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秋爱抚冯睿的动作忽然停下了。他板着脸，沉声道：“你老实交代，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嗯？”冯睿眨巴着眼睛，装傻充愣。
“你老实交代。”
“喂！”冯睿在郑千秋胸前画着圈圈，委屈地说，“温存的时光多么短暂，你却像审讯犯人一样审讯你的恋人，这合理吗？”
郑千秋只是定定地看着冯睿，一言不发。
冯睿终究还是心虚了，避开了郑千秋的目光：“好吧好吧。我给小弟们遮风挡雨，他们给我上贡一些保质期长的加工食品。这样就能多留一些好吃的东西给你了......”
听到冯睿这样说，郑千秋心情很是复杂。他轻轻揉了揉冯睿的头发，叹息一声，说：“我的小冯啊，你一定要这样吗？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所以我才不想告诉你啊。”冯睿转换话题，“哎，对了，你稍等一下。”
冯睿正欲起身下车，郑千秋拉住了他的手。冯睿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郑千秋。
郑千秋无奈地说：“你先把衣服穿好了再回去。好歹是个老大，总得在小弟面前保持一下威武的形象吧？”
“哦！”冯睿傻愣愣地低头，这才发现他工作服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三颗，胸膛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外，上面还有郑千秋留下的星星点点暧昧痕迹。
透过后视镜，冯睿看到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眼角还带着三分□□退却后的潮红，分外引人遐想。
倘若他这副模样被那帮小弟瞧了去，他堂堂“挖总”的脸要往哪儿搁？
待冯睿整理好衣衫后，郑千秋拍拍他的屁股，说：“快去吧，待会儿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冯睿歪着脑袋想了想：“要不然这样，我们各自去拿东西，五分钟以后在这里交换，怎么样？”
“嗯，我的东西就在车子后备箱里。”
不一会儿，冯睿就提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哼哧哼哧吵着朝着郑千秋走来，而郑千秋身边则放着一个纸箱子。
“我们数321，一起拆东西。”冯睿提议。
“三！”
“二！”
“一！”
两人在双手拆开自己包裹的同时，眼神却落在了对方的包裹中。冯睿看到郑千秋的箱子里满是薯片，而郑千秋则看到冯睿的袋子里装了杂七杂八的零食。
冯睿拎起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往前一伸，递给郑千秋：“这些都是小弟给我的贡品，都给你。你这些东西又是从哪儿来的？”
郑千秋便把去见落落的经过，以及事情的后续发展原原本本告诉了冯睿。
冯睿一边听着，一边拆开薯片，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沙漠里回响。
“这么好吃？”郑千秋灵犀一指，抢走了冯睿手里的薯片。
冯睿朝他抛了一个矫揉造作的媚眼，情话张口就来：“这么远送来的薯片，满满的都是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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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沙尘暴肆虐的时节。
驼峰市连续六天暗无天日，直到第七天清晨，微弱的阳光才勉勉强强穿透层层黄沙，落在地上，照在了驼峰市某个阴暗的犄角旮旯里，穿透了一张白色的，粗糙的，劣质的布料。
颠簸中，布料摩擦着“他”的额头，“他”却未曾抬手，一双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天。
身旁的人停下了脚步，颠簸突然一下子消失了。白布被掀开，阳光倾泻而下，洒在“他”的脸颊上。一双温热的手覆上了“他”的眼帘，轻轻向下一抹，“他”便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
不，应该说，三个小时之前，“他”就已经永远看不到世界了。
哭声渐起，起先是一个女人的啜泣，后来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恸。最后，一个男人也加入了嚎哭大军，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他们并非为“他”而哭。这么说或许并不准确，他们确实是为他而哭，只不过哭声中包含了太多难以启齿的悲哀。
“他不是我儿子，我不认识他！”女人哭得歇斯底里。
男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着附和：“你们把尸体搬过来干啥？多晦气！找个地儿埋了不就行了？”
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听上去充满了愤怒：“你们还是不是人？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敢认，还有脸当爹妈？”
女人从厨房里提来了扫把，扫把头指着对方，吼道：“都说了他不是我儿子，你们赶紧给我滚出去，背着尸体滚出去！”
“你们这一个一个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你们俩知不知道，为了让你们见到他最后一面，我们冒了多大的危险？你们两个当爹娘的，怎么都不问问儿子是怎么死的？”
男人和女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犹豫了片刻。女人终究还是战胜了惹祸上身的恐惧，缓缓放下了扫把。
“他是被毒死的。”
男人和女人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似乎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些什么。
“你知道那帮畜生做了什么恶心事吗？他们切断我们的物资来源后，冒充华子安，设下陷阱，让我们真以为那些东西是华子安留下来的。结果呢？我们无数兄弟饿着肚子，饥寒交迫下想也没想就吃了那些东西。刚开始还没事，自从昨天开始，吃了那些东西的人就开始四肢抽搐，不到半天就死了。其中就包括了你的儿子。”
反抗组织纪律严明，克己奉公，得到那批“夺命物资”后，便把东西分配到了各个城区的分散据点。
倘若当初落落他们私吞了物资，便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可惜，曾经大公无私却无意间变成了今天的助纣为虐。
女人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曾经那个乖巧、软弱、怕事的儿子，怎么会和这帮人扯上关系，以至于搭上性命呢？
她止不住地摇着头，双手捂着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后退了几部，瘫倒在沙发上。
她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裸展现在她的眼前。她好恨，可是面对能随时随地决定她生死的人，她又能怎么办呢？
男人却痛骂道：“是他活该！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整那些有的没的，他不死谁死？”
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小人物活得小心翼翼，一旦遇上与反抗组织沾边的事儿，就像手上黏了蚂蟥，立刻玩命似得甩掉，生怕多牵扯一分一毫。哪怕这条蚂蟥是他们的儿子。
被谴责也好，被鄙视也罢，他们想活命，仅此而已。
愤怒归愤怒，来者终究还是原谅了老夫妇的懦弱。
他们几个人将尸体扛了下去，路上却碰到几个撸着袖子露出臂膀，臂膀上纹着青龙白虎的四个壮汉。
为首的壮汉把他们堵在楼梯口的垃圾堆边，摆摆手，说：“把人放下，赶紧滚！”
最近，驼峰市大街小巷里常常出现尸体。宛如随时随地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幽灵，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现，又会出现在哪里。
或是折叠在蓝色大垃圾桶里，或是埋藏在建筑垃圾中；或是横卧在刚刚发芽的嫩草上，或是蜷曲在某个地下车库里。
满大街的骸骨不仅有碍观瞻，还容易滋生细菌病毒，总归得有人清理清理。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最近反抗势力反扑得厉害，驼峰市焦头烂额，一时间抽不出这么多人手来处理尸体。
不知道哪个鬼机灵想了一个“绝妙”的招数，推出了一个“尸体换礼物”的活动。礼物很实在，有人领了一只烧鸡，有人领了一箱牛奶，还有人领了半斤猪肉。
消息一放出去，便有人拉帮结派，三五成群，一有闲时间就在犄角旮旯里瞎晃荡，寻找尸体，既被人截过胡，也截过别人的胡。
扛着尸体的人骂道：“滚你妈的！”
对方一定猛拳打过来，他们这边也不甘示弱，一记上勾拳，朝着对方的下巴打去。
双方各有四人，谁都不让谁，扭打在一起。两边儿都挂了彩，最终，身上纹着青龙的哥们儿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不过就是一具尸体而已，犯得着像死了亲爹一样么？”
待走到街角的尽头，青龙老哥忍不住转过身来，又骂了几句，才不甘心地消失在几人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