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都市小说 > 美人国主 > 不夜关 逃出生天?
    竹林幽暗,昏黄的光线零星地顺着竹叶的缝隙落进雾里,晕染成一片暧昧的黄。

    “上了栈道,再走两刻钟应该就到了。里面的路我也不是很熟……”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在竹林中快速行进,前面那人穿一身吊儿郎当的软甲,态度却很严肃——

    正是带着舟无定出逃的雉芦。

    他回头嘱咐:“附近孤魂野鬼多,你可千万不要离了栈道去下面乱走!”

    舟无定蓬头垢面,身上各处的伤口传出钻心的剧痛,脚步却一步也不敢慢下来,一边走一边撕开衣角,给见骨的手指进行简单的包扎。

    舟无定:“此处雾气深重,如果有埋伏,我们很难撤出。”

    雉芦不耐烦:“闭嘴吧,不可能。”

    舟无定看了他一眼:“到处都是坑丘,如果有甲士潜伏,你我必死无疑。”

    “好好说话不会啊,土包就说土包呗,还坑丘!”雉芦闻言翻了个白眼:“傻子,看清楚喽,那都是坟!”

    舟无定一怔:“花银不是住在这里吗?”

    雉芦:“怎么着,外面埋着人里面就不能住了?可真矫情。”

    两人半天没说话,只沉默地快速行进,越往里走竹叶越密,就连一向胆大的雉芦心跳都变得快了起来。

    回头一看,那矫情世子除了面色沉郁之外,竟无一丝惶恐,登时有些不平;于是压低声音吓唬他: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黄昏!逢魔的时候!以前有胆大的晚上来过,还听见这里面有女人在哭呢!”

    “嗯。”舟无定:“还有多久能到?”

    雉芦:“……”

    舟无定:“你如果害怕,我可以走在前面,不要耽误时间。”

    “……”雉芦:“你行你来!”

    舟无定果然大踏步上前,拨开挡住眼睛的竹叶,一丝不苟地在逃命,多一点情绪也没。

    他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左边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在听水声。

    按照花银的说法,出逃的路线是水路,然而走了这么久,却依然半点水流的声音也听不到。

    舟无定想了想:“花银的师父……”

    雉芦:“叶鸣廊。”

    舟无定脚步微微一顿,而后继续快速前行:“嗯,叶鸣廊。他会不会加以阻拦?”

    “他?”雉芦好笑道:“他除了织布什么也不会,要是出来管,我打晕他就是了!”

    打晕叶鸣廊?

    这人在京城消失了十多年,时至今日,名声却依然如雷贯耳;

    然而如今这匪帮中的喽啰,也敢满不在乎地说“将他打晕”。

    舟无定在他忍不住颤抖的手上看了看:“你真这么害怕?”

    “废话!”雉芦:“这竹林邪门得很!”

    舟无定:“你有没有想过,以前可能是花银在里面装神弄鬼?这样就没人敢接近这里了。”

    雉芦:“……”

    他微微一怔,竟然在高度紧张下轻轻一笑:“不错,很有可能!”

    雉芦叹了口气:“她日子过得很艰难,就算是装神弄鬼,大概也只是为了自保吧。”

    舟无定点了个头:“现在你能不夹着腿走路了吗?”

    雉芦:“闭嘴吧你!”

    突然间,一道尖锐的哨声骤然响起,将竹林幽谧的气氛瞬间划破,刚刚放松一点的两人立刻高度紧张起来!

    舟无定:“你们用这种哨声传信?说的什么?”

    雉芦立即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示意需要集中精力去听。半晌,他一贯带着点嬉笑意味的脸严肃起来:

    “不夜关受到冲击,守将崔颜被擒。”

    舟无定:“我听说过不夜关,那是交界之地的天险。”

    “对,”雉芦回身,脸色震惊中带着一点赞叹:“厉害,真是厉害!从前崖州倾力来攻,崔颜也半步都没让过,今天竟然被生擒住了!不愧是传说中的舟重山!”

    舟无定下意识上前一步,雉芦回过神来,一把扣住他手腕,振奋道:

    “如果你父能冲关成功,说不定你们父子二人还真能有重见之日!”

    舟无定:“那我去助他!”

    “不行!”雉芦焦急地吼了他一句,随即压低声音劝说道:

    “你听我的,这里离不夜关太远,你赶不过去;而且乌三月只是重伤又没死,后方很快就会戒严了——我还有任务在身,必须离开。你自己往前面走,找到一个排水口……”

    哨声再一次响彻天际,和上一次的节奏相近,却略有不同。

    雉芦:“我必须走了!你千万千万尽快离开,不然一切就全完了!”

    说完不等舟无定应答,纵起身法飞快离去——

    与此同时,中心王帐。

    刚刚转醒的乌三月扶着脖子坐起来,仔仔细细地听了一遍哨信,脸色立即黑了:

    “通知四卫八象门,各处守卫立即回到自己岗位!谨防有人浑水摸鱼!”

    身边的亲信立即领命,有点担心地问:“可是不夜关那边……”

    “崔颜都被抓了,不夜关失守已经是必然,拦不住了”乌三月沉着脸,咬着牙关捶床:

    “还有,派人去找云断!只要找到,围攻也好,用药也罢,总之将他给我抓起来!要快!”

    亲信们面面相觑:“抓二当家?”

    乌三月:“抓!给老子抓!”

    他一声暴喝,越发头痛欲裂,亲信们赶忙上前来扶:“大夫呢?刚才还在这,这会儿又跑哪去了?”

    “回您的话!大夫被黄纸牢那边请走了!说是小竹林的银姑娘被人打断了腿,已经昏过去了!”

    乌三月拨开他们来扶的手:“花银腿断了?怎么回事?”

    那小喽啰立即跪下,哆哆嗦嗦地说道:

    “说,说是二当家去深牢带了个人出来,银姑娘说什么那是大当家让她找的人,不能放;二当家一生气,就将她废了。”

    乌三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喽啰立即跪下:

    “小的也不知道!都是听乾字门的兄弟们传消息回来,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探!”乌三月骂道:“乱了,都乱了,云断这老王八蛋,下手没个轻重——废了花银,她师父叶鸣廊岂肯干休?平时也就算了,这正是用钱的时候!”

    喽啰不知所措:“那还要不要把大夫请回来?”

    乌三月床边的亲信立即给了他一脚:“听不懂话的东西!不要去了!让他们好好给银姑娘诊治,务必不要留下什么病根!”

    哨信一道接着一道,简直像是催命的符,乌三月刚才被舟重山打中了太阳穴,耳鸣一阵接着一阵,有点听不清。

    他烦躁地摆摆手:“又怎么了?”

    亲信仔细辨别:“逃奴们组成了军阵,开始冲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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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前,不夜关。

    逃奴们被不夜关守将崔颜的一番话说的纷纷骚动起来,其中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往旁边靠,极力想要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三层不夜关排排拉开羽箭,居高临下,只等着守将的一个命令,立即就能将城下之人扎成连串的葫芦。

    古繁稳稳当当地扎开马步,让舟重山一脚踩在他手上,另一脚踩在自己肩膀上——

    他们站着的位置正好是上面守关的视觉盲区。毕竟这道天险多年以来防着的都是外人,锋锐的羽箭从没有朝过里面。

    “上面有很多人。”古繁紧皱着眉头:“你想怎么做?”

    舟重山一手按着他头顶稳住身形,仰着头打量高耸的不夜关,口中轻轻笑道:

    “小子,这世道要乱了。我看你有点本事,临走之前我教你一句。”

    古繁:“什么?”

    舟重山:“柿子要挑软的捏。”

    古繁:“……所以呢?”

    舟重山朗声笑道:“所以擒贼先擒王!”

    随着这句话出口,关下所有的逃奴们只觉得眼前仿佛有一只硕大无比的鸟从面前仰冲而上!

    关上守卫的“乌鸦”不知逃奴们为何惊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哗然一黑——

    “警备!警备!有敌袭!”

    一层的羽箭手们刚来得及喊出这么一句,二层的守卫们就看见了那道身影,他们本来正全身关注地拉满弓弦等待命令,各个双眼大睁——

    谁知那人嘿然一笑,扒着二层的顶沿从左到右就这么一过,动作快得就像个影子!也不知他手中扣着什么粉末,就这么精准无比地朝着他们脸上放手一洒!

    守卫们登时放声大叫起来,不知眼睛里进了什么怪物,只觉剧痛难忍,各个弃了羽箭蹲在地上痛吼起来!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完了!”

    “好痛!一定是毒!”

    “难道他是舟重山?他不是大英雄吗?英雄还会使阴招?”

    守将崔颜把住第三层,听着下面的动静,一句“放箭”留在嘴边犹豫了半天;正自琢磨不定,突然肩膀被人一拍:

    “姓崔的,找我吗?”

    那一刻,崔颜浑身上下的汗毛唰然立起:“这不可能!你上不来……啊!”

    倒吊在三层房檐上的舟重山一把抓住崔颜后颈,在三层所有守将反应过来之前,像只大猫一样蹲上边沿,脱手一甩,就这么将崔颜这么个百八十斤的大男人吊在了外面!

    可怜崔颜好歹也是后来的枭雄战将,遇上了舟重山,也不跟你打,直接就掐着脖子把你吊在外头——

    空有一身本事,在虚空中却根本使不出力!

    舟重山侧坐在原本崔颜的指挥位置,对着紧张地拉满弓弦堆在一处的三层守卫们笑起来:

    “儿郎们,把箭放下。难道你们打得过我吗?”

    众弓箭手面面相觑。

    舟重山:“我不杀他,现在你们所有人都从关口退出去——我保你们不死。”

    众弓箭手不敢退,下面两层的守卫也陆陆续续涌上来了。

    舟重山手一松,崔颜一瞬间失重,死亡一刹那逼近!而后衣领再次被人拎住——

    就像只被抛起来又接住的猫。

    舟重山:“行,你的兵,你自己指挥。”

    崔颜半条命都被他甩出去了,两手死命扣着领口:

    “开,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