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人生倒霉乃是常态,但顾钦仍绷不住脸,感觉生活从低谷瞬间掉到谷底。他泣不成声,正想抱头痛哭时,一缕紫气从眼前飘过,一感应,竟是异灵球的神息,意味着:异灵球就在这几里路内。
朝飘来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个指路牌,上面写着:高府辖区——高文街。
镐京城有三大名府,最初以陆府为首,后继高亦夏崭露头角,带高府杀入重重困境,重获先锋。每个辖区由每个府看守,互不干涉,而柳家府邸恰巧建于边境附近。
反正养尊处优的高亦夏不会来这鬼地方视察,在这里也不会遇见修成飞升的高阡,“去吧”浮现在脑海,顾钦一咬牙,心情如上坟,走进高文街。
行途一段路,顾钦跑树荫下歇息,旁边有好些干完农活的大娘,围着一块嗑瓜子唠闲话,一听,州刺史府遇大命案!
赶紧上去一问才知:州刺史有一妻三妾,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名叫常浩,由小老婆生的。因老来得子,对幼子极为宠溺,嚣张跋扈,欺负民女,擅打良夫,折腾得高文街人人喊打,上门屡次向州刺史投诉,无果,只得忍气吞声。
最近听闻常浩不知什么原因去世,喜报遍街,恨不得朝所有人通知好消息,这才有了妇女们声讨怨气。顾钦听得差不多,便走过去问:“各位姐姐,这州刺史府在哪?”
其中一位农女听这般年轻小伙子喊姐姐,顿时眉目笑扬,热情地手一扬,指着旁边的岔道:“沿着这条道走,二十余米,瞧见红旗便到地方。”
顾钦道谢,路过卖麻酱烧饼的摊子,也许是没钱饿肚子,烧饼尤为飘香,瞬间被吸引住,盯着摊子看一道。那老板见他衣衫破大洞,光看不买,以为穷得叮当响,怒中火出,满口唾沫星子:“不买滚远点,老子要做生意!”
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不敢动,迎面有两个着装整洁的小孩略过,打断两人骂街,走在前面的人似乎很怕凶神恶煞的老板,面目略微胆怯,像是不会闹事儿,“那,那个,我来帮他付。”
一看有人护着穷乡僻壤的乡巴佬,老板本想好好教训一番不懂事的,结果瞧见那件高家专属的灰外衫,顿时没吱声,只道:“十文三个不议价。”
那小孩掏出小荷包,数了十个铜钱,双手乖巧捧给他,老板这才脸色好转,用油纸包三个烧饼丢箩筐前。小孩垂头抬眸看向顾钦,一声不吭,指了指烧饼,然后小碎步踏踏向外走。
顾钦都看笑了:真遇到一个没心眼的小傻逼。
吃饱喝足,走到大娘所说的红旗,顾钦停下来歇脚,异灵球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估计本体就在这没跑,一转头,又遇见送他烧饼的俩小孩,似乎在和府内的下人沟通,看模样,应该是帮忙除邪祟来的。
顾钦是六亲不认的乡巴佬,平时穿洗得漂白的衣裳都会让人躲着走,自然不能走寻常道。他双手往上一撑,反手越过红墙,轻而易举翻了进来。
视线所及全是祭祀用的白纱白花白布,看得他脊背发凉,想起幼子常浩去世,难不成有人用异灵球杀人?这种猜测并非绝无可能,拥有异灵球的人想拿它做什么事都行,杀人放火小卡拉米又算什么。
也许是丧葬在即,大宅院少有人经过,顾钦大摇大摆绕一圈探查灵力,终于在一间敞开门的屋子外,他感应到猛烈的异灵球气息。
里面有个躺着人盖白布的黑棺材,散发着缕缕紫气,时不时还有女人哭泣声,顾钦猜测是州刺史的小老婆在给儿子哭丧。
远处传来愈发响亮的说话声,顾钦赶紧躲门后,是下人带俩小孩过来办案。
门被人一推,直接撞他脑壳,即使痛得眼泪哗哗,依然咬唇不敢出声。或许推门的人感觉后面有阻碍,又推了一次,这回感觉肋骨要让撞碎掉,门忽一动,顾钦以为又要再来一遍,赶紧从后面出来。
“是你?”说话的人正是刚才跟在小孩后面的同伴,“你来这里作甚?”
顾钦瞥四周一眼,连忙“嘘”的让他小声一点,“我东西被常浩拿了,现在人亡物归,我要把它拿回来。那三个烧饼真真感谢,下次请你们吃饭?”
见顾钦外衫破烂得掉色漏洞,中衣也洗得发白起毛,那人怀疑地打量他两眼,“你有钱?”
顾钦讪笑道:“现在没有,但有钱的时候一定请,想问二位小生怎么称呼?”
“我叫高熠灿,他叫高予安。”高熠灿指了指身后的人,“既然这样,你就跟着我们,别乱跑,拿了东西赶紧走。”
顾钦连声答应,“我姓江名桡,叫我江桡就行。”
州刺史的小老婆身穿白衣,头戴白带,丝巾抹泪,见到几人准时到府,心中大喜,挨个亲切握手问候,到了顾钦面前,她愣一下,心道怎么高府请来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个软柿子,一个不好惹,还有一个……穷光蛋?
不怪小老婆一脸嫌弃下不去手,毕竟穿得实在磕碜,跟穿丝戴玉的高予安相比相差甚远,不宜见人,何况见得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顾钦朝她点点头,握拳揖礼,默默站一旁观摩。
高予安滞滞地抬眸一瞥,似乎斟酌良词,像是鼓起所有的勇气问道:“夫人想问问府内发生何事?”
小老婆这才闻声转过头,哭哭啼啼,“我儿死得蹊跷,死得太惨呐。他爹最近身体不好,带他去城里视察,哪知半路人丢不见,本来已经派人去找,结果我儿突然一个人回来,还变得疯疯癫癫不会说话。我去山上请神医下山,未曾想人还没到,突然间死了,呜呜呜呜我儿苦啊……”
听一阵,发现一直在哭诉失去儿子的痛苦,没有一点关于案情,心想一时半会不能验尸,不如出去问一问别人,顾钦偷偷溜去廊道,拦下一个搬菊花束礼经过的仆人,“咱小少爷平时做过何事去哪玩过,最近出现的怪事,一一告诉我,里面的道爷托我来问。”
那仆人听是高府来的大人物,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我家小少爷平日写写对联,绘一些花鸟图,有时候会去桥边的青楼见见花魁,大抵是这些。”
顾钦挑眉道:“最近府内无异常?”
那仆人瞥内屋一眼,见小老婆没发现,才道:“呃,怪事倒谈不上,只是近几日少爷喜欢去河边玩,还喜欢摘荷花,一摘就是好几朵,时常跪在太阳底下拜菩萨。这位道长,您可别跟夫人说啊,我要养一家五口的……不容易啊。”
顾钦点点头。
看来常浩的问题就出现在荷花上,虽说喜欢荷花的人多得去,但摘来拜菩萨的时有蹊跷,毕竟普通人摆神仙都会到庙里,然而常浩非同寻常,或许他想得到某种珍贵的东西,只能靠祈福来完成。
走回内屋,这回小老婆总算哭完了,掀开布,脸颊胖嘟嘟的,肤色白花白花,平静地躺在里面,似乎生前并未受到致命的伤害。几人正在把常浩往上一抬,露出紫绀的脊背,顾钦发现板底好像有东西闪烁,紫中发亮。趁搬尸检查的功夫,他迅速伸去板底一摸,有夹层,再一掏,菱形硬块扎手。
“唉呀,你怎么把人家棺材板给掀开?”高熠灿转头就看见棺材板翘起一边,吓得脸色苍白。
“哦……我看棺材有夹层,想帮帮忙而已。”顾钦赶紧收回手,将菱形碎片藏于袖中。
小老婆嘴角抽了抽,“没关系,没关系,好的棺材就是有两层的,这位小生也许出身寒门,没见过倒也不稀奇,下次注意便是。”
经一阵验尸看下来,果然毫无破绽,顾钦心想这些名府小生年纪尚轻缺乏实战经验,自然看不出门道。高文街离高府路途较远,州刺史请不来更高级别的修士,小老婆只能从始到终为了小儿子真相不好发怒。
眼看现在憋肚子的火气要炸。高予安不知所措,与高熠灿面面相觑,可惜两人品行相仿,道不出别的花样,顾钦见为难那俩小孩不好收场,倾身倚着棺材,开口道:“夫人,咱们府内近一个月有没有请过道士、高僧,或者有没有去寺庙祭拜过?”
小老婆点了点头,语气明显烦躁,“有的,老爷请过一位高僧,具体叫何名不知,说是来增财添福,过来上一炷香搞了一场献祭便离开。”
顾钦道:“能再把人请回来么?”
忍无可忍!
不知道高府来的都是啥狗屁修士,一看就是二未出头的毛头小子,问天不知问地不灵,老爷还让她多担待高家人,现在棺材板拆了,尸体也被糟蹋过,她儿死因依旧不明,这让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特别是这个穿得破烂、问题贼多的穷光蛋,一看就不是高家人,偏偏那两个小道士还护着他,小老婆怒从口出:“如果不能查出来就给我滚,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作介绍,不是请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做历练,我需要真正的高府名门操办!”
高予安脸色煞白,紧张得手指扣衣料,高熠灿被小老婆犀利的言辞吓着,说话难免磕巴:“现,现在才只验了尸,即便别人来了也不敢妄下定论,如果夫人不愿,那便另请高人,毕竟高府为辖区免费办事,从未受过一分一毛。那三百两银子也并非是我们所收。”
小老婆指向与高府着装不符的顾钦:“那他呢,也是你们高家人?”
听后,顾钦意识到小老婆是想刁难未犯世俗道的年轻人,心觉欺负小孩脸皮真厚,“喂喂喂,破案归破案,先别自乱阵脚。第一,常浩之死与他脚下的莲花有关;据我所知,他并非一直喜欢采莲,而是最近一时兴起。第二,我观察到府内虽布置祭拜,但祠堂却尚未清理,依然有坏烂的果子与散一台的香灰,应当在这之前举办过何种仪式。第三,常浩除了采莲,还会拜菩萨,而且高文街谣传他朝日白天已久。然而种种上述,是你从未向他们诉说过的,你怎么敢判定他们没有能力破局呢,嘴巴闭那么严实,即使请神仙来也没法办。”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齐齐看向神色慌张的小老婆,仿佛想要个明面上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