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之中的嘴唇依然柔软甜腻,猝然难防的却是陈杉的拳头,甚至连施舍余温的贴心也没有。拳头又快又猛,直接朝张如勋的腹部猛力灌上一拳,痛得差点把晚餐给吐出来。

    他弯下腰,撑着桌旁不断猛咳。陈杉用手背抹抹唇,居高临下睥睨他。如果张如勋没看错,陈杉不只是眼中藏着怒火,就连背後也燃烧着熊熊烈火。

    陈杉用手帕擦了擦被香槟泼Sh的袖口,将垂帘放下,遮蔽对外的视线。

    随着钢琴、长笛与单簧管伴奏,舞会室内乐重新演奏一曲华尔滋。陈杉望着外头,透过淡金sE的垂帘,帘幕外一张张模糊的面孔悠然地起舞,优雅的音乐从未间断。

    俊脸上蒙着一层寒冰,陈杉按耐着杀人放火的冲动质问张如勋:「你来这里做什麽?」

    「如果我说是……想你,」张如勋捧着腹,吃力地喘气:「你信不信?」

    陈杉额头上明显浮着青筋:「邀请卡谁给你的?」

    张如勋哈哈笑了两声,接着瞪了陈杉一眼:「谁给的不重要,我才想问你把我成当什麽,丢下我一个人,什麽都不解释,你觉得我不会对你生气吗?」

    「什麽解释?」陈杉Y着面孔说:「烦不烦?」

    「你才王八蛋,」张如勋咬牙切齿说:「告诉我,你做了什麽事情,为什麽许密云肯放过我?」

    陈杉冷冷地说:「你以为你很重要吗?少自以为是。」

    「是吗?」张如勋直视着陈杉,想从他的眼神中找出动摇,「如果我说,除了找到艾莲以外,我也能替夏逢生找出真相,你又怎麽想呢?」

    在宴会厅辉煌的灯光下,陈杉那张像玉雕般的面孔根本不为所动,冷酷无情架构出讨人厌的隔离,张如勋甚至怀疑是自己猜错了方向,或许陈杉根本不在意。

    腹部的疼痛深入骨髓,这一拳可不是轻轻地威胁,张如勋觉得好笑,可见陈杉是真的动怒了。

    细节总是在不经意之中流露出真实。张如勋按着腹部,冷汗涔涔。如果m0不清黑暗之中的轮廓,那就引燃火花,窥探全貌。无论许密云知不知道线人是谁,张如勋仍可能是他毁灭线索的下个目标,怎可能轻易放弃?然而江筱芳曾经说过,曾善之Si时,吴叔与陈杉之间曾有联系。

    「除非是面临更大的威胁,许密云才会放弃我这条线,」张如勋瞪着陈杉,一字一句地从牙缝b出:「陈杉,你和警方之间——是什麽关系?」

    如蛛丝般的细线,悄悄地牵起了环节。

    陈杉瞪视着张如勋,惊讶如星火般稍纵即逝。张如勋忍不住屏息,那只是突如其来用来试探陈杉的揣测,唯一能确认的就是,陈杉的确露出了破绽。

    一道明显的裂痕。

    陈杉眼神中逐渐酝酿着怒火,火光熠熠。他笑了笑,嘴角g起恶意:「果然,没打到你腿断掉就是失策。」

    下一秒,只感觉到脑袋一阵钝痛,张如勋就立即失去意识。

    远处的大理石阶上,蓝映月赶紧拉住江筱芳的手腕:「不要过去!」

    江筱芳急慌慌地说:「可是张如勋他——」

    「起码是在陈杉手上,」蓝映月脸sE难看地说:「我们过去被三爷抓到,那才是完蛋。」

    视线重新聚焦在垂帘区隔起的单包厢,隐约可见人影晃动。陈杉单手撑起帘幕,朝旁边招手。不远处一名矮小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跟着他进包厢。

    政商名流穿着各sE高雅礼服,侍应端着酒盘穿梭在人群中,帘幕内的影子晃动不定,江筱芳眯起眼,吃力地想看清帘後的一举一动。

    是镖仔。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镖仔和陈杉讲了几句话以後,扛起张如勋,当成醉汉一样解决这个烫手山芋。

    当张如勋再度醒来的时候,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头痛yu裂。

    眼前一片朦胧,如垄罩着一层浓厚迷雾。

    几番挣扎,他察觉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再动一动身,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铐在床头,每扭动身躯,就发出刺耳的噪音。

    「醒了?」

    张如勋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高级客房只有一张床与四开落地窗,陈杉靠在梳妆台旁,单手夹着菸,依然是优雅的姿态。

    「现在是……」张如勋眯起眼,摇了摇手腕:「……玩手铐PLAY吗?」

    陈杉没有理会他的低级笑话,cH0U了口菸,吐出烟茫,又不耐烦地捻熄。双手环x,他蹙起眉头,低头思索了好一会才说:「我知道你很多话想问。」

    依照张如勋的个X,如果陈杉没说清楚,他肯定会执着到天涯海角去。陈杉像是自暴自弃,又不肯放弃,话讲了一半却又吐不出下一句。

    「我问了你就会想告诉我吗?」张如勋从鼻腔呼出长气,乾脆闭起眼,仰躺在床上休息:「从以前到现在,你很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或许岁月改变了你的观念,但个X这种东西,如果是你——铁定是到Si都不会改。」

    「呵,」陈杉嘴角g起,双手撑在身旁两侧:「N1TaMa这种Si缠烂打,也是到Si都不会改。」

    「我知道你想扳倒许密云,但你究竟想怎麽做?」

    「不关你事。」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陈杉顿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哼息。

    「是不是线人给记者爆料线索的时候,你才找上我?」张如勋说:「Si人不会说话,你就是怕我的下场跟曾善之一样,所以把我藏在富丽嘉,用脑子想就知道,哪有一个跑腿新人薪水这麽高。」

    「用结果论来推断,」陈杉面无表情地回应:「随你怎麽说。」

    「就是因为知道前因後果,才能合理化你的举动。」张如勋转头直视着陈杉:「想找线人用得着ShAnG吗?」

    「跟谁ShAnG还要你管吗?」陈杉双眉深蹙,一下子就失去耐心:「我只不过图个新鲜,想怎样要你管吗?别把我对你的仁慈当成你骄纵的筹码,从现在起,滚远一点。」

    陈杉不留情地划破局面,张如勋咬牙瞪着他,x腔犹如被重击一拳,闷得发疼。

    「你要我怎麽滚?」张如勋把手铐撞得铿当响:「打开啊王八蛋。你打开我就走人,离你远远的!」

    张如勋战战兢兢地观察陈杉的下一步动作,仔细地琢磨对方脸上细微变化。JiNg致的眉头轻轻皱起,隐约绷起下颚线条,却从未变过上身的姿态,彷若深思,又不着痕迹地掩饰。

    如果陈杉愿意打开手铐,张如勋当然不会离开。

    陈杉思索了一阵,最後不屑地冷笑,撑起上身转身就走。

    太过了解彼此果然不是件好事!

    「陈杉!」张如勋急的大喊:「不要走!」

    「如果真像你说的,除了线人以外你也能找出真相,」带着嘲讽的表情,陈杉再度点燃一根菸:「那你就在这给我好好待着吧白痴。」

    「你给我站住!」张如勋气得面红耳赤,大吼说:「把我铐在这里如果船沉了怎麽办!」

    「到时候我再拿斧头来帮你劈开手铐。」陈杉背对着他挥手:「再见。」

    房门阖上,电子锁自动关闭。张如勋目瞪口呆。

    房间还残留菸的香气,张如勋仰躺在床上,没想到陈杉连一点合作的意愿也没有,现在的情况只能用功亏一篑来形容。

    他吐出一口长气,闭上眼让黑暗冷却思绪。

    陈杉究竟想怎麽做?他无从得知。

    自己仍然像是浮沉在幽暗的海底,离岸的灯塔亮忽明忽灭,陈杉完全不给他触碰真相的机会。

    皱起的眉头宛如三道深刻的血痕,张如勋知道的线索碎片太少,无法拼凑全貌,毕竟陈杉连江力都不愿透露太多。很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像陈杉一样无微不至地保护他。要不是江力屈服於私慾——他想让夏逢生得以平反——才愿意让张如勋涉入危险,否则他只能在东海岸看着邮轮开往海的另一端。

    翻个身,金属手铐敲在栏杆上的提醒他目前的状况。张如勋习惯往好处想,他觉得,陈杉做的这一切大概有一部分是为了保护他。

    张如勋发泄般用力扯着手铐,可惜金属床杆牢不可破,邮轮上连台灯都是固定Si的,更何况是大床。

    手腕阵阵疼痛,他泄气地瞪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左思右想,想不出陈杉能有什麽方法对付许密云。

    差距太大了。

    许密云的背後是深不可测的政商界。他不认为光靠一个线人能扳倒什麽。

    脑海浮现了陈杉的脸庞,包含江筱芳、江力、夏逢生,他们都愿意赌一把。即便光芒在黑暗中微乎其微地闪烁,他们仍愿意伸出手,努力地紧抓,不放弃希望。

    最懦弱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张如勋吐出一口气。再度用力挣脱手铐。

    手腕被金属磨出层层红肿,张如勋咬牙猛扯,打算直接挣脱手铐。

    如果换作是以前,张如勋绝对不会想与许密云有任何牵连。

    但是,现在选择独善其身,他可能会後悔一辈子。

    「g!」

    手铐重重捶击床头,张如勋大口喘气,手腕痛的无法转动,皮层渗出细密血瘀。好吧,张如勋自暴自弃地想,如果这时候大喊救命不晓得有没有人会听见?

    不晓得江筱芳跟蓝映月如何了?

    幸亏她们俩没跟上来,否则一窝Za0F小猫就全被陈三爷给逮了,倒时候陈杉铁定连毛孔都会冒出愤怒之火。

    张如勋短短续续地思考,身躯陷入柔软的睡枕,窗外月明星稀,海风吹起窗帘,时间在滴答中流失。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电子音,房门随之开启。

    张如勋慌忙地想起身,却又被手铐牵制。

    进来的人是镖仔,他满脸无奈,左手高举在头顶上。在他身後的是江筱芳与蓝映月。

    江筱芳从背後压着镖仔的手腕与肩膀,她一见张如勋立即松下一口气,担心地问:「张如勋!你没事吧!」

    蓝映月一看张如勋的窘境立即翻白眼:「你这白痴,知不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力气才逮到小矮子啊,被打Si算了!」

    虽然被压制,镖仔仍不甘示弱朝蓝映月发怒:「你讲一次试试看!」

    「Si矮子给老娘闭嘴!」蓝映月双手叉腰,「手铐钥匙呢!」

    镖仔皱起眉,当然不肯合作。

    只听见江筱芳一声叹息,随即把镖仔的肩膀折成艰困的角度,镖仔闷哼一声,只能咬牙扛住。江筱芳悠悠地说:「你这样y撑是撑不了多久的。」

    张如勋担忧地说:「镖仔,你快放了我,拜托!我求你了。」

    「三爷是怕你出事。」镖仔冷汗涔涔,断续喘息:「勋哥……你就…不要b我了。」

    「可是我必须见一个人。」张如勋说:「只有见到她,或许——夏警官就能沉冤昭雪。」

    她会是那座迷雾中的灯塔,遥指着离岸,只有见到艾莲,才能看见前进的希望。

    镖仔愣了一下,接着垂下脑袋,躲开视线。蓝映月哼了声,开始不客气地搜寻镖仔的前x与口袋,m0够了一身肌r0U,蓝映月总算在西装外套内侧的暗口袋找到一把钥匙。江筱芳松开手,让镖仔跌坐在地上,他不发一语,垂头丧气。

    手铐开启,手腕早已伤痕累累。

    张如勋坐在床沿,撩起上衣,腹肌上一片骇人的瘀青。蓝映月把钥匙拎在指尖上打转,笑YY地说:「不愧是三爷,下手完全没有保留呢。」

    「痛吗?」江筱芳替他倒了杯茶,担忧说:「要不要休息一阵子?」

    张如勋接过玻璃杯,苦笑了一下:「恐怕没时间了。」

    「我和小可Ai已经查过了,」蓝映月哼了声,g起冷笑:「那个姓艾的nV人一直都跟在罗信行旁边当他的nV伴,乖得跟猫一样。许密云的nV伴自然就是他的未婚妻,只是这nV人JiNg神不稳,刚刚还在酒会还闹了一出,现在八成被关在十三楼的寰宇套房里面,」她瞪了镖仔一眼:「幸亏我机灵,一碰面就先把这小子给逮了,否则这臭小子一定跑去通报三爷。」

    ——曾佳妍。

    脑海响起熟悉的名字,张如勋盯着水杯中的倒影,苍白的脸庞与睫毛上未乾的泪珠似乎随着浮现。

    许密云与曾佳妍的婚约出自曾善之的私慾,许密云会是那种跳进圈套的人吗?如果一出戏必须演足,又或是假戏真做,曾佳妍被JiNg神疾病所困,许密云怎能让她在大众面前露面?唯独只有一点,曾佳妍还有利用之处,高傲的许密云才会心甘情愿地演戏。

    那就是他。

    曾佳妍只不过是个诱饵,让张如勋乖乖地从暗处现形。

    张如勋沉默了一阵,疑云之中,越发诡谲,他总觉得事情没这麽简单。

    「拍卖会是几点开始?」

    江筱芳赶紧看了一下手表:「邀请卡注明十点,还剩下半小时。」

    「我们分头进行,分散风险。」张如勋抬头朝两位nVX说:「把艾莲找出来。」

    「勋哥,让我跟你走,」镖仔捏紧拳头,赌气地说:「起码……打架b较不会输。」

    江筱芳一副若有所思,蓝映月深感认同地点头,张如勋苦笑了一阵,最後才说:「谢谢你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