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欲滴的唇瓣映入眼底,玄裳将它轻轻抿着,像露水洗涤后的玫瑰含苞待放。
瞳孔兀然剧震中,子桑饮玉似乎真的想起了点什么。
“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游戏摊前,她还以为玄裳说的那些只是托词,为了一时脱身。没成想,她……竟是认真的么?
子桑饮玉下意识地紧紧抿唇,背微微向后靠,即使没说话,眼神中的慌乱却已将她出卖。
玄裳洇开了媚色的眼眸笑意更深,靠近她,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环上她腰间,从后绕到腰侧,轻柔却坚固地将她箍住。
她吐气如兰道:“阿玉当时可是也默认了。”
她的目光炙热地缠上来,子桑饮玉仿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深笼,避无可避,不得不与她对视。手心攥住,指腹不安地压着指骨摩挲。
她想说点什么,又无气力开口,心中更多的反而是觉得自己此刻百口莫辩。
而再看见玄裳神情期待,好似是为这一刻等待许久了,将压抑后等着被满足的希望尽数展露在她面前,子桑饮玉心虚更甚。
“阿玉。”玄裳温柔地唇瓣开合,再一叫她,这种携着邀请与等候的语气终于将她的防线撬开一条裂缝。
然后摇摇欲坠的城墙骤然崩开,顷刻,残瓦碎土压在了抗拒的种子上。
静谧烛光中,子桑饮玉唇畔溢出一声极微弱地气音:“嗯……”
听见自己答应的声音,子桑饮玉发觉自己心中竟不是预想下的更沉重,反而莫名松了口气,似乎意外地与这种接受达成了和解。
花了片刻,她自这种意外中缓过神来,说道:“玄裳大人能否先答应我一件事?”
玄裳此刻心情极好,饶是不在此时,她也是对子桑饮玉有求必应的,“你说吧。”
子桑饮玉附到她耳侧,轻声说了些什么。
玄裳的笑容渐渐敛收,子桑饮玉直起身时,她眉间已泛起了折痕。
她深深睇着子桑饮玉,神情复杂:“阿玉……”
叫她如何答应?
“玄裳大人,此事我只能盼你帮忙。”子桑饮玉态度坚持,琥珀般剔透的眼眸中恳求之色动人。
她令玄裳体会到前所未有的为难。
忽然之间,玄裳如鲠在喉,痛切的犹豫使她难以开口。
眼见她的“无法答应”就要脱口而出,子桑饮玉不肯退让,“玄裳大人,这便是我之心愿。”
子桑饮玉主动牵上她的手,道:“请你相帮。”
“阿玉,你总是不肯听我的。”自己永远要胜过这世上一切草芥,阿玉为何就学不会呢?
玄裳垂下眼帘,沉默半晌后,答道:“好。日后若你后悔,改变了想法,随时告诉我。”
“嗯。”
这一声后,空气有片刻的凝滞,但很快,子桑饮玉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伸出双手,搭在玄裳肩头,跟着绕在玄裳颈后相交。
她的身体拉近了与玄裳的距离。
玄裳的唇鲜亮明媚,颜色是热烈的红,子桑饮玉倾身而去时,它如盛放的花不断贴近视线。
子桑饮玉颈项微微偏斜了一个弧度,唇间采撷上这朵玫瑰。
她吻的真诚,一汪秋水中独剩下玄裳的影子。
无心旁骛的相视,此刻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二人,而视野的尽头,是彼此瞳眸间潋滟开的情波。
子桑饮玉眼底若清湖一片,此刻却被一颗小石子惊起,涟漪轻轻泛开。
玄裳秋波荡漾,似被人引着汨汨流淌,再至肆意澎湃,逐渐掀起她的暗潮。
玄裳的气息撞入她的唇颊,这种似曾相识的幽香令子桑饮玉心神一乱,她搂在玄裳颈后的双手忽然紧了紧,同时亦感受到,玄裳环住她腰间的手臂更加用力。
她摸到玄裳颈后的肌肤冰凉,却也更衬出自己掌心之热。
有一蹿火似正在她心口烧,火势凶猛不褪,烧的身体的温度极剧上升。
方才还是被人克制掀动而起的水花清波,在玄裳舌尖撬开她的防线后,已然混乱,难以平息。
子桑饮玉视线渐渐模糊了,只是本能地去迎合。
玄裳的轮廓逐渐被烛光晃得朦胧,温柔动人的目光却依旧清晰。她眼尾边的霞色胭脂,细密卷翘的睫毛,鼻骨与眼骨相汇处的阴影,一切都好像在这种寂静的时分被放大得格外动人。
子桑饮玉却不知道,她迷离的眼眸似被薄云覆住一半的明月,光华在明晦交叠处流转,欲说还休,令玄裳痴迷。
她迎合得被动,却仍不失真诚,口中被玄裳攻城略地计无可施,便用软唇轻轻咬合住玄裳的唇畔,与她紧贴。
忽然,玄裳另一只手抬起来,嵌住她的下颌,抵着令她更紧密地贴住自己。
“唔……”子桑饮玉一时不防,溢出一声轻哼。
即使意识发晕,她还是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这种羞耻的行为,早已不知红成什么样子的脸上烧得更甚。
接下来,学堂里教的吐纳法她已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呼吸越来越重,腹腔的窒闷感令她不断渴求着玄裳口中的空气。
她差点忘记了时间的流转,待她终于回神意识到“够了”时,烛台的灯油已快干涸殆尽,屋内的光亮明显黯淡了大半。
两只手臂紧绷后都变得疲软无力,子桑饮玉双手按在玄裳肩膀,用力了几次才将她推开。
玄裳一直起身,她便立刻坐着退了一步。
她……她起初明明只是答应将游戏后惩罚的那个吻还给玄裳。怎么变成了这样?
忽明忽灭的光影下,她看见玄裳泛着水光的红唇。
心跳猛然一乱。
“该添灯油了!”不知怎的便脱口而出。
话音掷地有声,同样突兀的,还有她喉间的喑哑。
子桑饮玉急忙按住了喉咙,将脸侧到一边。
玄裳笑了笑,从未哪刻有此刻愉悦餍足,“我这就去。”
她去悉心添好灯油,转过身来,榻上已经没了子桑饮玉的人影,只有露在被褥外面那一小截尾巴。
她回榻,将小诸尾从软被下面抱出来,小家伙的眼睛还迷迷蒙蒙的,颊边的两朵红晕换了形也未褪。
玄裳又溢出一声笑,子桑饮玉抬起爪子,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拍完又反应到什么,瑟瑟地缩回去,看了看她。
还好玄裳并未生气,也许是这会儿太开心了,还揉了揉她的脑袋。
其实,她最初只是浅浅地吻上去,并没想过会演变得这么热烈。
她分明还没做这种热吻到难舍难分的准备,可令她心乱难安的是,玄裳那样带动她时,她并没有抗拒。甚至方才连一点抵触感都没有,这才让她失了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顺着玄裳而动。
子桑饮玉努力回想自己方才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会在里面沉浸的忘了我?可玄裳的唇一抽离,吻她的触感一退,她便怎么也无法再找到当时那种感受了。像缥缈的、若有似无地存在她的记忆里,却无法感知。
这种难以捉摸的百爪挠心感,急得她用爪子用力按住了枕头。
那她适才到底是为什么失了神?难道玄裳不知觉间对她下了咒?
思绪间,春柳回到宅子了,说话的声音远远传进屋子里。
“扶越之前住的这间,你等步寻花回来问问他愿不愿意让你借住在这儿就好了。你们也是运气不好,算不算失之交臂?他俩前脚刚走你就找过来了……”
子桑饮玉耳朵一动,听着春柳说的这些话……她是带人回来了?而且似乎,带回来的人正是阿谋?
春柳不知,她却知道扶越和巫却云恰好没走,这会儿是去为隔壁母子送药了,要不要出去提醒阿谋?
刚肯定下答案蹭起身子,院子里又闻另外两道她正想着的声音。
巫却云、扶越为隔壁送去草药又帮忙煎煮,是以在邻家耽搁了些时辰,这会儿正打算回来与她们再告个别,没想到竟在步宅中看见了阿谋。
外面四人交谈的言辞俱有震惊,子桑饮玉听他们一言一语来回,也是知道不需要自己提醒了,又趴下身,窝在榻上。
这也算是扶越与巫却云好心有好报,耽搁的这半日时辰恰好阻止了他们与阿谋失之交臂。
四个人谈得喋喋不休,玄裳去将窗户闭上,隔绝掉外头的声音,回来道:“睡吧。”
她如今心情正好,阿玉香甜的气息还萦绕在唇齿间,她只想享受入睡,并不想花心思去关注旁人。
子桑饮玉亦是,虽有疑惑阿谋为何是被春柳带回来的,但她自己此刻心绪已经够重,着实疲于再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睡了一宿,第二日巫却云煮了粥请众人到院子里吃早食。除了步寻花昨夜浪荡到天亮了才归,如今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屋子里酣睡外,其他人都出来了。
一大清早,旭日爽朗,扶越往粥里加着菜,目光忽然瞥到子桑饮玉,顿了顿,笑着开口道:“想必桑桑姑娘昨日是有好兴致了。”
他目光瞟到的那处,春柳老早就发现了,只是她再直言直语也不会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怎么反而这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内里居然没羞没臊的,这种事情也拿来调侃?
春柳一蹙眉,鄙夷又带警告地剜了他一眼。
扶越忽然收到一道不善的眼神,怔了怔,满头雾水。恰好听见子桑饮玉道:“嗯,义邬城的夜宴盛会的确有趣。”
他注意力又回到话题,笑道:“看来桑桑姑娘昨日收获颇丰。”
收获?子桑饮玉不太明白,礼貌地笑笑:“公子何出此言?”
扶越道:“桑桑姑娘不是去逛了胭脂店吗?还买了新的口脂。此色甚美,与姑娘的肤色很配。”
春柳:“……”是她误会这个直男了。
直男还在继续评价:“嗯……与玄裳大人的口脂颜色相近,不过要略浅一些。仍是好看。”
子桑饮玉神色一滞,尴尬地牵扯出一点笑容,随后将脸埋下喝粥。
巫却云脸色有也些许尬然,同为知情人的她用手肘撞了撞扶越。扶越侧过头来,她道:“我第一次做旱菜,你试试好吃么?”这才将话题移开。
接下来一段时间,桌上众人都没再说话,安静之下,本就心虚的子桑饮玉便觉得更不自在,喝粥的速度悄然加快。
玄裳见她这般,打破沉默问阿谋道:“你昨夜为何是被春柳带回来的?”
春柳咽下一口糕点,忙接道:“主人你可不知道,他那会儿饿得跟个断了奶的小狼崽似的,惨兮兮的可叫人怜。”
许是说到自己的狼狈,阿谋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找到春柳姊姊是巧合。玄裳大人你离开那日,我被你追杀的那个女人所救。后来她又把我丢到荒山野岭,那里没有山路,我费尽辛苦才沿着山崖爬上来,来到义邬城。昨夜实在已经筋疲力尽,才……才狼狈了。”
只是他隐瞒了他能爬上山崖的详情是因为使用风烛灯,而风烛灯每次使用,都会汲取生灵的力量……
他却也不知道,步遗香在他所说的“荒山野岭”中布了重重迷阵,困住了追杀他的金吾使之脚步,他才能有命逃到这里。
扶越作为朋友,为他的桀运叹了口气,缓声道:“差些我们便昨日白日里离开义邬了,所幸,为隔壁的飞天小公子采药后留到了晚上。”
提到隔壁生病的小孩,巫却云道:“不知他怎么样了,我稍后前去探望一番。”
用完粥,扶越打算与巫却云同去,阿谋听了他们讲述,也想跟去一看。三人拉开步宅大门,邻家的声音恰好匆匆落地。
“救不了!救不了!老夫也没有办法,你们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