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的手很小，
却抓得很用力。
「姑、姑娘快点——！」
她一边拉着苏沐跑，一边回头看，
眼里全是慌乱。
长廊的影子被灯笼拖得很长。
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急促地敲响，
混杂着另一头传来的怒喝。
「搜！给我搜乾净！」
那声音粗哑，带着杀气。
苏沐被拉得差点跌倒，
一手抓着裙摆，一手被阿梨SiSi拽住。
她喘得x口发痛，
大脑却是空的。
她只知道——
这里有人闯进来了。
是敌意，不是客人。
她不是在看戏，
她是站在戏里。
拐过一段短短的角落，
阿梨急急忙忙把她推进一间小屋。
是柴房。
里头有一GU乾柴与灰烬混杂的味道，
灯光从门缝钻进来，只照出一截地面。
「姑、姑娘先躲在这里！」
阿梨压低声音，「不要出声，不管听到什麽都不要出来！」
苏沐还在喘：「那言玉呢？」
阿梨耳朵一抖，差点哭出来，
却还是咬牙说：
「公子会没事的……他武艺很好……」
她说完，深x1一口气，
把门轻轻带上，只留一道缝。
柴房顿时暗了一大截。
外头的脚步声、喝骂声变得更清楚。
「这边也看看！说不定就躲在後院！」
「那个人呢？你们不是说她天天在院子里走？」
「主子要的是那个姑娘，别让她跑了！」
苏沐背靠着墙，
冷汗一颗一颗往下掉。
——他们在找的，是她。
为什麽？
她不认识他们。
她甚至……
根本不属於这个时代。
「主子要的是那个姑娘。」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她脑里。
她捂住自己的嘴，
不让呼x1声太重。
门外的影子晃动。
有人走得很近，
甚至停在门口。
门板被敲了一下。
「这里锁着？」
「柴房而已。」另一个声音说，「这种地方会有什麽人？」
「主子说她Ai乱跑，哪里不能有？」
苏沐整个人僵在原地。
木门外传来「咔」的一声——
门闩被推动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门板要被推开时，
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响，如同某个重物落地。
紧接着，是那个她已经有些熟悉的声音：
「各位这麽晚来访，怎麽也不先打声招呼？」
言玉。
与刚刚在她面前时的温柔不同，
此刻他的语气淡得像结冰的水。
门外几个脚步声顿了一下。
「哼，言公子，别怪我们不客气。」
粗哑的声音冷笑，「我们奉命行事，要的是人，不是你。」
「你们想要的人，」
言玉的声音缓缓响起，「在不在这里，由我说了算。」
下一刻，铁器相击的声音炸开。
那声音尖锐、沉重，
像是刀与刀相碰，也像是什麽被劈开。
阿梨在门外的小角落缩着，
双手捂住嘴，
眼泪吓得一直掉。
柴房里，苏沐整个人贴在墙上，
手心早就全是汗。
她从没有这麽清楚地认知到——
这个世界，真的会Si。
时间在这样的打斗声里被拉长。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头的声音渐渐少了，
只有风在吹，
灯笼的火光忽明忽暗。
「阿梨。」
不久後，一道低哑的声音响起，「人呢？」
苏沐心头一震。
是言玉。
阿梨「哇」地一声哭出来，
从角落扑出来：「公子——！」
柴房门被人从外拉开。
灯光一下子洒进来，
苏沐下意识抬手遮眼。
待视线适应，她才看清——
门口站着的那个人，
白衣上染了几道血痕。
不多，却格外刺眼。
袖口也破了一截，
露出里头被擦伤的皮肤。
言玉看到她时，
第一件事不是检查自己，
而是开口：
「有没有吓到？」
苏沐愣愣地看着他。
她本来应该说「还好」或者「当然有」，
但所有话都卡在喉咙。
她的视线黏在那几道血上。
「你受伤了。」
她声音很轻。
言玉低头扫了一眼，
像是刚刚才意识到。
「小伤。」他淡淡道，「b起这个，我更在意你有没有受伤。」
这种台词要是放在偶像剧里，
她可能会在萤幕前尖叫。
但现在，她只觉得心口突然一阵酸胀。
那不是戏。
不是演出。
而是有人真的为了她挡了刀。
阿梨已经哭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公子，他们说要抓姑娘走，还说、还说什麽主子给了重金……」
言玉眼神一沉。
「主子。」
他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他没有在苏沐面前说出那人的名字，
只是伸手把门完全关上，
隔绝了夜风，也隔绝了血腥味。
「今晚不安全。」
他转头看向苏沐，「我会安排人守在门外。」
苏沐还是盯着他袖子上那几道血。
她想问很多问题。
谁要抓她？
为什麽？
他们口中的「主子」是谁？
她在这里，到底算什麽？
但最後，出口的只有一句最普通的：
「……你疼不疼？」
言玉怔了一下。
可能没想到她的第一句会问这个。
他低低笑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
像刚刚的杀气全都被收回去了。
「你关心我，我就不痛了。」
这种话说出口的时候，
他甚至没有刻意看她，
只是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像是在说一个习惯了很久的事实。
阿梨去取药箱，
嘴里碎碎念：「公子每次都这样讲……」
苏沐：「……每次？」
阿梨「啊」了一声，
像是说溜嘴，
又不敢看她。
言玉接过药，
动作熟练地替自己擦伤口。
「你第一次看到，会怕是正常的。」
他淡淡说，「下一次，我会让他们连门都进不来。」
苏沐被「下一次」三个字扎到。
「还有下一次？」
言玉抬眼看她。
那眼神不是安抚，
而是很诚实的沉静：
「他们不会只来一次。」
「想要你的人，应该不会这麽轻易放弃。」
苏沐喉咙发紧。
「为什麽……想抓我？」
她终於问出口。
言玉擦药的手停了一瞬。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慢慢把纱布绕好，
打了个结。
等一切都处理妥当，他才抬起头：
「沐儿。」
他看着她，「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样子吗？」
苏沐摇头。
「那天，」
他的声音像是在回想很久以前的画面，
「你从竹林的尽头走出来，全身是血，却还SiSi抓着自己的x口。」
苏沐呼x1一窒。
「你说你不想Si。」
「你说，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另一个世界。」
言玉安静地看着她。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知道——」
「你身上，有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空气变得很重。
苏沐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轰。
另一个世界。
重要的人。
通道。
那个重要的人，是谁？
她不用想也知道。
是韩祈森。
但——
她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竟然是全身是血？
她完全没有印象。
她甚至不知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言玉看她脸sE越来越白，
终於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他伸出手，像之前那样，在她头顶轻轻落下一下。
不像抚m0，
更像是某种安抚的仪式。
「你不用现在记起来。」
他说，「记太多，会很痛。」
苏沐抬头看他。
「那你记得？」她问。
「我都记得。」
他点头，「所以我会替你记。」
简单的一句话，
却让她眼眶酸得不行。
她突然觉得，
自己像是一直在不同世界中被丢来丢去的人。
只有这个男人，
像一个固定的钉子，
把她锁在一个不至於完全崩塌的位置上。
「你只要记得一件事就好。」
言玉的声音b刚才更轻，「无论你从哪里走来，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苏沐喉咙紧紧的，
什麽也说不出来。
只能用力眨眼，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
不是怕黑衣人再来，
而是怕自己再失去记忆。
她做了很多断掉的梦。
梦里有医院的白光，
有祈森握着她的手，
有语淇在病床旁大哭，
也有竹林、长廊、言玉的背影。
所有画面像被打碎的玻璃，
随便嵌进她的意识里。
直到她在一阵耳鸣中惊醒——
睁眼，又回到了她那间小小的租屋处。
天花板的裂缝还在。
手机放在枕边，萤幕黑着。
她手一抬，
看见自己手腕内侧——
多了一圈更深的痕迹。
像是被人用力抓过。
她x1了口气，
呼x1发抖。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服自己那是梦。
相反的，她很清楚地意识到——
不管她愿不愿意，
那个世界，已经跟她绑在一起了。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