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都市小说 > 故里逢春 > 第十一章 段念禾微微撇唇,暗道:好小。
    第十一章:

    毕竟……

    自古以来皇家吃人不吐骨头。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哪能让他卷入其中。

    天色渐渐暗下去,林间风徐徐吹来,在客栈里呆的闷了,段念禾起身走出客栈去外面吹吹风,唤春跟在身后三步远的距离。

    来之前,在马上因风太盛吹的视线模糊都没看清周围是怎样的景色,而今下马又歇息多时,从客栈走出来望着繁密的苍天大树围成的山林遮天蔽日,抬头只能望见天边一点点云彩的影子,清新的草木气味入鼻,不刺激甚至有些好闻。

    段念禾闭上眼听着枝叶簌簌响动。

    烦杂的情绪渐渐散去。

    唤春见公主驻足不动便停住向前的脚步,静静望着公主。她想,长公主这般好看,要是没有发生那些事,定然能寻个好夫婿相伴一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事繁多。

    人人都觉得公主命好。

    可侍奉公主的年月中。

    唤春知道公主命苦,皇上亦如此。

    客栈内。

    知府大人敲打燕君牧,低声道:“长公主尊贵,不是你能觊觎的女子,明白吗?”

    燕君牧沉默。

    被亲爹严厉敲打。

    生出几分失落。

    长公主尊贵这几个字。

    让他攥紧了拳,再次认识到自己低贱的身份配不上长公主。

    到底是少年郎,还未及冠。

    听到亲爹严厉的警告。

    失落的不止半点。

    “父亲,未免对儿子太过没信心。”燕君牧嘟着唇,腮帮因生气微微鼓起,圆瞪的眸有些许失落,但语气却是不认同知府大人的话。

    知府大人自知方才的话太严厉。

    可他忍不住让燕君牧明白,他们和公主的差距,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上驸马。

    “信心?”知府大人顿觉头疼,“信心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你从来都没给过我,混账小子我可告诉你莫要对长公主动心,纵然有朝一日公主愿意让你当驸马,皇上也不一定愿意。”

    父子之间不需要微弯,知府大人直来直去的说:“你与长公主岁数相差太多不说,单凭你这贪图安逸的性格就不适合当驸马。你是能当文官还是武官?是能上沙场为国效力挣一身军功光宗耀祖另皇上时刻忌惮,还是能在朝堂舌战群儒为皇上出谋划策?”

    “你能做到哪一样?”

    最后一句无异于压垮燕君牧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重重攥拳被知府大人说红了眼,争辩道:“我……我自幼习武,父亲怎知我不能上战场为国效力?”

    “如若没记错。”知府大人淡淡道:“你曾说过上战场是别人的事情,你不愿意。”

    “我……”燕君牧没法说了。

    他被自己的话打了脸。

    知府大人目光如剑一般几乎将他的心肺扎了个对穿,鲜血横流。

    燕君牧生生憋红了脸别过头去,留个失落的后脑勺给知府大人。

    “你啊你……”知府大人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为父都是为了你好,长公主不是我们这等人能肖想的,明白了吗?”

    “儿子明白了。”燕君牧闷声说道。

    话音落下。

    燕君牧起身。

    步履匆匆跑到客栈门口。

    知府大人望着燕君牧的背影微微叹气,“混账小子。”

    落日余晖如千军万马于空中奔腾,好似战场厮杀的将士举起火把挥舞,大片大片的红霞给碧蓝天空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段念禾于林间睁眼望着满天红霞,心情好转。

    这时树叶被风吹动,她竟随风旋身,裙摆随动作飞舞。周遭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似是不小心坠入人间的九天玄女,余晖的一抹光笼罩着她,使她本就艳丽的面容更加明媚。

    多少年了。

    唤春竟然见到公主再次起舞。

    如若没记错。

    公主上一次起舞。

    还是熙嫔娘娘在世时。

    唤春看着段念禾翩翩舞姿,不禁想到公主第一次起舞还是及笄礼之后太后生辰宴上,也是那一次的舞让公主的舞姿出了名,没有哪家闺秀能比得上公主的舞姿。

    客栈门口驻足的燕君牧心神慌乱,因长公主的舞姿砰砰乱跳,扶上门把的手指屈起将铜铃攥响,他看长公主起舞,那曼妙舞姿将身段勾勒,余晖的光照在她身,更添了灵气。

    又怎么能将知府大人的话听进去。

    打消肖想长公主的心。

    不能……

    他完全不能打消。

    反而想拥有长公主的心像野草烧了天,一发不可收拾。

    也许林间晃动的不是枝叶。

    而是他的心。

    一舞毕。

    段念禾竟是少有的舒畅。

    她回头望向唤春,目光却一错。

    落在客栈门口红衣少年的身上。

    望着红衣少年,瞧见他目露痴迷。

    段念禾便泛疼的揉揉眼角。

    心道:这可惹了麻烦。

    段念禾虽然未婚配,但到底不是少女那般好的年龄,她过了婚配的最好年龄,按照民间说法该是烂到家嫁不出去的女子,应被高门大户的官人做那不值钱的小妾。

    自然知道红衣少年痴迷的目光代表着什么。

    少年郎虽好,但她不能当染指了又不负责的女子,更何况自己并未有寻找驸马的心思。

    就算有,也不会是未及冠的少年郎。

    段念禾清楚自己所想。

    所以,她看向红衣少年的目光带着些不悦的意思。但燕君牧没有意识到,他回过神来,公主以来到面前。

    燕君牧微微后退,险些跌倒。

    段念禾虚扶了他一下,单刀直入的说:“劝你莫要对我有非分之想。”

    燕君牧眨眨眼,腾的红了脸。

    他脊背绷直,神经都跟着不会转动了。

    视线落在扶着自己手臂的手指。

    仿佛一阵天雷从头顶劈下,豆大的雨珠浇在心坎都浇不灭喜爱炽热的火焰,他怔怔望着段念禾葱白手指,雀跃的想:公主!公主竟然主动拽我衣袖!

    何德何能!

    他何德何能啊!

    燕君牧抿了抿唇,低低嗯了一声。

    压根没听进去段念禾说的。

    段念禾也不管他听没听进去。

    自顾自松开手从他身侧走过。

    燕君牧回眸,嗅到长公主从身侧走过时从身侧带来的清香才回过神来,想到段念禾说了什么,脸色变了变。

    知府大人看着儿子不断变换颜色的脸。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长公主跟他说了什么。

    而燕君牧想的是,长公主主动开口跟我说话了!

    不过没关系。

    这份非分之想。

    他会一直想着的!

    这家客栈掌柜的还没出现,而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今日不仅遭到山匪,马车也遭了殃扔在了山匪出现的地方,想动身是不可能的事情。

    万一夜里有野兽出没把她和唤春全都吃了怎么办,别是人没到苏州,反倒成了野兽的腹中餐,更何况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纵然有大笔银票,也不能在夜里私自妄动。

    段念禾知道不能出去,但这客栈许久没有人来,不知道能不能住。

    段念禾打量着四周,琢磨今夜跟唤春应该睡在哪里。唤春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附在公主耳畔低声说道:“公主,夜里寒凉更怕有野兽出没,您先睡,奴婢守夜就好。”

    “不可。”段念禾说:“我们轮流守夜。”

    “可您是公主啊。”唤春不免着急道:“若您出了事,奴婢也不活了。”

    “唤春,你也是女子。”段念禾望着她,柔声道:“我不能让你一人守夜。”

    唤春跟在自己身边说是姐妹也不为过,段念禾自然不能让唤春独自守夜,而自己去安心睡觉,所以不管唤春怎么劝,她都打定主意轮流守夜。

    她不是没有读过书、不识字的女子。知道林间常有野兽出没,也明白夜露深重在这黑漆漆又没有安全感的地方休息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她是长公主,应该担起长公主的责任,要跟皇兄一样时时刻刻想着百姓和伺候在身边的人。别看她在民间颇多的流言蜚语,实则是个有主见的女子。

    知府大人将她们的话听进耳里。

    想着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来人。

    他带着混小子去林间抓点野味带来填饱大家的肚子再说。

    民以食为天的道理。

    是个人都懂。

    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事。

    段念禾想着叫上红衣公子和另外一位不怎么说话的男子去摘些野果,可刚开口却见那两人朝着门口走去。

    段念禾一时心急,喊道:“你们去哪儿?”

    二人齐齐停下脚步。

    燕君牧第一个回头,亮晶晶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迫不及待的说:“我们去打点野味,公……”

    “两位姑娘是否同去?”知府大人抢了自家傻小子后面的话头,看向长公主和她的婢女。

    段念禾想了想,与其留在危险的客栈,不如一起去。当即点头,说:“那就劳烦二位带路了。”

    知府大人眸中闪过讶异。

    没想到长公主真的一起跟来。

    他五味杂陈的想,看来长公主并未传闻所言,不过自家傻小子怕不是又会对长公主上头,本来就没全部打消的细腻心思又涌了起来。

    罢了罢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知府大人疲惫的想。

    燕君牧可不管那些,他见长公主走来,露出一张笑颜,乖乖巧巧的让出了中间的位置,在段念禾不解的眸光中,磕磕绊绊的解释道:“夜里不容易能看清路,还是在中间安……安全些……”

    段念禾了然道:“谢谢。”

    “小姐……客……客气了。”燕君牧摆摆手。

    暗道糟糕。

    怎么对上长公主。

    他说话就不利索了!

    在喜欢的女子面前出丑,真的很丢脸。

    燕君牧跟在后面,挠挠头。

    刚踏出客栈,微凉的风袭来。初春时节不比炎热的夏日,入了夜凉风很重,寒气也大。长公主身子娇弱,自是不禁不起一丁点的风。唤春脱下外袍给公主披上,提醒道:“公主,当心脚下。”

    段念禾本来被风吹得有些冷,刚想回客栈说不去了,唤春就把外袍披在她身上,暖流在心尖涌动流窜四肢百骸,也许是有了外袍御寒,段念禾觉得没那么冷了。

    缓和些许。

    段念禾脱下外袍,对唤春道:“不必再给我披上御寒。”

    “万万不可。”唤春毕恭毕敬道:“身为丫头,哪有让主子着凉的道理?”

    长公主的身份不能暴露。

    唤春自然不会说段念禾的身份。

    连挂在嘴边的公主二字都没说出口,她的这番话只是高门大户家的丫头很平常的话,为主子着想,是丫头的责任。她身为公主的贴身婢女,自然不能让公主着凉。

    唤春正要把外袍重新给公主披上。

    却见凭空横过来一双手阻拦了她的动作。

    唤春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外袍已经落在自己身上,紧接着一道红色闪过。段念禾哑然,怔怔望着给自己系上领口的少年,手掌抚摸外袍料子,柔软细腻充盈在指间,少年神色认真,眼睛如星辉般灿烂,他没说话。段念禾却感觉少年的眼睛向自己传达着信息。

    一股异样的感觉流窜。

    少年坦荡悦耳的声音入了耳。

    他说:“夜里寒凉,姑娘莫要过了凉气。”

    少年人神色坦荡而认真。

    居然虽然有些过,但不乏可爱。

    段念禾垂眸抚摸着衣袍细腻的料子,心想,这小孩儿家境不差,就是莽撞了点。

    “你多大了?”她问。

    “十七。”燕君牧回。

    段念禾微微撇唇,暗道: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