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戴立天询问的眼神,程子言脑袋转不过来,努力理解对方的意思。最後憋出一句:「是不是很像发零用钱?」
戴立天愣住,噗嗤一笑。「的确很像。」
「嘿嘿,是吗?」
看程子言只因一通电话就从委屈难过跳脱出来,圆圆大大的眸子全是喜悦之情,戴立天心内五味杂陈,道不清是欣慰还是难受。他看尽了人X黑暗,除了年纪极小的孩子,倒真没看过如此单纯的人。
只因一句问候,一直以来所有的委屈立马烟消云散。一句怨言也没有。
……而且谁也无法代替。
「子言。」
「嗯?」
戴立天有些犹豫,yu言又止。「你尽量……别再跟他拿钱了。」
程子言歪头,不解。
戴立天担忧地望着他,「你懂吗?有些事情你绝对不能习以为常。习惯是很可怕的,会消磨人的心智,让关系失去平衡。」戴立天知道自己不能把话说太重,又赶紧说:「但我想你不会那样的,你是个好孩子。」
程子言不太懂戴立天的意思,只感觉心脏的跳动似乎b刚刚快了一点,一下一下,沉闷地撞在x腔上。仔细想想後,的确发现诡异的地方。以前他还会为了消除亏欠感而拼命还钱,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还钱的想法慢慢消失了,自己也没有发现。
虽然他会尽量省着用,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好像有什麽改变了。
「子言?你还好吗?」
程子言下意识躲避戴立天的目光,「没事……」
「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
程子言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他知道戴立天是为他好,之所以会感觉不舒服……是因为戴立天说的没错。
钱在任何关系中都是很敏感的话题。他知道张震霖不会在意那些「小钱」,他顾忌的是不知在何时渐渐改变的自己。先是排斥张震霖塞钱,同时心存感激,有时一起吃饭甚至会抢着付帐。现在却是亏欠感几乎等於零,也没了还钱的想法。若再这样下去……「理所当然」的心态不知会在何时萌芽。
那是任何关系中最可怕的杀手。
「子言……」
「我懂了,立天哥。……我懂你的意思。」
戴立天有点讶异,他没料到一向单纯、头脑又跑不动的小老虎这麽快就理解他的话。只是开心之余又不免担心,这代表着他的臆测已经有迹象了。
「立天哥。」
「嗯?」
程子言捏手指,「总觉得你好像什麽都知道。像之前有几次,我话都还没说,你都能猜到我想讲什麽。」
戴立天微笑,「懂你的人很少吗?」
程子言一愣,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戴立天。戴立天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就喜欢程子言这样,思想单纯,X格乖巧,相处起来轻松恣意。一个小小的笑容,就如春风般暖人心扉。
「张震霖不懂你吗?」
被这麽反问,程子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谨慎想了一下,又觉得所谓的懂与不懂难以定义。
戴立天伸手轻抚那软软的麻糬脸,「人与人之间不一定相处久了就能互相了解。他不懂你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懂你。」
除了张震霖之外,程子言没被谁m0过脸,一抹奇怪的感觉闪过心头,让他不自在地往後避了一点。突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如大浪般打了过来,两人有所察觉,齐齐往车头看去,就见穿着坚挺西装的张震霖立在前方,他的後头还停着标志为斜L的黑sE轿车。
黑夜里,那双Y沉的眼如鬼魅。正恶狠狠地瞪着两人。
这麽久没看到这个人,本该高兴的,但程子言却被那散发出来的气息吓傻了。
「出来。」
即使听不到声音,程子言也知道张震霖说了什麽。忍着从四肢窜上来的寒噤,慢吞吞地开门下车,走上前怯怯地拉了拉张震霖的衣肘。高级西装的布料触感良好,却让程子言清楚感受到西装底下沸腾的血Ye。
「张震霖……」
张震霖居高临下扫了一眼,怒火与Y寒交织环绕,像蛇一样缠到程子言身上。
程子言:「你怎麽了?我……啊!」
张震霖猛地攫住程子言的手臂,力道之大,痛得程子言忍不住惊呼。接着将人拉到轿车後座塞进去,再泄愤般甩上车门,遥控反锁。
程子言摔在座椅上,一时间摔晕了。
戴立天大惊失sE,下车上前,却被张震霖蛮横地挡住去路。
「你做什麽!这样很容易受伤你知道吗!?」
「我在做什麽,我自己知道。」薄唇轻启,吐出阵阵血意。张震霖抓住戴立天的衣领,将人提到面前,用力之猛,隐约听到衬衫撕裂的声音。一字一字缓慢地警告:「我和他的事,劝你少管。」
张震霖本就长得高大,一张脸刚毅严肃,不怒自威,发起怒来更是震慑霄汉。戴立天屏着一口气,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教出这样的孩子?
往下一瞥,衬衫已经被扯裂了。
可饶是如此,戴立天还是一步不退,道:「他在学校受了多少委屈,於你不能说,却对我说了。你还说你能保护他?」
张震霖的理智本就快被烧完,被这麽一激,理智几乎断线。他一把将人压在车门上,雄狮般的眸子里爬满血丝,要抡起拳头揍人,又听到戴立天说。
「如果你只在意自己的愤怒,就不配说自己能保护他!」戴立天咬牙:「你根本……就听不到他在哭泣。」
「……」
张震霖努力拼起破散的理智,侧头往自己的轿车看去。被反锁在後座的程子言惊魂未定,像被吓傻的孩子巍颤颤地瞅着门外的他。
戴立天又道:「让子言害怕的是你。」
张震霖猛地回瞪,气势慑人。但不难看出有一丝动摇。
「你能否认我的话吗?」戴立天鼓起勇气,反抓张震霖的手腕,「如果你不能好好照顾他,就放开他!」
张震霖眯起眼,短短两秒的沉默,让戴立天煎熬得彷佛两世纪这麽长。最後,淡sE的薄唇吐出阵阵寒气,「我想要的……就绝对只会是我的。」
那声音飘渺,彷佛是从地狱漫出来的。戴立天全身汗毛直竖。张震霖放手後,随即像缺氧的鱼用力x1了一口气。
张震霖将戴立天充满惧意的眼神收进眼底,带着浑身的冷意转身大步离去。
一路上程子言都不敢说话,躲在後座的边角处,确定张震霖即使透过後照镜也瞧不见他。张震霖似乎在沉淀情绪,仅是转开缓慢轻柔的声乐,安静听着,什麽也不说。
「张震霖……」转入车库时,程子言终於从小角落爬出来,攀在车椅後。
张震霖挑眉,「嗯?」
程子言的声音小若幼犬,「你……还在生气吗……」
「嗯。」
「呜呜……」程子言又默默躲回去。
张震霖停好车,下车後却见後车门没任何动静。尽管心情差到极点,张震霖还是伸手开了门。他很高,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只能隐约看到顶着软发的小脑袋。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张震霖额角爆出青筋。「你不下来吗?」
「你还在生气……好可怕……」
「你再不下来,我就把你丢在停车场。」
也许是觉得停车场b生气的张震霖还可怕,总之程子言终於慢吞吞地下车了。张震霖冷哼一声,迳自走进电梯里。程子言走得慢,还差点被电梯夹到,还好张震霖及时按住门。
「蠢Si了。」
「你为什麽要生气……」
张震霖斜睨了程子言一眼,抿唇,「无所谓,反正也不会有一样的事了。」
「什麽意思?」
「因为以後他不会有机会载你了。」
「真的吗!」小老虎眼睛瞪得圆圆的,全是期待之sE。「你以後都要来载我吗~」
电梯登一声,到了。张震霖大步走出去。
「去把咖啡店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