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双性】和离后嫁给了俊美叔父 > 02 大婚之夜守空房
    喜秤挑起盖头的刹那,红烛爆了个灯花,“噼啪”一声,炸在死寂的空气里。

    丰乐逸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眼睫轻颤,抬眸时,正撞进宗华清有些涣散的瞳孔里。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几乎能灼伤人的惊艳,紧接着,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那些惊艳迅速冷却、凝固,最后变成了一层浮在表面的、黏腻而尴尬的客气。

    “乐逸……弟弟。”

    宗华清喊出这个称呼的时候,舌头似乎打了个结。他手里还攥着那杆喜秤,不像是在挑盖头,倒像是刚刚卸下了一副千斤重的枷锁,却又立刻给自己套上了另一副。

    丰乐逸原本羞红的脸颊,因为这一声“弟弟”,血色褪去了三分。他今日穿了一身繁复的喜服,金线绣的鸳鸯在烛火下流光溢彩,那是为了洞房花烛夜特意熏了暖香的料子。他抿了抿唇,声音轻得像羽毛划过:“大少爷……该改口了。”

    “对,对,改口。”宗华清如梦初醒般地将喜秤随手扔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他并没有顺势坐到床边,反而像是被那满床的大红色烫到了脚,转身大步走到圆桌旁,抓起茶壶猛灌了一口凉茶。

    “我是高兴糊涂了。”宗华清背对着丰乐逸,肩膀僵硬地耸动了一下,似乎在调整呼吸。再转过身时,他脸上挂起了一副丰乐逸最熟悉的、从小到大都未曾变过的温和笑容——那是兄长对幼弟的笑容,干净得没有一丝一毫新婚之夜该有的欲念。

    “饿了吧?”宗华清招手,语气殷勤得过分,“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那家的一口酥,今日席面上特意留了一碟。快过来,别在床上闷着了。”

    丰乐逸坐在喜床上,手指紧紧绞着身下的龙凤呈祥被面。这不对。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新婚之夜。没有含情脉脉的注视,没有令人脸红心跳的宽衣解带,宗华清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就急着要把他从那张代表着夫妻之实的床上拉下来。

    但他还是乖顺地站起身。他是罪臣之子,能嫁入宗家已是高攀,更何况眼前人是他念了十年的华清哥哥。许是外面宾客闹得凶了,他累了。丰乐逸在心里这样替对方开脱,脚下却像踩在棉花上,一步步挪到了桌边。

    宗华清立刻推过来一碟糕点,力道大得差点把碟子推到地上。

    “吃。多吃点。”宗华清盯着那碟糕点,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吗?那次你爬树掏鸟蛋,我不让你去,你偏要去,结果摔下来把腿磕破了。当时哭得那叫一个惨,还是我背着你走了三里地去找大夫……”

    丰乐逸拈起一块糕点,指尖微凉。他看着宗华清一张一合的嘴,那滔滔不绝的话语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密不透风地挡在了两人中间。

    “华清哥哥,”丰乐逸打断了他,声音有些发颤,“那时候……我是为了给你掏那只想要的小鹰。”

    宗华清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愣了一下,眼神飘忽地落在丰乐逸的领口,那里因为动作露出一截细腻如瓷的锁骨。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移开视线,抓起桌上的酒壶:“是啊,是啊。那时候咱们都小,不懂事。来,喝酒。”

    他倒了两杯酒,酒液溢出来,洒在桌面上,映出一片狼藉的水渍。

    丰乐逸接过酒杯,那是合卺酒。按照规矩,喝了这杯酒,他们便是生生世世的夫妻了,接下来便是……他脸颊微热,微微侧过身,手臂想要穿过宗华清的臂弯。

    然而,就在他的喜服袖口触碰到宗华清手腕的那一刻,宗华清整个人像是触电般猛地向后一缩。

    “砰”的一声,丰乐逸手中的酒杯被带翻,滚落在地,醇厚的酒液泼了一地,染红了丰乐逸绣着金线的鞋尖。

    屋内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宗华清维持着那个躲避的姿势,手还悬在半空,脸上那层温和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露出了底下深藏的惊恐与抗拒。

    丰乐逸僵在原地,保持着交杯的姿势,空荡荡的手臂挽住了一团虚无的空气。他慢慢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水汽,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来:“大少爷……我有那么脏吗?”

    “不是!”宗华清慌乱地摆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不敢看丰乐逸的眼睛,只能盯着地上的碎瓷片,“我……我是怕弄脏你的衣服。这酒……这酒烈,我怕你喝不惯。”

    “我是双儿,没那么娇贵。”丰乐逸弯下腰,想要去捡那个酒杯。

    “别动!”宗华清大喝一声,声音尖利得有些刺耳。他一把抓住丰乐逸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丰乐逸吃痛地皱眉,却在下一瞬,感受到了宗华清手掌心里全是湿冷的汗水。这绝不是因为紧张,这是恐惧。

    他在怕什么?

    “别碰碎瓷片,会划伤手的。”宗华清松开手,语气软了下来,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疏离,“乐逸,你听我说。今晚……今晚我也喝多了,身上酒气重,怕熏着你。咱们……咱们就这么坐着说说话,好不好?就像以前在书院那样,秉烛夜谈。”

    秉烛夜谈?在新婚之夜?

    丰乐逸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想问,你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嫌弃我是罪臣之后?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但他什么都没问出口。他从小被教导要温良恭俭,要体贴夫君。他默默地收回手,重新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仰头灌下。

    茶水苦涩,顺着喉管一路冷到胃里,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好。”丰乐逸轻声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宗华清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那表情像把刀子,在他心口轻轻划了一道。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屋内这种令人窒息的僵持。

    宗华清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翻了身后的圆凳。那圆凳在地上滚了两圈,像是嘲笑这屋内荒唐的局面。

    “谁?!”宗华清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诡异的期待。

    “大爷,衙门急信。”门外是宗华清心腹小厮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火烧眉毛的焦急,“刚送来的,说是……那位的事。”

    这几个字一出,丰乐逸敏锐地捕捉到宗华清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种白不是病态,而是极度的惊慌失措,仿佛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

    宗华清甚至顾不得还没穿鞋,赤着脚就冲到了门口,一把拉开房门。冷风裹挟着夜露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红烛疯狂摇曳,光影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鬼影。

    小厮递进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在封口处用红蜡封着,那红色鲜艳得像是一滴血。

    宗华清颤抖着手撕开信封,只扫了一眼,整个人便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门框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眼底满是红血丝,那是一种丰乐逸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绝望。

    丰乐逸心头一跳,顾不得礼数,快步走过去扶住他:“华清哥哥,出什么事了?是衙门那边……”

    “别碰我!”

    宗华清猛地甩开他的手,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那封信被他死死攥在手心,揉成了一团废纸。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在丰乐逸脸上游移,充满了躲闪、愧疚,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厌烦。

    “衙门……对,衙门有急事。”宗华清语无伦次,一边说一边往外冲,连外袍都顾不得披,“我得去一趟。现在就去。”

    “现在?”丰乐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指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什么公务能比这个还急?就算天塌下来,也该明日再说!”

    “你不懂!这事……这事等不得!”宗华清根本不敢回头看那满屋的喜色,那红艳艳的色彩此刻在他眼里全是催命的符咒。他一边往脚上套靴子,一边慌乱地系着腰带,手指哆嗦得连扣子都扣不上。

    “那我陪你去。”丰乐逸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袖,眼神坚定,“我是你的妻子,你要去哪,我都陪你。”

    “你去做什么?!”宗华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甚至带上了一丝狰狞,“你在家待着!你是新妇,大半夜的乱跑成何体统?!”

    他用力掰开丰乐逸的手指,一根一根,毫不留情。丰乐逸的手指修长白皙,被他掰得生疼,指尖泛起刺眼的红。

    “乐逸……听话。”宗华清看着丰乐逸瞬间苍白的脸色,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我……我很快就回来。你……你多喝杯酒,好睡。今晚……别等我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里。小厮提着灯笼紧随其后,很快,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就被深宅大院的黑暗彻底吞噬。

    门还开着,夜风呼啸着灌进来,吹灭了桌上那对龙凤花烛。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窗外的月光惨淡地洒进来,照在地上那滩泼洒的酒液上,泛着清冷的光。

    丰乐逸站在风口,身上的喜服单薄,根本抵挡不住这初秋深夜的寒意。他手里还维持着想要挽留的姿势,指尖空荡荡的,只抓住了满手的冷风。

    “多喝杯酒,好睡……”

    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泪终于在这个无人看见的时刻,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掉在手背上,烫得惊人。

    这就是他期盼了十年的良人。这就是他以为的避风港。

    新婚之夜,留给他一杯残酒,一室冷风,和一个连借口都懒得编圆的背影。

    丰乐逸慢慢走到桌边,端起那个被宗华清碰过的酒杯。酒已经彻底凉透了。他举杯对着窗外那轮残缺的月亮,轻声道:“这一杯,敬这宗府的规矩。色不迷人,人自迷。”

    他仰头饮尽,那酒液苦涩入喉,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

    宗府的夜,深得像一口看不见底的古井。

    宗英睿处理完户部的折子,已是丑时。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披上一件墨色的鹤氅,提着一盏孤灯,沿着回廊慢慢往松风堂走。

    即便是在这深夜,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步伐沉稳无声,像是一只巡视领地的孤狼。手里那枚成色极好的翡翠扳指,在灯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幽幽的碧色寒光。

    路过西边的偏院时,一阵凄厉的歌声突兀地刺破了夜空。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哈哈哈!塌了好啊,塌了干净!血流成河咯,红彤彤的,真好看……”

    那声音非男非女,夹杂着荒诞的戏腔和疯癫的大笑,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住在“翠萝寒”的三姑奶奶。自从二十年前那场变故后,她就疯了,整日里唱着这些不知所谓的曲词。

    跟在宗英睿身后的随从长松吓得缩了缩脖子,低声道:“爷,三姑奶奶又犯病了。要不要让人去把嘴堵上?今日可是大少爷的新婚大喜,这唱词……太不吉利了。”

    宗英睿的脚步顿住。

    他站在回廊的阴影里,侧过头,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树影,落在那座破败的院落上。

    “吉利?”宗英睿轻笑一声,那笑意只浮在嘴角,未达眼底,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凉薄,“这宗府上下,从里到外早就烂透了,哪还有什么吉利可言?”

    他转过身,视线投向东边的新房方向。那里原本挂着的红灯笼此刻已经灭了大半,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只蛰伏的巨兽,刚刚吞噬了一个鲜活的祭品。

    他想起白天那个在轿门口绊了一跤的小公子。玉凤簪落地时的清脆声响,那双从盖头下露出的、像是惊慌小鹿般的眼睛。还有那只想要去捡簪子,却在看到他时瑟缩回去的手。

    那样干净的人,那样鲜活的生命,如今也被扔进了这摊烂泥里。

    “听说,华清刚才出府了?”宗英睿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指间的扳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是。”长松小心翼翼地答道,“听说是有急事,连夜走的。新房那边……怕是苏……哦不,丰公子一个人守着呢。”

    “急事?”宗英睿嗤笑一声,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不过是被那个外室绊住了脚。废物就是废物,连做戏都做不全套。”

    他抬起手,看着指间那枚象征着权力和杀戮的扳指。在别人眼里,他是宗家最得势的六爷,是这棵大树的顶梁柱。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里握着的不是支撑大树的柱子,而是早就埋好的斧头。

    那歌声还在继续,愈发凄厉:“……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卧鸳鸯?”宗英睿低声重复了一句,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哪有什么鸳鸯。不过是一只刚入笼的金丝雀,正对着这满笼的黑暗,瑟瑟发抖罢了。

    “不必管她。”宗英睿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让她唱。这宗府的丧钟,早晚是要敲响的。多一个人哭丧,也热闹些。”

    他提着灯,转身走入更深的黑暗中。那背影孤绝,仿佛与这周遭的喜庆格格不入,又仿佛他才是这黑夜里唯一的猎人,正耐心地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风吹过回廊,卷起几片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像极了某些人注定飘摇的命运。

    宗英睿推开松风堂的门,屋内没有点灯。他习惯了黑暗,径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冷茶。茶水入喉,他却突然想起了那个跌落在轿前的小公子。

    “我看他精神得很呐。”

    白天在茶楼的那句话犹在耳畔。

    宗英睿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笃、笃”的声响。

    “丰乐逸……”他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既然进了这深潭,就别怪水凉。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从这烂泥里开出一朵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