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凌晨时分，外面下起了绵绵小雨，一直到午后都未曾停歇。
窗外一片灰蒙蒙，Sh漉漉雨气从窗子透进屋内来，弄的人也恹恹的。
寻云推门而入的时候，香之正呆呆坐在镜前，披散着头发，也未施粉黛。
“你这是什么模样？在扮鬼？”
她随手将门关好，凑上前来嫌弃的看着香之。
香之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没看到她人，一动不动呆坐着，面sE苍白。
好在她肌肤柔滑，又无甚瑕疵，细细看来只觉得可怜可Ai。
寻云四下环顾，见屋内一片狼藉，地上四散着糕点酒杯等物，又想起香之如今的金主是谁，便猜出事情一二来。
“好香之，方才我和杜妈妈说了，你跟我一起去月老庙求姻缘。”
她轻轻捏住香之肩膀，一下下轻轻r0u着，镜子里映出两人的脸，一张苍白如纸，一张明媚动人。
香之恹恹捏起桌上一枚珠钗放在手里绕着，没好气道：“求什么姻缘，哪里来的姻缘。”
“走吧，这屋里这样闷，人要憋出病来，我们去外面走走，也好买点小玩意儿。”
香之揽过她纤腰，上半个身子全贴在她小腹上。
“我哪都不想去……心里不舒坦，你陪我一会吧。”
寻云抬手抚上她头顶，像哄小孩子一般一下下替她顺着头发。
“心里不舒坦，就随我出去走走，庙街什么都有，糖人、荷包，还有五彩绺子，我们买一些回来，也分给珊瑚，好不好？”
两人撑了油纸伞来到庙街时，游人却已大多散去，只剩下寥寥几家摊贩仍在叫卖着，颇有些凄清意味。
寻云挽住香之的手，道：“今天下了雨，人便没那么多，这下好了，不用怕挤来挤去，也不怕荷包被偷，我们可以尽情的逛了。”
香之知道她在劝慰自己，便强打JiNg神，随寻云拉着自己向前走去。
摊贩虽少，但货品却样式齐全，两人买了些小玩意儿揣着，又准备去前面不远处月老庙看看。
才转过弯，寻云却忽的站住不动了，香之不明所以的沿着她的目光向前望去，却见街对面一名被三两个丫鬟簇拥着的年轻妇人正直直望过来。
那妇人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穿了件上好锦缎做的衣裳，头上的饰物也是不俗，一张脸baiNENg娇俏，不知是哪家的贵夫人，如今也来逛庙街了。
寻云两眼定定看着她，手却紧紧攥住香之的，手心里出了不少冷汗。
香之想到来人定是和寻云有些渊源，便闭口不语，只静静看着。
只见那妇人先上前几步来，几个丫鬟便紧紧跟着，有的搀扶着她胳膊，有的跟在后面挎着个篮子，都防备似的看着寻云，倒像是全都识得她一般。
那妇人走到寻云跟前，忽的莞尔一笑，朗声道：“这不是燕春楼的寻云姑娘？许久不见，倒生的愈发风情万种了，我夫君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从小便是个做花魁的好坯子。”
她面上笑的亲近，张口说的却是这般难听的话，香之暗暗皱眉，才想开口反驳回去，却被寻云用力捏了几下手，便抿了嘴静静听着。
寻云敛目颔首，微微笑道：“商夫人谬赞了，寻云不过讨生计罢了，今日偶遇也属缘分，还祝商夫人和老爷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商夫人掩嘴笑了好一会，开口幽幽道：“还是尖牙利齿的很……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两个不但没有举案齐眉，反倒……反倒荒唐的很，白日里荒唐，夜晚更加荒唐，这不……”
她从丫鬟怀里cH0U出自己的胳膊，炫耀似的轻轻抚上自己稍稍隆起的肚子。
“松儿才满周岁，我这又怀上了，唉……元徽真是一晚都不肯让我休息……”
香之原以为只有花香里头的姐儿在哄客人开心时才会说些荤话儿，却未曾想到看起来如此雍容端庄的贵夫人也会在光天白日里讲出这般不堪的话来，寻云叫她商夫人……莫非，她便是那位商公子的妻子？
寻云终于抬了眼，脸上却忽的绽放出一个笑来，她柔声道：“哦？又怀上了？商夫人当真好生养，这肚子看起来也有三月有余了，我的却是b你要晚上一个月，还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总之你我同喜了。”
商夫人的笑容终于垮下来，脸sE忽的变得煞白，几个丫鬟也受了惊吓一般垂了头去，一时间竟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半响，商夫人颤声道：“你……你该不会是想要凭借这孩子……哼，即便是来了，也只可做个小妾，没什么好威风！”
寻云仍旧是笑，也学她的样子轻轻抚m0着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
“谁要进你家门？我便要生下这孩子，我要教他每天都想着来我这里，每天都惦念着我们娘俩，教他把燕春楼里我的房间才当做是自己的家。”
寻云吐字又轻又慢，一字一顿，轻飘飘一句话却掷地有声，商夫人的脸白的像纸，站在原地许久不曾动弹，直到两人相携走远了，也不曾见她移动半步。
待两人转过拐角时，香之慌忙拦住寻云，问道：“你方才说的话可当真？你……当真怀了那商公子的骨r0U？”
寻云看也未看她，两眼茫然看着别处，心不在焉应道：“是又如何？”
“你……你疯了？怎的不说？这几日可有接客？可有饮酒？你……你想生下来？大老板若知道了，定要赶你出去！”
寻云安抚的拍拍她手背，沉声道：“我已攒够赎身银两，剩余的银子就当做缴房租，我不接客只借宿，杜妈妈会替我说情的。”
“你……你既然已经攒够银子，为何不离开燕春楼？你还年轻，远走他乡改名更姓便能够做良家nV子，何苦还要在待在这里？你……莫非你是为了商公子？”
寻云不语，香之又道：“好寻云，你和他之间究竟有何渊源？你可莫要做傻事，为了个男子毁掉自己下半辈子……”
寻云眉头一蹙，忽的落下泪来，她紧紧攥住香之的手，颤声道：“你有所不知……我和他……我这辈子注定和他纠缠在一起，当真是解也解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