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还在继续,推杯换盏,言笑晏晏。我坐在原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虽然刚才折磨他是爽了,可现在心里却烦躁难耐。
江川自从回来坐下后,状态明显更差了,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一直沁着冷汗,握着水杯的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几乎没再动过筷子,只是沉默地坐着,偶尔在于叔叔或其他人看过来时,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知道他难受。
那玩意儿的效果,加上他今晚可能因为应酬抿的那两口酒,以及他可能本身就不太舒服的身体。
全部都够他受的。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看他忍耐,看他痛苦,看他明明承受不住却还要在我面前强撑。
没过多久,他似乎再也无法忍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差点带倒椅子。他对着席间众人,尤其是于叔叔,艰难地挤出一句“失陪”,声音嘶哑破碎,然后几乎是踉跄着,再次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快步走去。
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背影,我心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
因为我注意到苏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眉头紧锁,满是担忧。
这一次,我没等任何人反应,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我去补个妆。”我丢下这句话,不顾周谨言投来的玩味目光,径直跟了过去。
我走到卫生间外的走廊,并没有进去,只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臂环抱,静静地等着。
里面隐约传来压抑的、撕裂般的呕吐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掏空。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此刻弯着腰,撑着洗手台,痛苦不堪的模样。
活该。
谁让他招惹我?
谁让他让那个苏晴上车?
谁让他……总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呕吐声持续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干咳和粗重的喘息。
过了一会儿,我把隔间的门推开。
他看起来很糟糕,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西装衬衫黏在身上,勾勒出有些单薄的脊背线条。脚步虚浮,站在洗手台前,双手撑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他抬起头,看到镜子里,被映出的他的毫无血色的脸和涣散的眼神。也看到了靠在门口,冷眼旁观的我。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挺直脊背,掩饰自己的狼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苏晴也跟来了。
我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
她看也没看我,直接冲到江川身边,语气急切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江总!您怎么样?”
江川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了腰。
苏晴立刻上前一步,毫不避讳地扶住他的胳膊,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她迅速从手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转过身,压低声音。
哈哈、故意不让我听到?
但很可惜啊,我听力不错。
她只告诉电话里那个人,江川又吐了,现在带去找他…或者她?
她这是在给谁打电话?医生?听起来如此熟稔,仿佛处理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
啊……
我眯起眼,打量着苏晴。
什么意思啊?
这女人想干嘛?
在我面前表演她的体贴入微和不可或缺吗?
江川也疯了,就任由她这样扶着?
他把我当什么?透明的?
苏晴挂断电话,语气不容置疑地对江川说:“江总,您必须立刻去医院。车我已经让司机开到门口了,医生也联系好了,我们马上走。”
哦,果然是医生啊。
江川似乎还有些犹豫,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我。
眼神里有痛苦,有隐忍。
还有祈求。
呵、求什么?求我的允许?还是求我的关心?
看着他这副样子,再看看旁边那个俨然一副女主人口吻的苏晴。
真的快恶心死了。
我勾起唇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残忍的笑容,迎着江川的目光,用口型,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对他说道:
“不、准、拿、出、来。”
我看到江川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连站都快站不稳,全靠苏晴扶着。
他看着我,眼神里那点微弱的希冀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苏晴显然也看到了我的口型,虽然她可能没读懂具体内容,但我的恶意她一定感受到了。
她扶着江川的手臂收紧了些,看向我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冷意和防备。
防备?哈哈。
太有意思。
“江总,我们走。”她不再看我,几乎是半扶半抱着,将僵硬得如同木偶般的江川带离了我的视线。
我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离开的背影。
啊,或许不算吧,但在我眼里就是依偎。
我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都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起来。
“啧,真是感人至深啊。”
一个戏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周谨言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斜倚在走廊另一侧的墙上,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灿烂笑容。他目光扫过江川和苏晴消失的方向,又落回到我气得发白的脸上,语气轻佻地继续说道:
“宝贝儿,你的忠犬,好像被别人捡走了哦?”
我的忠犬?
我猛地转过头,狠狠瞪向他,眼神凶狠得几乎要把他剥皮拆骨。
周谨言却丝毫不惧,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他走上前几步,凑近我,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为这种不识趣的人生气多不值得?走吧,哥哥送你回家,顺便……带你去找点乐子,忘掉这些不愉快?”
他伸出手,想揽我的肩膀。
我猛地拍开他的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滚开!”
周谨言耸耸肩,收回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欠揍的笑容:“OK,OK,陆大小姐心情不好,我理解。不过,”他话锋一转,桃花眼里闪着精光,“我肯定是比那块不解风情的木头更好的选择,不如认真来玩玩我?”
说着,他指了指江川离开的方向。
认真?
呵、我玩江川已经够认真了。
“不是要送我回家吗?”我冷冷地瞥了周谨言一眼,语气生硬。
周谨言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突然转变,但很快便从善如流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的荣幸。”
苏晴前脚带走江川,我和周谨言后脚也去给于叔叔打了招呼,提前离开。
坐在周谨言那辆招摇的黄色兰博基尼里,窗外的夜景飞速倒退,霓虹闪烁,却丝毫无法映入我的眼底。
车厢里放着躁动的电子音乐,周谨言似乎心情很好,手指跟着节奏敲击方向盘,偶尔侧头看我一眼,说几句无关痛痒的俏皮话。
我完全没听进去。
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从今天见到江川开始的一切。
他第一次让我在楼下等。
他车里坐着苏晴。
他那副紧张解释的蠢样子……
我甩上车门时他错愕的眼神。
他在饭桌上沉默地给我夹菜。
苏晴一次次“恰到好处”的关怀。
他离席去吐时踉跄的背影。
卫生间外他苍白虚弱的脸。
……
最清晰的是,他和苏晴相互扶持离开的画面。
每一个细节都被我拿出来反复咀嚼,然后无限放大其中的不堪和恶意。
他江川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我玩了快四年的一个消遣,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影子!
他凭什么敢让别的女人上他的车?
凭什么敢在她面前露出那种脆弱?
凭什么那个苏晴一副对他了如指掌、俨然正宫娘娘的姿态?
还有周谨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他那句“你的忠犬被别人捡走了”像魔音灌耳,不断在我脑海里回响。
忠犬?
是啊,一条不听话的、开始对着别人摇尾巴的狗!
最让我生气的是,我竟然会因为这条狗的“叛变”而如此失控!我陆念卿什么时候需要在一个男人身上投入这么多情绪?更何况还是江川那种沉闷无趣、除了那张脸和那股固执劲儿一无是处的男人!
他创业成功又怎样?不过是变得能送些我看得上的礼物!他公司规模大又怎样?在我陆家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他有什么资格让我生气?
还有那个苏晴,装出一副冷静能干、深情款款的样子给谁看?不过是个觊觎上司的蠢女人罢了!她了解江川的过去吗?她知道江川是怎么像条狗一样跟在我身后这么多年吗?她知道他所有的痛苦和忍耐几乎都是因我而起吗?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江川也是瞎了眼!竟然任由那种女人靠近?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吗?不是对我不离不弃吗?怎么?现在遇到个更“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就动摇了?就想跑了?
喜欢?
妈的,他多久没对我说过“喜欢”?
哈哈、想得美!
我绝不会让他这么好过!他加诸在我身上的这种憋闷、这种难堪、这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我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还有周谨言……他今晚的出现,他的煽风点火,看似是在讨好我,但那种看戏的态度,也让我恶心。
他以为他是谁?
脑子乱糟糟的,各种恶毒的想法和愤怒的情绪交织碰撞,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车子终于停在了我家别墅门口。
“到了,大小姐。”周谨言熄了火,侧过身,笑眯眯地看着我,“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直接推开车门下车,连一句“谢谢”都懒得说。
“啧,真无情。”周谨言在身后轻笑,也不纠缠,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阵轰鸣,黄色的跑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冰冷的夜风里,看着眼前这栋熟悉又空旷的房子,心里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烧越旺。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一根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沉着脸,输入密码,开门进屋。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路走到水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的火焰。
我把自己摔进客厅宽大的沙发里,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却依然是江川被苏晴带走时,那僵硬而顺从的背影。
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