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言霍地停住脚步,直直盯着张震霖的背影。

    张震霖没有发现,拿出门卡刷房门。「你早点睡。」

    「不要。」

    张震霖蹙眉回首,他不喜欢被反抗的感觉。「你想聊天吗?我很累,今天是拚了命完成工作才能回来的。能不能让我──」

    「我不要辞掉咖啡店。」

    张震霖眯起眼睛,那眼神彷佛看到顽劣反抗的猎物。「叫你辞掉就辞掉。如果是生活费的问题,我──」

    「我才不要你的钱!」程子言大叫,「生活费我会自己赚!」

    後脑又开始发疼。张震霖捏了捏鼻梁,脸上尽是疲态。「无所谓,辞掉咖啡店後,我会帮你找一份工作,你──」

    「我说我不要辞掉咖啡店,我要待在那里!」

    张震霖平时虽沉稳,但骨子里却有着不容人反抗的傲气。一向温顺的麻烦JiNg一反常态对他大吼大叫,着实挑战了他的底线。才刚降下的怒火又开始滚沸,在x腔快速延烧。

    他牙关紧咬,眼下因为隐忍而cH0U搐。「你跟戴立天好上了?」

    不知为何,程子言觉得很想哭,水气在眼眶里聚集。「我不懂你为什麽要生气,也不懂你为什麽要这麽粗鲁地对待立天哥。他对我好错了吗?他也是担心我的安全,才决定要载我──」

    「我不是叫你搭计程车吗?」张震霖听不下去,「我也给你钱了,也叫你传照片给我了,会有什麽危险?分明就是他不安好心!」

    「我传讯息给你,你不是也没有看吗?那我传给你g嘛!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关心我,如果关心我的话你再忙也不会不看我的讯息!」

    「我不关心你?」张震霖怒极反笑,x腔和头脑热到快炸了,四肢却渐渐寒了起来。「原来我一点都不关心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子言急了,「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来找我,像以前一样……」

    「我记得我也跟你说过,我接下来会很忙。」张震霖淡淡地回应,声音冷若寒冰,「我有这麽说过吧?嗯?」

    「忙到cH0U不出十五分钟吗?以前说要每天载我的可是你!」

    「我之前说要载你,是希望你打工完不用劳累赶车,也希望你能安全到家。开始变忙之前我也跟你达成共识,你也接受这个方法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论情论理,张震霖说的都没错。程子言纠结许久,竟说不出张震霖哪里不对。但他还是有一种有话还没说完的感觉。

    他希望张震霖了解,希望张震霖知晓。

    希望张震霖……多关心他的感受。

    「你根本不懂我……」委屈失望全搅在一起,「为什麽立天哥懂,你就是不懂……」

    「……」

    满腔的怒气瞬间cH0U空,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冻坏皮肤的恶寒。张震霖凝视着一cH0U一噎的程子言,觉得x口有一个巨大的冰块压着。他努力压制着心里的野兽,手指微微颤抖。

    「对,你的戴立天最好,最关心你,最懂你。我只不过是没时间看你讯息,我以前所做的全部就都只是个P。」

    张震霖的语调寒冷无情。程子言睁着泪眼看他,却发现张震霖眼中毫无一丝心疼,冷得没有温度。

    张震霖讽刺一笑,「我一个二十岁的人在外商职场跟人周旋,那些人表面敬畏,私底下讽刺我、冷语我、怀疑我,我的工作是正职的两倍,我嚷都没嚷,努力cH0U时间回你讯息,努力完成工作就为了回来看你一眼。换来的就是你一句戴立天懂,你却不懂。」

    才说完,张震霖只觉得後脑剧烈一cH0U,眼前闪过短暂的黑暗。回过神来时,好像有什麽YeT灌满鼻腔,赶紧低头摀住口鼻。

    是血。

    张震霖觉得有些狼狈,他知道自己气疯了。JiNg神压力冲破了临界点。

    程子言被鲜血吓傻了,紧紧抓着衣角。

    张震霖苦笑,血一下就不流了,但满袖的血迹和地板上的几朵血花,却骗不了自己。「如果我说,最懂我的不是你……而是黑麒宇,你做何感想?」

    他不忍看程子言受伤的表情,又或者是太累了,没有力气承受。看着沾满鲜血的手掌和衣袖,刚毅如他,竟觉得有点想哭。

    「我不会g涉你了,如果你想继续待在咖啡店……我没有意见。」

    张震霖进门前又回身,犹疑了一下,「在学校有什麽委屈的话,如果我没空……」

    就去找戴立天聊聊。

    「……」

    还是说不出口,张震霖暗中自嘲。真没肚量。

    但不管情况多麽糟……他也不打算轻易放手。

    怀着这最後的想法,张震霖不再迟疑,缓缓关上房门。

    进房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展示柜看去。一瞄到那空荡荡的位置,张震霖先是愣了一下,才想到熊熊布偶已经被程子言拿走了。

    ……那是他最疲累时,唯一的JiNg神寄托。

    好像又闻到血的味道,张震霖赶紧转移注意力,脱去一身西装,直接丢进垃圾桶。这套西装他不要了。

    再昂贵的东西都能弃如敝屣,别人拼命追求的财富都能不屑一顾。

    可他到底在拼什麽?

    他突然想起魏冠恩。他本可跟他一样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洒钞票,玩nV人,疯个两辈子钱都花不完。但是在同等经济地位的少爷群里,他却省得像贫尼,拼得像考科举的读书人。

    他到底在追求什麽?还有什麽是他觉得不够的?拼到忽视程子言,让别人趁虚而入的地步。

    眼前闪过父亲冷漠的双眸。是啊,他这麽努力从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父亲。更好的成绩、更好的表现,更完美的处事,从来不是对自己的期许。只要不成功,在父亲眼中他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看姐姐就知道了。不分男nV,只要有能力,就能得到父亲的注视。

    就是……父亲身边最好的助手。

    你根本不懂我……

    脑袋热得快烧起来,张震霖手腕一转,将淋头而下的水温调冰。

    蜡烛两头烧,顾哪边都不对。

    他何尝不想多陪伴程子言,何尝不想花更多时间和麻烦JiNg相处。何尝不想……每天见他一面。

    为什麽立天哥懂,你就是不懂……

    戴立天。

    水滴沿着浮现的青筋,从紧握的拳头滑下。

    也许在程子言心里……他真的b不上他。

    洗好澡却洗不尽一身的疲惫感,张震霖窝ShAnG,头痛到快炸了却无法入睡。他起床吃了一锭止痛药,辗转反侧许久还是睡不着,烦躁起身,瞄时间已经三点多了。

    ……好不容易早点回来,却失眠了。

    脑中全是麻烦JiNg哭得Sh糊糊的脸,还有被血吓傻的表情。

    张震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於情於理他都站得住脚。平时在公司累得要Si,不得一刻闲。与同事之间暗cHa0汹涌的斗争与进退更是让他JiNg神紧绷。得不到麻烦JiNg的关心也就罢了,现在连谅解都嫌奢侈。

    为什麽程子言不能懂事一点?

    他也很希望有人能够理解他,T谅他,无法给予力量没关系,至少给点关心和安慰。

    但……

    换来的,却是那种挑战尊严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