一次白班还活着吗?」
「还……还可以。」佑维捏着笔记本,有点虚脱地笑。
学姐伸手把她的笔记本拿走,翻开最後一页。
「我早上看到你在画表格,那是什麽?」
佑维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我自己记的啦。怕忘记回去看病人。」
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框框,被她取名叫「晚安清单v0.1」:
?床号/名字
?早上痛分
?给药时间
?回房评估时间
?给家属说的重点
上面已经写了一行:
06床张○○痛分7→310:20给药,10:50回房评估,有效。
提醒nV儿:有痛要讲,不是「忍一下就好」。
周念庭看了一下,笑出声:「不错欸,自己的小口袋卡。」
她用笔在角落画了一个小gg:「以後可以慢慢加东西上去,变成你自己的风格。」
佑维把笔记本拿回来,突然觉得有点想哭。
不是因为被夸奖,而是今天这麽多手忙脚乱的时刻里,终於有一件事情,是她可以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