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璧留下那句“后会有期”起,伊澈就一直在想,他们会在怎样的情形下再见面,而他又该如何应对那些事关阿喻的逼问。可无论想了多少种可能性,他都不曾想到,堂堂东司马,会以恩客的身份出现在辰影阁中。
“我可以推说身子不适,不去吗?”得到消息时,伊澈正拿着一本诗集细细赏玩,闻言眉心微蹙,抬眼看向亲自送来消息的主事。“想必主事大人应当知道那日发生的事,这位东司马性子刚硬,就算说的句句是实话,恐怕他也不会相信的。”
“东司马并不在辰影阁贵客的名单上,公子若不想见,我自然可以代为回绝。只是,公子方才也说了,他性子刚硬,想来不达目的也不会罢休的。与其惹来他纠缠,倒不如去见上一面,把话说开为上。”知道伊澈是邓影的宝贝,主事不敢逼迫他,含笑站在一旁分析利弊,末了又温和补充道:“公子放心,就算东司马不信你的话,他也没本事把你带走的。”
心说若东璧真要强行将他带走,就算邓影在也做不了,毕竟那是一位以战力见长的御级食魂;但转念一想,既然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御级食魂,他没有不要的道理,反正他最近已琢磨出来了,魂力多多益善,没有坏处。这般想着,他抿唇笑了一笑,起身道:“既如此,那我还是去见见吧,总归不能让主事你为难。”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请东司马去玲珑阁小坐,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玲珑阁是为某些有特殊爱好的客人准备的,主事一听便知伊澈有将东璧收为入幕之宾的打算,略感意外之余忍不住好心劝说:“公子体弱,恐怕受不起那些东西,不如换婵娟阁吧?”
“无妨,既然东司马将我看作嫌犯,玲珑阁倒也对景。”转身自去挑选衣物,见主事迟疑着未曾离开,伊澈温软一笑,轻声安抚:“主事不必担心,我想那东司马也不会真要对我严刑逼供。就算有万一,我亦会对阁主说,都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
“那……公子多加小心,我先去安排了。”
送走主事,伊澈站在衣柜前挑挑拣拣许久,选了一件男女皆可用的常服换上,以细细的金链束腰。从首饰盒中捡出一个金光璀璨的腿环佩戴于光裸的大腿上,同系列的脚环套上脚踝,再将一头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他这一身装扮便算是完成了。
因着浑身上下仅一件轻薄的长袍蔽体,他略感不自在,赤足在脚环上清脆的铃铛声中踱步良久,最后拿了披风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趿拉着鞋推开门,往玲珑阁的方向走去。
被请进西域风格的玲珑阁后,东璧倒也不心急,甚至连屋子四周银红薄纱后那些助兴所有的刑具都懒得多看一眼,径直席地而坐,倚着柔软的靠枕,慢慢品尝侍女送上的葡萄美酒。
尽管不肯承认,但对杜广那日的警告,他还是有所忌惮的,所以才会选择了这样正大光明的办法逼伊澈现身。而既然耗费了不少银钱来见花魁,他也没有不好好享受一番的道理,更何况这产自龟兹的葡萄酒的确是绝佳的上品,放眼整个长安也鲜少得见,就权当放松身心亦可。
盛酒所用的水晶瓶尺许来高,东璧不紧不慢饮下了大半瓶,终于听得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从门外传来,微微挑眼看住垂头斟酒的侍女,淡淡问:“她来了?”
“是。”往夜光杯中添满酒,侍女将水晶瓶轻轻放回矮几上,冲东璧恭敬俯身,“大人请慢用,奴婢这就退下了。”
说话间,铃铛声已来到身后,东璧并不回头,依旧维持着慵懒闲适的坐姿,捻着酒杯慢慢往唇边送。直到一只纤白的手执起水晶瓶要为他添酒,方掀了掀低垂的金眸,似笑非笑勾起唇角,“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大人真会说笑,您今夜点了澈儿作陪,澈儿怎敢不来。”回以柔婉的浅笑,待深红的酒液注满夜光杯,伊澈放好水晶瓶,解下披风放到一旁,在东璧身侧跪坐下来。见对方一径盯着手里转动的酒杯,却不拿正眼瞧自己,他轻声问:“大人背上的伤,可已经好了?”
“皮外伤而已,不提也罢。”听得出那轻柔的嗓音含着关切,东璧侧脸看住伊澈,随即扬了扬眉,“怎么?是我花的钱不够吗?竟让花魁如此衣衫不整的出来见客?还是说,我来之前,花魁正忙着应付别人,来不及梳妆?”
透过锐利的鎏金瞳眸,看到轻薄的衣衫不知何时已从肩头滑落,幸好腰链系得够紧方不致于衣襟大敞,只露出小半边肩膀,伊澈也不着急去拉,伸手拿了个空杯子替自己倒了半杯酒,送到唇边轻轻一抿。微弯着眼眸看向东璧,他轻笑道:“若我说正因大人给的钱足够多,澈儿才这副装扮来见大人,大人信么?”
“哦?那我岂非有眼福了?”稍嫌冷淡的扯动唇角,既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东璧自顾自饮下杯中酒,突然道:“那夜你与千面之影接待刑部尚书时,可也是这副扮相?”
“自然不是。大人若不信,大可找辰影阁中的姐妹问话。”想着该来的总会来,伊澈暗自叹了口气,面上浮起一抹委屈之色,“大人为何总揪着澈儿不放?难道就因为阿喻在辰影阁时对澈儿多加照顾,又将他的客人引荐给澈儿认识,就认定了澈儿与他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大人似乎也太武断了些!”
“呵……那日看你温婉少言,怎么今日倒牙尖嘴利起来了?莫不是眼看装不下去,索性露出真面目了?”被伊澈抢白了一番也不气恼,东璧单手托着头,眯眼静静看着清澈的蓝眸,良久缓缓开口:“刑部尚书之死自有大理寺去查,我亦信你与此事无关,你只将所知关于千面之影的一切说与我听便可。”
深信自己对阿喻的了解还不如东璧,亦不想这一夜时间都浪费在与对方的一问一答上,伊澈垂眼沉默了片刻,复又面露俏丽的笑容,倾身靠向东璧,别有深意的眨眨眼,“好啊,不过澈儿方才进来之时,见大人饮得那样痛快,怎的现在连酒都不喝了?不如,大人先同澈儿饮些酒,我们再慢慢聊?”
自认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伊澈也做不出什么事来,东璧微一颔首算是答应了。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伊澈会当着他的面从纱帘后取来一粒药丸放入酒杯,再倒满酒大大方方捧到他面前,不由得微蹙眉心,沉声问道:“何物?”
“辰影阁里的药还能有什么?自然催情之物了。”对鎏金瞳眸中射出的冷光视而不见,伊澈捧着酒杯往东璧唇边凑了凑,笑意盈然挑高如画的眉眼,“大人别怕。这药只有助兴之效,最多也就是身热情动,略忍忍也就过去了。大人既然想从澈儿口中听到想听的东西,付出点代价让澈儿乐一乐,也很公平吧。”
温软的笑语暗含揶揄,东璧怎可能听不出来,心中莫名感到好笑。垂眼看了看微微晃荡出柔光的深红酒液,他接过酒杯,淡淡笑道:“有趣,敢当着我的面下药的,你还是第一个。”
“那大人又何尝不是花钱跑来辰影阁追查疑犯的第一人呢?”抿唇露出一抹顽皮的笑意,伊澈轻轻托了托东璧的手,“澈儿亲自调的酒,大人不肯赏脸么?”
想着就算药效凶猛,亦能靠魂力压制,东璧不再多言,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正要抬手抹去唇角的酒液,不想伊澈已主动偎入怀中,手腕亦被柔软的手指捉住,他浅浅皱了一下眉,不语看住逐渐靠近的精致面孔,却未阻止。
巧笑倩兮回望东璧,探出舌尖一点点舔去他唇上残留的酒液,再将唇柔柔覆上温热的薄唇细细吮吻,伊澈抬手轻抚英挺俊美的脸庞,柔声呢喃:“大人穿着常服的模样,倒比那日穿官服更加好看了呢……”双手抚过修长的颈脖,落到强壮宽阔的胸膛上,他微微分开彼此的唇,眼含一抹柔光看住深邃的金瞳,“让澈儿瞧瞧你背上的伤好了没有,可好?”
明明药效还未发作,可看着那双满含温柔关切的冰蓝眼眸,东璧只觉一丝热流滑过心间。默默推开伊澈背转过身去,解开衣襟露出后背,他微侧着脸道:“看过之后,便将你所知的都告诉我。”
肌理紧实的后背之上,靠近左肩胛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虽只有一寸来长,却被抠挖得皮肉翻卷,看着分外狰狞,叫伊澈生出几分心疼来,忍不住埋怨杜广过于心狠。指尖轻轻落到周围红肿的肌肤上,感觉到那处骤然紧绷,他轻声问:“还疼么?”
“一点小伤而已。”不知为何,喉咙竟有些发紧,东璧轻咳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将脸凑得极近的伊澈,漠然笑了笑,懒懒道:“看得这么仔细做什么?莫不成你还想帮我舔舔伤口吗?”
略一抬眼,见似笑非笑的金眸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伊澈嫣然一笑,果真将舌尖探了出去,轻舔伤口,含糊笑应道:“我有位师父说过,若无药物时,舔一舔对伤口也是有好处的,看来大人也知道呀。”
些微的疼痛中,无法忽视的酥麻痒意自伤处传来,东璧不自觉绷直了腰背,眉心紧拧。常年与十恶不赦的罪犯打交道,他深知将后背露给旁人是多么危险的举动,可又舍不得那柔软湿润,叫心情莫名愉悦的触感,只能双手紧握成拳去极力忍耐将伊澈推开的冲动。
渐渐的,下腹似有隐隐热意生出,腿间那物亦蠢蠢欲动,东璧暗道一声“不好”——这花魁的意图是如此明显,打定了主意要引诱他,以此逃避回答他的问题!骤然清醒过来,他猛一咬牙,前扑躲过仍在背上游移的嘴唇,快速拉起衣物,回身一把扣住白皙姣好的颈脖,冷冷看住微显错愕的蓝眸,低喝道:“说!”
“唔——”东璧用的力气虽不大,可生着刀茧的虎口却恰恰好卡在喉结处,伊澈几乎要喘不上气,顿时涨得满面通红。狠命挣扎了几下,依然无法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他把心一横,抬眼倔强迎上冰冷的金瞳,吃力张合着唇道:“三鲜脱骨鱼……”
“什么?”当然知道阿喻是食魂,只是未曾想过伊澈也知晓对方的身份,东璧微怔了片刻,倏然松开手指,仿佛确认一般追问:“你说什么?”
伏在靠枕上呛咳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伊澈难掩气恼瞪向紧紧逼视的金眸,扭头轻喘道:“我说什么?我说,千面之影就是食魂三鲜脱骨鱼!你想知道的不就是这个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的?”见伊澈比自己料想中还要了解阿喻,东璧伸手将他抓到身前,眼底闪烁着阴沉沉的冷光,“快说!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他还说,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找到这里来,若我一直被你盯着不放,便把这话对你说。”看到东璧薄唇紧抿,似恼怒又似不信,伊澈微微扬起唇角,伸手探向微敞的襟口。宽阔的胸膛强健饱满,抚摸上去的触感极佳,叫他爱不释手,仰面与神色莫辨的金眸对视,手指却灵巧的将剩下的衣扣一粒粒解开,掌心贴着平坦紧实的小腹缓慢滑动。
浑身热意更甚,搅得思绪有些混沌,一时竟想不起还应该问些什么,东璧紧盯着温柔如水的蓝眸,半晌哑声开口道:“妨碍金吾卫办案是大罪,你可想清楚了?”
“是么?”唇间溢出一声轻笑,凑上去亲了亲线条刚毅的下颌,伊澈眯眼回望东璧,手指不轻不重在他腿间按了按,“但大人这里,似乎已经不想办案了。还是说,大人打算用这里,对澈儿严刑逼供一番?”
这才注意到那处不知何时已坚硬如铁,仅是这样若有似无的碰触,腹中便热流涌动,激得东璧紧紧咬牙,忙暗自调动魂力去压制周身的热意。可就算压制住了冲动,却管不住脑中生出阵阵绮思,他下颌紧绷,腮帮隐隐颤动。
“大人还打算忍着么?可大人应当知道,自从你踏入辰影阁,便不会有人拿你当正人君子看了。”已然察觉出东璧的魂力有情动的迹象,伊澈含笑靠近他,一面在抿得极紧的薄唇上轻如鸿毛的啄吻,一面将那硬胀之处拢入掌心,柔声呢喃:“舒服么?东璧?”
“呃——”不自觉发出一声闷哼,身体本能追逐着柔软的手指,东璧紧拧着眉闭上双眼,沉默良久后,低哑说道:“伸进去……”
依言为东璧解开腰带,手指钻入裤中轻轻握住滚烫坚硬之物抚弄了几下,又突然缩回了手。往后退了退,赶在被东璧抓住之前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住不解睁开的金眸,伊澈笑意盈然,“难得良宵,大人别急呀。听闻近日长安流行剑舞,不如让澈儿为大人舞上一段,助助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