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一言难尽的表情。
真是往死里嫌弃燕君牧了。
知府大人根本不敢想,自家儿子当上驸马爷的场面。他觉得混账小子当驸马爷是件很诡异的事情。不过想想皇上对长公主溺爱的程度就知道,想当上驸马爷得经过皇上同意,不然门都没有,窗户都给你锁死!
想到这一点。
知府大人便放下心来。
优哉游哉跟在燕君牧后面,时不时回头瞅瞅马车有没有跟丢。一场临时起意英雄救美的戏码完美落幕,知府大人竟然有些意犹未尽,咂嘴伸手拍了拍胸脯,低声叹道:“想当年,我也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
一个时辰后。
燕君牧骑马穿过了小树林,向着左边的岔路口走去,他心内盘算着如果没有记错穿过岔路口,有一家客栈可以稍作歇息然后继续赶路。只是低估了娇生惯养的长公主。
段念禾从小到大没有骑过一次马。她以前出宫都坐软轿,渴了有茶喝,饿了有精致糕点还有瓜果梨桃。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屁股就被颠地生疼。
于是……
段念禾直截了当的问,“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长公主模样生的极好,声音也好听。即便遭受了山匪的洗礼,这会子缓和过来也没有丝毫的惊慌,语气平稳到跟在宫里使唤小太监是一样的高高在上。
知府大人听了后,便说道:“回公……”
主字还没有说出口便听到一阵咳嗽声。
知府大人抬眼望去。
只见自家的混账小子跟受风寒的了一样,捂着嘴咳嗽个不停,似刀子般的眼神瞥向自己,好像怕露馅了一样。
知府大人;“……”
他嘴角抽了抽,瞪了眼燕君牧后,改了口,解释道:“姑娘别怕,我们方才路过见姑娘被山匪威胁,才出手相救。如若没记错的话,再过三百里便是客栈,姑娘到时可自行安排去处。”
知府大人说话滴水不漏,可是听在段念禾耳朵里显得说话这人有些拘谨,好像在担心什么一样。
“哦。”柳相思不咸不淡,似是随口说道:“你们不会把我绑到山上去吧。”
知府大人:“……”
燕君牧:“……”
周遭有一瞬间的安静,可下一刻,燕君牧大笑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傻子以为我们跟土匪是一窝的吧?”
燕君牧本来不想笑。
但是长公主这话问的很没有水平。
他笑得差点握不住缰绳。
这银铃般的笑声让段念禾心一阵接着一阵的累,她无言以对,只想安心的做横行霸道的长公主,不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是她必须得问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是山匪,那她跟唤春就命丧在这里了!
“唉。”段念禾猛地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你吵到我耳朵了!就算我误会你们了,大可不必笑得这么开心,你这是在侮辱我吗?”
话音落下。
燕君牧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腮帮,仔细回味一番刚刚的对话,总觉得长公主不像传闻说的那样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在宫里横行霸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的名声在民间一点都不好。
如果燕君牧知道,那是段念禾故意放出的,不知道作何感想,可眼下段念禾安安静静不再多言,实际上她从在马车上睡醒就没好好吃过饭,胃烧得慌特别难受,呕吐感随着马蹄颠簸着升腾。段念禾昏昏沉沉的心想着,再不到客栈,她可就要原地升天去面见列祖列宗了。
临到日落黄昏之时,骏马在僵硬拉扯的动作暗示下停住了奔跑,段念禾隐约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她想,难道是到客栈了?
她难得挺了挺身板,没想到腰一酸,整个人靠在了温热的胸膛,吓得她一激灵,下意识往前倾却被身后人搂住腰,往后一带重新靠上了身后人的胸膛。
“累了吧?”燕君牧轻声问道。
“额……”段念禾点头,“嗯……有一点。”
“那就靠一会儿。”燕君牧笑着调笑道:“像我这般俊俏的公子,不多靠一会儿可亏了呀。”
长这么多年,段念禾看过的不可描述的话本子少说四五百,多说一两千,叱咤赌场和花楼多年,带颜色的段子张口就来,她头一次觉得厚如城墙的脸皮儿这么薄,戳一戳就破了,也有一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公子。
燕君牧不丁的低头瞥见段念禾那通红的耳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上手摸了摸。那抹柔软在指尖如羊脂玉般细腻,滚烫的温度在升腾,这周遭一切景色仿佛都停止了,抬头看那天幕上的云彩被红霞灼烧的颜色跟段念禾的耳根一样。
段念禾怒道:“你……你这个登徒子!竟敢……竟敢……”
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弱。
连带着脖颈也跟天边彩霞一个颜色。
长公主活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被人捏耳垂。
这让她恼怒又羞耻。
不知如何是好。
段念禾这番小女儿模样,让燕君牧觉得有趣儿极了。他贱兮兮的挑了挑眉,捏着段念禾耳垂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似是随手玩弄一件玉佩,扬声说道:“我就捏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贱兮兮的声音。
以及贱兮兮的语气。
让段念禾想用尽毕生词汇问候他祖宗。
可是公主的矜持告诉自己,不能跟傻子生气。
不然会变得不幸。
段念禾再三吸气,终于平复了心情。
风刚好吹过卷来了淡淡的香气,刚好扑鼻,段念禾不禁问道:“这是什么香味?”
燕君牧立马说道:“男人味儿!”
他回答的太快。
以至于让段念禾噎了一下。
“怪不得觉得熟悉。”段念禾眨眨眼,故意说:“前些年乱葬岗就是这股味。”
脸上挂着笑的燕君牧僵硬了。
他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我说……”段念禾看着他,故意用贱兮兮的语气重复道:“乱葬岗就是这股味儿,不知道公子是不是家住在乱葬岗啊。”
燕君牧瞪圆了眼,想反驳,但自家亲爹的目光如芒刺般射向自己,只好咽下这口气,袖子一甩,往客栈门口的方向走。
身后传来段念禾哈哈大笑的声音。
知府大人叹口气。
觉得事情发展的很是诡异。
其实那股香味段念禾很熟悉,以前皇兄的身上就是檀香,清淡的气息很有安全感,每次埋在皇兄怀中的时候,段念禾如同被拎着脖颈的奶猫般乖巧,只是后来登上皇位后皇兄身上的香味就变成了龙涎香。
段念禾望着青葱树林,忽然想到被禁足的那些日子,她曾看过一本描述人情风貌和国土的书。上面写到以贩卖玉器为主要钱财来源,因靠山,所以有矿山开采,与其他两国有友好往来,都城为盛京,是天子脚下,地广风貌,百姓热情好客。
其次有苏州、雍州、荆州、渝北为主要经济,而从盛京到扬州的路途当中有三大山。
思华山是第一座,因有山匪横行且草木众多易守难攻,此山没有被开采过,而另外两座开采出来的玉石皆是上品,其他的段念禾记得倒不太清楚了。
“也不知道皇兄在盛京怎么样了。”段念禾叹道:“要是被朝臣为难了怎么办?”
思绪渐渐飘得零碎,段念禾逐渐攥紧了衣袖,想到皇宫的一切,只觉如坠冰窖,但很快她又整理好情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片小树林空气清新宜人,一眼望去山峦连着天边,漂浮着的红霞漂亮极了,段念禾望着望着心旷神怡,郁闷一扫而空。三两步走进了客栈,一眼就看到坐在凳子上的红衣少年。她仔细的看着几乎要把红衣少年的模样刻在脑海里。
如果用词语来形容红衣少年的话。
只有用容貌昳丽这个词了。
虽然这四个字用来形容男子不太合适,但是放在红衣少年身上却极为合适,仿佛这词是为红衣少年量身打造的一样。
段念禾望着红衣少年,心道:“也只有模样长得好了,如此不正经的人,若是娶了哪家的姑娘,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燕君牧的目光落在段念禾的脸上,眼中出现了一丝波澜。这跟在碧春宫后院拱门那里远远望着不同,此时的段念禾真真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惊为天人的容貌、白皙似雪的皮肤,一双生来便含情的眼睛望向自己。
他根本顶不住。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一点点停滞,甚至是僵着,不过段念禾懒散惯了并不觉得现在这种沉寂的氛围有任何不妥,而燕君牧则是沉浸在长公主的盛世美颜中,完全没意识到不对劲儿,但在知府大人的眼中,燕君牧跟段念禾就好像在下棋,一黑一白,双方对垒。
站的累了,段念禾往前到凳子旁边坐下,撩起裙摆左腿搭在右腿膝上,手肘撑着椅子,两指摸了摸下巴没来由地笑道:“不知公子可否婚配?”
燕君牧手指微颤,看着猫儿似的长公主,突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这可是燕君牧第一次被调戏,脸瞬间红了。
段念禾完全没想到会把人调戏到脸红。
不过……
段念禾眨眨眼,故意软声道:“公子好纯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