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都市小说 > 美人国主 > 刃开关山楼兰斩 少主亲启
    “楼兰斩。”舟无定站在他身后:“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楼兰斩掀开帐帘的手一停,侧头道:“不用担心我杀你——你身上到底流着淮宴王的血,真要是杀了你,其他人也不会放过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舟无定:“挟制我当个傀儡?就像微暮云挟制皇帝那样?”

    武波一副想捂他嘴又不敢的模样,害怕道:“哎呦哎呦,青天白日的议论皇帝做什么?”

    舟无定:“你心里清楚,我不像皇帝那么好控制,你也不如微暮云有本事。”

    楼兰斩半点不怒:“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你成为淮宴王之后会投靠朝廷吗?”

    舟无定:“随你怎么想。”

    楼兰斩沉默片刻,淡淡说道:“就算你是舟重山的儿子,也得靠自己赢得敬重。”

    舟无定:“那也需要机会,至少不是被你关在这里。”

    楼兰斩从鼻子里叹了口气。

    半晌,他说:“稍后将军们要在军帐中议事,你愿意来就来吧。”

    说完这一句,楼兰斩摔下帘子出去,也不知吩咐了什么,原本守在他们这个帐篷门口的守卫就离开了。

    武波小心地躬着身子在门口探看了半天,又侧耳去听,回身高兴地说道:

    “好像真的不管咱们了!这下是不是能跑了?”

    “啊,”他说完才反应过来:“我自己走,你跟他说说,要不先放我离开吧?”

    舟无定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你放心,扣下的货物我会让他们还给你。”

    武波一愣,继而好似终于想起了这茬似的,掩口小声问:“丁兄,你还真是舟重……真是淮宴王的儿子?那你不就是那个……”

    舟无定在帐篷的杂物堆里翻出一个舀水的葫芦瓢,上面还积着水垢,一看就是将士们路过溪水河沟打水用的。

    他掂掂那个瓢,一掀门帘走出去,只见外面篝火堆边已经没人了——想来是夕食时间已过,都回到了各自岗位;其余几个帐篷里已经传来了高高低低的鼾声。

    不远不近的地方,几队士兵正在一丝不苟地巡逻,这道巡逻网交织严密,比起匪帮起家的乌衔纸,淮宴军营更有序,也更有力量。

    武波颠颠跟在他身后,瞧着他径自走到篝火边,从水桶里舀起一瓢就往脸上扣。

    舟无定抹了把脸,半带戏谑地说:“对,我就是那个疯世子。”

    武波把溅到身上的水扑了扑:“啊?可是瞧你挺正常的嘛!”

    舟无定眼前莫名闪过花银的模样。

    她穿着鹅黄色的秀丽宫装,头上梳两个可爱的小鬏,鬓边湿发散乱,脖子上有几个像是被啃咬出的红痕。

    花银眼里汪着水,脸颊绯红,整个人都被按在塌上,两只手被一双有力的手掌牢牢扣住;那人的手似乎是受过伤,小指带着一圈细密的暗痕。

    女孩的衣襟半开了一道小口,将惑人的风景若隐若现地浮出一点——想也知道是这个扣住她的混蛋干的。

    男人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罩住,生怕别人看见一点似的,像条守着财宝的恶龙。

    “疯子,”被按住的花银咬着唇角,小声嘟囔:“就知道乱咬人。”

    舟无定:“……”

    又出现了——

    他成年后,梦里时常出现有关花银的片段,真实的仿佛曾经发生过;可在他混进乌衔纸的王帐之前,他能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个漂亮可爱的混账东西。

    而在见过她之后,这些片段甚至会在白天就浮现出来。

    他喉咙微动:“我也不是对谁都发疯。”

    武波没听清:“什么?”

    舟无定回神,把瓢递给他:“没什么。你洗把脸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去议事帐。”

    武波赶紧接过来,蹲在地上抹脸,一边抹一边问:“可是你瞧楼将军那个态度?嗳嗳我没洗完呢!你别走啊!”

    不知是不是楼兰斩吩咐过什么,偌大一个军营,往来将士无数,所有人都对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不明人物视若无睹——

    武波问了一路议事帐在哪里,愣是没人多瞧他一眼。

    “不用费事了。”舟无定:“你跟我来。”

    舟无定没有问路,也没有乱走。他跟上了一队巡逻的士兵,等遇到了下一支巡逻队,就再跟上另一个。

    如是反复三次,他停住不动了。

    另一边,议事帐。

    当中摆着一个简易的沙盘,大约十二三个身披软甲的将军守坐在沙盘边,肩上都带着一块深蓝色的布巾。

    楼兰斩微微俯身,两手按在沙盘的一边,沉默地注视着这块微缩的地形。

    “老楼,刚才你是什么意思?”

    几个将军你看我我看你地交换了半天颜色,右边上首的将军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那孩子手里有老王爷的印章!分明就是咱们那个世子!”

    楼兰斩不做声,右手扣着一个石头雕成的马头——在沙盘上,马头代表着朝廷。

    “是啊,”另一将军也忍不住附和道:“他再怎么不济你也不能朝他放箭!那么个娇生惯养的东西,真要是弄死了,将来咱们……”

    他声音一哽:“将来咱们去了下面,姓舟的问我为什么不管他儿子,我怎么跟他交待?!”

    其余人没有说话,态度却很明确,仿佛都在无声地指责楼兰斩不该贸然动手。

    “他想当少主。”楼兰斩把那马头一扔:“有意思。”

    刚才说话的两个将军一个姓左,一个姓田。那田将军莫名道:“当少主还用想?只要验明正身,他本来就是!”

    说到此处,田将军忽然一愣,有点惊讶地笑问:“老楼,你的意思是……他想在淮宴做主?”

    此话一出,整个中军帐所有人脸上都写着“莫名其妙”——

    舟重山活着的时候谁也不敢在议事帐多话,现在楼兰斩在主座,只比他们高出半级,大家也就不那么严肃。

    “他一个只会在锦绣堆里逞威风的绣花枕头,还想回来当王?”

    “咱们这疯世子今年才十六吧!毛长齐了吗?”

    “差不多行了!本来就该他当王,咱们把他供起来也就是了,难道他还懂军务政务?保他当个富贵闲人,也不枉舟大哥对咱们的好。”

    “你知道什么?真要肯老实当个富贵闲人也就罢了,就怕他啊,让朝廷驯出来了,非要拉着咱们投诚呢!”

    楼兰斩绕着沙盘走了半圈,捡起扔出去的马头,安静片刻,放在了淮宴地图的后方——

    正是刚才舟无定点出来,说朝廷会偷袭的位置。

    “年轻人气盛,”楼兰斩:“我嘱咐过了,不许任何人理会他。”

    左将军:“怎么,他还想来议事帐不成?”

    不待楼兰斩说话,另一将军立即大声道:“那也得找得着才行!咱们淮宴的军帐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没人带路找一辈子他也……”

    “各位将军,久等了。”

    “唰——”

    听见这个陌生的声音,帐内所有将军几乎是第一时间拔剑起身;只有楼兰斩没动,垂眸看着那个马头,嘴角浮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意。

    门口,一个少年人表情淡然地负手站着;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年轻人。

    两人是一般的俊秀,只不过前者面容冷峻,后者满脸赔笑。

    田将军有些怔楞地喃喃道:“这他娘和舟大哥年轻时候也太像了……还验个屁的身?不是,你怎么找过来的?”

    舟无定垂着眼,武波赶紧上前一步,紧挨着他兴奋地说:

    “各位将军们好哈,这路上往来的兄弟们事忙,也没空给我们哥俩带路……还是咱们世子爷有本事,只看了几趟巡逻路线就推断出来了!”

    一共十五支巡逻队伍,路线的交叉点组成一个圈,最中心必定就是议事帐。

    如果舟无定猜的没错,巡逻队伍的路线每天都会改,议事帐的位置也会经常变动,以防有敌军的探子来查。

    “不容易,”左将军率先打破了沉默:“少主一路辛苦,上座吧!”

    舟无定不动。

    楼兰斩:“少主,上座。”

    舟无定带着武波,在众将军的注视下走上前去,却没有落座,也没有站在沙盘正中,而是站在了楼兰斩身后。

    既没有宣扬自己的身世,也没有对在座的重臣们奉承讨好。

    武波就像个小跟班,抱着手老老实实站在后边。

    众人归位,舟无定终于开口了:

    “诸位叔伯,今后叫我舟系便是。”

    楼兰斩手指在沙盘上一敲,就算是默认了他的存在——这小子能凭自己这么快就找到议事帐,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但光有这点本事还远远不够,想做淮宴的主,他路还长着呢。

    “此处是乌衔纸的万里峰外,”

    楼兰斩手指回撤,在一处椭圆形的地区点了点:

    “乌衔纸被七座山峰围住,以此处山壁最厚,我们要是想攻他们个出其不意,就不能在这里过河。”

    众人见舟无定不说话,也没去管他——田将军:“可是其他地方山体太高……那就只有不夜关了。”

    “不错,”楼兰斩:“只能在不夜关外过河上岸,因为只有那里的水最浅。”

    左将军皱眉道:“老楼,有个事情你想没没有——咱们人太多了,对岸山体之外能驻军的地方几乎没有,未必所有人都能登陆。如果真要从不夜关强攻,难度是不是太大了?”

    那可是死过无数兵马,经受过几朝考验的不夜关。

    楼兰斩何尝不知?

    乌衔纸易守难攻,虽说里面是个匪帮,真要强攻他们不是对手——可就像舟无定说过的那样,离开太久,很容易被人从后方偷袭。

    可舟重山横死在外,仇不能不报。

    这并不是为了义愤。

    淮宴的基业几乎是舟重山一手建立起来的,乡绅贵士都受过他莫大的恩惠,如果不给他报仇,淮宴内部发生内乱的可能不是没有。

    “既然没有其他的选择,”楼兰斩镇定道:“那明日就出发,五日后在不夜关外上岸。”

    “报——”

    “紧急军报——”

    身后插着长羽毛的传令兵飞奔进了营帐,胸膛上下起伏,满脸都是汗水,气息却很稳;他半跪下来,双手将一块米白色的锦缎举过头顶:

    “禀报楼将军!这是一刻钟前有人从对岸射过来的锦片!”

    田将军:“对岸?那岂不是乌衔纸的方向?这怎么可能?他们消息也太快了!”

    楼兰斩接过来,继而扫了一眼舟无定:“给你的。”

    所有人都看着舟无定。

    被打,被关押,被无视,这个“年轻的舟重山”始终淡然以对,有着超乎年纪的沉着镇定。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有点诧异地问:“给我?”

    楼兰斩把那锦缎放在他手里——

    准确地说,是一个锦缎简单裹成的小包,最外面写着十分娟秀的四个小字:

    “少主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