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独善,其身後 > 第十三章:冥河号(上)
    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拉成流动的光带,唐劭坐在计程车後座,思索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刘诗诗见他突然倒地找救护车去了,被他藉口身T不适先回去唐塞了过去。当然,他知道对自己余情未了的她也不会过於苛责他毁了画的事,某个方面来说他也算救了她。

    身T里的血魂刃似乎与他的匹配度,或者该说融合X很好,不同於他在之前副本拿到的法器,在他获得它的短短几小时内,已成为他身T一部分的延伸。刀鞘内的脉动平稳而低沉,像一颗沉睡野兽的心脏,只有在感应到某些东西时,才会传来饥渴的颤栗。

    b如现在。

    车子正经过跨海大桥,右侧是漆黑无垠的海面。就在视线掠过某片特别浓稠的黑暗时,怀中的刀轻轻震了一下。

    唐劭蹙眉,凝神望去。那里什麽也没有,只有夜雾与远处港口的零星灯火。谢雅宸给的任务、那枚染血的戒指、还有刘诗诗办公室画中封存的战场亡魂……这些碎片在他脑中盘旋,尚未拼出全貌,却已足够让他明白:平静日常的薄冰之下,是深不见底的诡异世界。

    他收回视线,看向自己左手,幻想着谢雅宸保险箱里那枚戒指,戴在自己手上的样子。不败者的遗留之物……

    ——!

    思绪骤然断裂。

    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所有声音——引擎运转、电台絮语、窗外风噪——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瞬间「剥离」。世界陷入绝对的寂静,连时间流动的感知都被扭曲。唐劭甚至来不及感到惊愕,眼前的景象便开始融解。

    计程车的座椅、司机的背影、窗外的流光,全都像浸水的油画般晕开、混浊、褪sE。最後剩下的,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以及黑暗中浮现的、冰冷无机质的系统文字:

    【检测到玩家:唐劭等级10】

    【生命T徵稳定,JiNg神阈值符合。】

    【模式:多人合作生存竞合。】

    【随机匹配序列启动……匹配完成。】

    【副本载入......诅咒货轮「冥河号」。】

    【背景概要:远洋货轮「莫里亚蒂号」於七十年前连同全船货物与船员神秘失踪。近年,它开始以「幽灵船」姿态随机出现在全球海域,登船者无一生还。】

    【主线任务:在黎明前副本时间6小时存活,并净化三处「诅咒核心」,奖励5000G币。】

    【支线任务:不明。】

    【警告:船上的「货物」不喜欢活人。保持安静,或b它们更凶。】

    这一次的副本甚至都没提前预告!原来还能这麽玩!?

    文字消散的瞬间,实感如重锤砸回身T。

    首先是气味——冰冷咸腥的海风,强势地灌满肺叶,但那咸腥中混杂着更深的、令人不适的气息:陈年铁锈、的木料、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福马林与cHa0Sh土壤混合的甜腻。唐劭胃部一阵翻攁。

    接着是触感。脚下并非坚实地面,而是在随着某种缓慢、沉重的节奏微微起伏。冰冷的水汽凝结在脸颊,空气Sh重得彷佛能拧出水。他低头,看到自己站在一片cHa0Sh、布满暗绿sE苔藓与可疑深sEW渍的金属甲板上。

    最後是视野。

    他抬起头。

    天空是一种令人绝望的、密不透风的墨黑,没有月亮,没有星光,甚至没有云层的纹理。取而代之的,是笼罩天地、缓缓流动的灰雾。雾气本身彷佛在散发微光,照亮了眼前这艘巨轮的狰狞轮廓。

    「冥河号」——或者说,曾经的「莫里亚蒂号」——是一头匍匐在黑暗海面上的钢铁巨兽。船身长度超过两百米,锈迹如同溃烂的伤疤侵蚀着漆黑的漆面。舷侧巨大的白sE字迹已模糊难辨,只看得出「MORI…TY」的残缺拼写。高耸的船桥与烟囱沉默地刺入雾中,数十个圆形舷窗如同巨兽的眼眶,其中大部分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扇透出昏h摇曳的光,光晕在浓雾中晕开,非但不能带来安心,反而更像垂Si生物涣散的瞳孔。

    Si寂。除了海浪轻拍船T的单调声响,以及风穿过腐朽缆绳与金属结构缝隙时发出的、如同呜咽的尖细呼啸,再无其他声音。这片Si寂本身,就是最大的压迫。

    唐劭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系统的「多人合作」提示意味着他并非独自一人。他迅速环顾四周。

    甲板宽阔而杂乱,堆积着生锈的货柜、缠结的缆绳、以及一些覆盖着防水布、形状不明的巨大物件。就在他前方不远处,另外四道身影几乎与他同时显现,此刻正踉跄着稳住身形,随即如同受惊的野兽般瞬间彼此拉开距离,戒备的目光在雾气中锐利地交错。

    左侧最近处,是一个宛如铁塔般的壮汉。身高接近两米,肩背宽厚得惊人,穿着简单却厚实的护甲,关键部位覆盖着暗沉的金属板。他手中紧握一面几乎与他等高的长方形合金巨盾,边缘厚重,盾面有无数划痕与凹坑。壮汉脸sE沉稳,一双眼睛如同磐石,快速扫过环境後,便将大部分注意力固定在雾气最浓郁的几个方向。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盾牌微微调整角度,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在壮汉侧後方约五米,一个纤细敏捷的身影几乎融入了缆绳堆的Y影。隐约可见似乎是个nV人:贴身的深sE作战服g勒出JiNgg的线条。她半蹲着,一手按地,一手反握着一柄通T漆黑、毫无反光的匕首,眼神锐利如夜行的猫科动物,不断在队友、环境和雾气深处移动。她的呼x1轻浅到几乎听不见。

    第三人距离稍远,靠在一个锈蚀的绞盘旁。他是个年轻男X,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脸sE在灰雾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他正紧张地推着镜框,嘴唇微动,似乎在快速默念什麽,右手掌心向上,一团微弱但稳定的r白sE光晕正在缓缓流转。当他的目光扫过唐劭时,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顿,随即垂下眼帘,专注於手中的光团。

    最後一人,则悠闲得与环境格格不入。他靠在主甲板通往船楼的锈蚀铁梯旁,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夏威夷风花衬衫,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菸。约莫四十岁,脸上有风霜痕迹,眼神却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懒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众人。

    五个人,五个陌生者,被无法理解的力量抛到这艘亡灵之船上。空气中的紧绷几乎凝成实质。

    「啧,」最终是花衬衫的金不换打破了沉默,他拿下嘴里的烟,声音带着熬夜般的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海风,「这次的队友,看着倒不像马上会把自己蠢Si的样子。」他扯出一个不算笑的笑容,「老规矩,听得懂就照做:任务期间,别拖後腿,也别在背後T0Ng刀。至於副本里的好处……出了这个鬼地方,各走各的yAn关道,谁先拿到,算谁本事。我叫金不换。」

    「陈猛。」壮汉言简意赅,声音低沉如闷雷滚过甲板。

    「林影。」短发nV子吐出两个字,音调平直冷淡。

    「我、我叫张学……」眼镜青年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地朝陈猛那宛如山岳的背影挪近了半步,手中的白光微微闪烁。

    所有人的目光,最後齐聚在尚未开口的唐劭身上。

    海风更急了,吹得他风衣下摆猎猎作响。身T里的血魂刃,震颤正在加剧。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同类——或者说,面对丰盛猎场——的兴奋与贪婪。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诅咒气息、沉淀了数十年的Si亡与怨念,这艘船本身就像一块巨大的腐r0U,x1引着他这把饮血之刃。刀刃的脉动与他加速的心跳逐渐同调,一GU冰流般的气息自刀柄逆溯而上,贯通手臂,直抵眉心,让他因突兀传送而略微波动的情绪迅速沉淀、冷却。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得近乎冷漠,逐一迎上其余四人的审视,「唐劭。」他吐出自己的本名。

    金不换眉头一挑,嗤笑声刚到嘴边——

    呜——————!!!

    毫无预兆地,一声极度沉闷、悠长,彷佛从万米深海之底、穿透锈蚀舱壁与无数亡魂哀嚎才挤压出来的汽笛声,猛地撕裂了船上虚假的平静!

    这声音不像物理层面的震动,更像是直接轰击在灵魂上!尖锐的W浊感钻入耳道,刺穿鼓膜,直达大脑深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身形一晃,脑中传来针刺般的剧痛。张学更是闷哼一声,脸上血sE尽褪,手中白光剧烈闪烁,差点溃散。

    汽笛声如同垂Si巨兽的最後咆哮,余韵在雾气与钢铁间反覆撞击、回荡。

    而伴随着这声咆哮,异变陡生!

    甲板两侧,那些原本零星亮着的昏h舷窗,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同时掐灭,开始一片接一片地迅速熄灭!黑暗如同拥有生命,从船舱最深处疯狂向外奔涌、吞噬!仅仅数秒,除了众人头顶一盏摇摇yu坠、发出惨白光芒的孤独探照灯,整艘船的外部光源几乎全部消失。

    更令人心悸的是声音。

    嘶……沙……嗒……

    拖沓的、彷佛沾满粘Ye的脚步声。

    金属甲板被重物刮擦的刺耳声。

    还有……低沉含糊、无法辨识音节的呓语,从四面八方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与黑暗中,层层叠叠地渗透出来。

    它们在靠近。

    「来了。」林影的声音细如蚊蚋,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从缆绳Y影中消失,彷佛融化在空气里。

    陈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双臂肌r0U贲张,将那面巨盾重重顿在甲板上!「咚!」一声闷响,金属盾边缘甚至嵌入了锈蚀的甲板缝隙。他整个人微蹲,如同磐石,又像一道忽然拔地而起的钢铁堤坝,稳稳挡在了那盏唯一光源与雾气来袭方向之间。

    「光……光守!」张学略带颤音的低喝响起。他手中那团白光骤然膨胀,化作一层薄如蝉翼、不断流转的白sE光膜,勉强将陈猛、他自己以及附近一小块区域笼罩在内。光膜在浓郁的黑暗与雾气侵蚀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抵御着那无形的压迫。

    「啧,连口安生烟都不让cH0U,这开胃菜上得可真够积极。」金不换啐了一口,脸上懒散的神sE收敛了几分。他指尖一翻,不知从何处夹出了三张长方形的卡牌。卡牌边缘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牌面彷佛是一种时兴了很久的叫做塔罗牌的东西。

    唐劭依旧没有动。

    他甚至缓缓闭上了眼睛,深深x1了一口那冰冷、W浊、充满Si亡气息的空气。集中意识从掌心中召唤出血魂刃,握住了血魂刃那缠绕着褪sE旧布、彷佛浸润了无数血火的刀柄。

    掌心与刀柄紧贴的刹那,那种冰冷而暴戾的联系彻底畅通无阻。

    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透过刀传递来的、某种更加本质的感知。在翻滚的浓雾与深沉的黑暗里,七、八个……不,十几个扭曲的身影正以一种不协调的、蹒跚却坚定的姿态,从船舷、从货柜Y影、从通往底舱的入口,向着他们所在的光亮处围拢。它们穿着破烂不堪、沾染深sEW渍的水手制服,身T大多残缺不全,有的缺了手臂,有的拖着断腿,面容肿胀,五官模糊。但无一例外,它们那空洞或半腐的眼眶深处,都跳动着一点幽绿sE的、充满纯粹憎恨与痛苦的火焰。

    怨灵水手。这艘船的囚徒,亦是它的爪牙。

    物理攻击,效微。核心,在头颅,以及心口。击碎那点绿火。一道冰冷、简洁、带着战场杀伐决断之气的意念,透过刀柄直接映入唐劭脑海。是那把刀,或者说,是刀中沉寂的那位「帝国少将」,在向他传递最关键的猎杀情报。

    脚步声,呓语声,刮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浓雾被搅动,最先突破雾气的,是一只高度腐烂、露出森白指骨、还缠绕着水草的手爪。它属於一个几乎半个脑袋都不见了的水手,它张着撕裂到耳根的嘴,发出无声的咆哮,拖着一条扭曲的腿,以一种怪异的迅猛,扑向看似毫无防备、独自立於陈猛盾墙侧前方的唐劭!

    海腥、屍臭、还有某种更深沉的绝望气息,扑面而来。

    金不换嘴角那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手中卡牌飞起悬浮在半空中高速旋转,似乎随时准备出击。

    就在那肮脏诡异的手爪,距离唐劭风衣领口仅剩不到半尺的瞬间——

    呛啷!

    一声清越却不刺耳、宛如龙Y的刀鸣,压过了风声与呓语!

    一道暗红sE的光芒,并非闪电那般耀眼暴烈,却b闪电更加凝实致命,如同从地狱裂隙中逆冲而出的血月弧光,自唐劭腰侧悄无声息地迸发,自下而上,JiNg准地掠过腐烂水手的头颅。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响。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彷佛最上等的丝帛被绝世锋刃平滑切开的——「嗤」。

    时间在这一刻彷佛被拉长。

    扑来的水手,动作骤然凝固在半空。从它残缺的头颅下方,到那空洞的x腔位置,一道细细的、燃烧着暗红余烬的线条迅速浮现、蔓延、扩张。那红线所过之处,水手腐烂的躯T不是破碎,而是如同被投入绝对高温的无声消融。肌r0U、骨骼、破烂的衣物、乃至於它眼眶中那团幽绿的憎恨魂火,全都像遇到yAn光的冰雪,或者说,像被更贪婪、更暴戾的存在吞噬了一般,沿着那道红线,化作缕缕黑烟,尽数没入那道尚未完全消散的暗红刀光之中。

    刀光缓缓收敛,黯淡。

    唐劭依旧站在原地,姿势似乎都未曾改变。只有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中,多了一柄样式古朴凝重的短刃。刀身呈现深沉的暗sE,唯有刚刚饮血的刃口处,一抹妖异的血光如同活物般流转、收缩,最终隐入刀锋深处。刀柄缠绕的旧布下,传来一声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满足低鸣,如同野兽饱餐後的喟叹。

    一刀。

    仅仅是一刀。

    那足以让普通低等级玩家陷入苦战、甚至减员的灵T怪物,便在这柄诡异的刀下,彻底烟消云散,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原本从四面八方不断b近的、Sh漉漉的脚步声与呓语声,在这一刻,齐齐停顿了片刻。浓雾的翻涌也似乎凝滞了一瞬,彷佛这艘船本身的「恶意」,都在评估这突如其来的、锋利无匹的变数。

    持盾如山岳的陈猛,那双稳如磐石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凝重。他的目光越过盾牌上缘,紧紧锁定在唐劭手中那炳深黑的短刃上。

    货柜顶部,空气一阵扭曲,林影的身影如同水墨画中淡出般悄然显现。她半蹲着,手中的黑sE匕首依旧反握,看向唐劭的目光却不再只是审视与忌惮,更多了一种对同类危险X的重新评估。

    张学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镜片後的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似乎在强行记忆和分析刚才发生的一切。他掌心维持的光膜,波动平复了些许。

    而金不换……半空中的塔罗牌停了下来。他脸上的玩世不恭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盯着唐劭,又盯着那柄刀,半晌,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

    「呵……有意思。」他将未点燃的烟重新叼回嘴角,声音b之前低了几分,却清晰入耳,「这个等级阶段居然能有特殊法器。唐劭是吧?我记住了。」

    唐劭对这些反应恍若未闻。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转,血魂刃的刀尖斜指向下方cHa0Sh的甲板,刃身与甲板形成一个危险的倾角。刀锋之上,那隐匿的血光再次微微吞吐,如同毒蛇的信子,遥遥锁定浓雾中其他蠢蠢yu动的扭曲Y影。

    海风呼啸,汽笛的余音似乎还在钢铁骨架间痛苦回荡。头顶那盏孤灯投下的惨白光圈,是这片无边黑暗与Si亡之海中,唯一脆弱的孤岛。

    唐劭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风声与黑暗中的窸窣,清晰地传入每个幸存者的耳中:

    「雾,还很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其余四人。

    「想活着看到黎明……」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