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月亮装怪
一连几天,宴逐霄上完课、办完事就离开学校,晚上宿舍不回,图书馆咖啡厅不去,就更别提还会去操场晨跑了。
宴逐霄在小区跑了三天,王叔纳闷问道:“我刚问完你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不是在忙吗?不会你骗我的吧,被我说心虚了?又开始跑步了?”夺命三连问。
当然,王叔知道不可能。但看着宴逐霄这几天闷得很,就着实想逗逗他,多吐几个字出来。
但宴逐霄依旧是老样子,话少而精,活像一个面瘫。至于他的心情,说不上多好,只能说眼不见为净。
江浸月对此有所预料,那天早上是进一步的直白,也介入了其他因素,果然……反应很大。
结果显然,好坏三七分。
本来追宴逐霄就是一场豪赌,所有事情几率都是50%,甚至可能还要低,抛个硬币是正还是反的概率都还得除去它掉地的意外。
尽管心里早有预料,但他还是食不下咽了两天,林以棠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就差驱车带他去宴逐霄公寓堵人了。
江浸月为自己21天理论的实践被迫前功尽弃而感到郁闷,他甚至反思是不是那一步真的走错了,但思来想去,最终归结于宴逐霄真的太难追了。
宴逐霄经常反其道而行,自己学的所有招式对上他,很多时候只有吃闭门羹的份。
……
今天上午,是江浸月连续送酸奶的第20天,买的酸奶从两瓶变成了一瓶。
他依旧准时拿着无蔗糖酸奶出现在了田径场,抱着万分之一的期待,说不定呢?或许呢?
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仍然没有出现。
“呵。”江浸月轻嘲了一声,泄气地摇摇头。无视了所有投在他身上,或怜悯,或鄙夷,或艳羡的目光,抬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走前,他抿了一口酸奶,无糖的酸涩一路从舌尖蔓延到心里。最终拆了包装的酸奶,被他面无表情地扔进了垃圾桶。
下午江浸月把自己埋进了实验室,用复杂的公式和密密麻麻的数据麻痹自己。直到夜幕降临,饭点过了许久,他才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下楼。
实验楼靠校园边缘,北面紧邻校外待重建的商贸街,这个时间点,安保相对松散,偶尔隔壁一所学费不算便宜的野鸡大学会有学生溜进来,试图勾搭顶尖学府S大的学生……尤其长得好看的。
虽然他们干不出什么伤风败俗的大事,但他们的出现就像随处乱飞的苍蝇,嗡嗡声忒烦人。
江浸月把连帽衫扣上,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苍白的下巴。
但很不巧,这几天江浸月运气差了点。他刚走进林荫小道,就被四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堵在了相对昏暗的路口,紧挨着就是翻修的另一栋实验楼。
“哟,这不是S大的‘江大美人’吗?这名声可都传校外去了。”为首那个穿着巴黎世家的,笑嘻嘻地凑近,言语轻佻。
“这么晚了,男朋友不来接啊,这当的可不称职呢。”说话的还是那巴黎世家,显然是知道江浸月追宴逐霄的事。
江浸月停了脚步,眼皮都不屑抬,只是本就清冷的脸瞬间覆上一层寒霜。他心情这几天差到了极点,这几个人真是好死不死直接撞枪口上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还没追到人家啊?”巴黎世家再次开口。
“唉,真是糟践!晏少真是不知怜香惜玉,走,跟哥几个去兜风。”巴黎世家旁边踩着空军一号的人应和着,手就贱兮兮地想要去勾江浸月的肩。
“别碰我。”江浸月侧身避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语气冷得能掉渣。
空军一号的手扑了空,却毫不在意,转头对同伴笑道:“还挺清高。”
“我说,宴逐霄哪让你这么着迷?我看他那张性冷淡的脸,能满足你吗?”巴黎世家馋江浸月挺久了,但人家追的是宴逐霄,就算他有一百个胆,都不敢和宴逐霄抢人。
不过今天刷到论坛说,江浸月连续三天都没等到人,瞬间就来劲了,宴逐霄这不明摆着对人没意思。今晚就试着蹲下人,这不,被他逮到了。
只要一个人开了黄腔后,后面接二连三的也都蹦出来了,污言秽语伴着烟味随着凉风朝江浸月呛过来,这几个人附和的一个比一个脏。
“让开。”
江浸月耐心地告罄开始了倒计时,握着肩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
3.
2.
1.
那群人一动不动,都抱着有趣、有意思的眼神看着江浸月,想看他到底能有什么反应……
“你们真是……”江浸月冷眼对上他们的视线,等了不知多久,心里一直在评估着他们是否值得自己动手。
“真是什么呢?”江浸月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媚态尽显,很是撩人。但若是林以棠在场,看到江浸月这个笑容,不会笑得出来,只会觉得大事不妙。
“真是,特意进化出来,填补智人与类人猿之间的…空白地带。”江浸月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吐出来的。
众人一顿,相继笑出声,果然学霸骂人都用词高级。他们笑着,被江浸月勾着魂,影子朝江浸月黑漆漆压过来。
江浸月没退,眼神一厉,余光确定路线,在巴黎世家那只手就快摸上他的脸的瞬间,书包落地,几乎没有犹豫,抄起旁边因施工遗弃的一截锈蚀废铁棍,手腕一抖,棍风凌厉劈向了那只手。
惨叫瞬间随着棍棒砸在肉上的一声闷响被喊出来。
剩下三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住了,美人真能辣成这样。
巴黎世家痛的弯下腰,被三人中的一个轻扶着。
“要不……一起上?”江浸月嗤笑出声,笑得活生生似魅魔本魔。
江浸月小时候因为这矮小的身子骨,被养母硬送去学了很长时间的柔术,说是强身健体,防身也行。
按江浸月的段位,一对四还真不算什么问题。更野的时候,高中晨会念检讨,稿子都被教导主任按着改了又改。
一棒下去,没见血,江浸月有点失望,秋天穿着长袖保护得太好了。
剩下三个男的看着自己兄弟受伤,被江浸月故意跳起的血性也燃了起来,管不得什么以多欺少,全朝江浸月围了过来。
江浸月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身上的血液都因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而沸腾。
江浸月脸颊被激动温得泛红,笑容都变得真实——充满了嗜血、狠戾。
他盘算着落棍角度,该怎么打,才能让这几个人陪自己玩久点……不然他怕他的火气戾气没发泄完,回去预演时,那器物直接在他情绪控制不住下,不管不顾戳破自己的处女膜,那就很坏了……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耐性不好,甚至说得上很差。所以他决定了往狠里打,能让对方多痛,就往多痛打。
三只手同时伸过来。江浸月后撤半步,空着的那只手扯过一人,一棍猛击对方胃窝,左膝顺势踹在旁边人的腹下,用足了力气。
两声闷哼,他旋身躲过第三个想抢棍的人的手,一把抓住他头发,往膝盖一撞,鼻血立即喷溅在江浸月的白裤上,随后滴在地上。
动作又快又狠,不过转瞬,三个人各捂各的痛处。
江浸月笑了,觉得他们像极了一幅抽象即兴。
“继续……好吗?”江浸月用几乎温柔的语气对在场的四个人笑道,像撒娇呢喃,却掺着十成十的疯意。
周围逐渐多了几个察觉到不对,欲过来一探究竟的人。但江浸月沉浸于此没注意到,挨揍的几个人更是气到也忽略了周围人,只恶狠狠地盯着江浸月。
“贱婊子,TM挨操的贱货。”流鼻血的那个人怒得举手朝江浸月一拳打了过来。
江浸月闪身退避,舌尖讥诮地抵住上颚,笑意愈浓,但旋即侧身的一刹。
他僵住了,顿感被那人鼻血洇湿裤子的那处烫得厉害。
快三天不见的人,就这么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那人站在林荫暗影里,并不真切,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江浸月就是知道,他在看。
他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也不知听了多久。
江浸月眨了下眼睛。
再睁开时,他眸子里的癫狂像被抽调电源的示波器,电石火花间归于一条平整的直线。
流鼻血的那个人抓住这个空当,一个回踢直踹江浸月腿弯,江浸月躲也没躲,硬受了这一脚,被踹得猛得单膝跪地,跪得不偏不倚正是宴逐霄站的方向。
而手中的棍棒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无辜脱手,然后睫毛一垂,再抬眼已是一片湿意,只剩摇摇欲坠的脆弱和仓皇。
又变回了那副温顺无害的乖巧,与刚刚的乖戾判若两人。
……
“宴逐霄,你怎么才来……”江浸月声音发颤,朝着宴逐霄的方向弱弱喊道,语气像极了对迟来爱人的……嗔怪。
四个人先是被“宴逐霄”这个名字弄得一愣,再被江浸月这突如其来、切换如此自然的变脸弄得更是一愣,都没反应过来。
江浸月便又软糯地唤了一声:“宴逐霄……”
不是?他俩这是……在一起了?!!
四人如被雷电暴击,停在原地,动都不会动了,心里开始发怵。
宴逐霄几乎要被气笑了。但胸口因为江浸月的跪地莫名发紧。
疯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迈步从阴影中走了出去,昏黄的路灯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眼利如鹰隼,带着洞悉一切的戏谑,也含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怒意。
他扫了一眼地上那截明显的铁棍,轻蔑的眼神又挨个掠过那四个脸色发青的校外货,最后目光才落在装得楚楚可怜的江浸月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还不滚?”宴逐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冷例的质感,话落地了都没再看那四个人,视他们如同一堆垃圾般,不值得引人侧目。
宴逐霄只是死死盯着江浸月,他站在他面前,低头,视线下垂。
真像一只被欺负狠了、委屈巴巴的卡比巴拉……
他没蹲下来看他是否真的受伤,也没有要扶他起来的意思,只是看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还有隐起来一点的嘲弄,想要抓住这个人演技的破绽。
四个人没由来地感觉到了宴逐霄无形的维护意味,人家眼神都不愿多赏一个,话都不屑面对他们说,那股压迫感就这么袭过来,如锥刺股。
四人互看一眼,敢怒也不敢言,便灰溜溜地快步逃走了。
现场只剩下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演技不错。”宴逐霄扯了扯嘴角,被掩盖的嘲讽这才显露出来,语气凉薄。
“收放自如。”他继而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