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开之后，段桉有些可怜兮兮的站在原地。
姜姚脑子里像缠了一团乱麻，她的唇上还沾着一层柔亮的水渍，灼烧得姜姚通体发烫。
讷讷地站在原地，姜姚眉头紧蹙，下意识地抗拒段桉的这个吻。
她看着段桉莫名有些落寞的背影，觉得他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犬。
可是姜姚心里清楚的知道，段桉不是犬，他是一匹凶狠的狼。
会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伸出獠牙咬你一口，再心安理得地跑掉的狼。
段桉心底也生出了阴沉沉的燥意，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姜姚给他喂药以后，自己的心会这么乱，还做出了如此逾矩的行为。
他蹲下身子，把姜姚掉在地上的帷帽捡起来，戴在她的头上扣好。
帷帽隔绝掉了他和姜姚的视线。
姜姚莹白的耳廓旁传来段桉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姜姚的脸刷一下白了。
她不知道段桉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三个字，是为了自己鲁莽的行为道歉，还是他后悔亲自己而道歉。
垂着头站在原地，她说不上来自己是难堪还是生气。
泛着粉的指甲狠狠陷进肉里，牙一咬，姜姚踮起脚尖给了段桉一个清脆的巴掌。
“不要招惹我。”难得带着火星的语气。
这一巴掌力道其实不重，力度就像是轻轻的拍打脸部，但还是让段桉平静阴鸷的表情裂开了一个口子。
他眼里墨色翻涌，夹杂着许多姜姚看不清的情绪，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姜姚没有反应。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但脸上早已被冰凉泪水模糊一片。
许久，姜姚才缓缓站起来，哭得急促起伏的终于平缓了些，姜姚别开脸，嗓音有些低哑，带了点细软的哭腔：“段将军，我想继续练马。”
跟段桉说完话，姜姚就想喊赵都尉过来教她。但她远望过去，赵都尉正在一旁给马刷着背培养感情，一人一马其乐融融的。
不太好打扰赵副尉，但又不想面对眼前的段桉，姜姚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段桉不是第一次看到姜姚的眼泪了，从他回府的那一刻，姜姚就一直在不停的哭。他一向厌烦女人的眼泪，但现在看着姜姚哭得娇娇怜怜，心里居然有些发痒，蠢蠢欲动地想帮她擦眼泪。
修长的手指从腰间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可姜姚看都没看一眼。
脚踝已经按耐不住想逃了，姜姚现在站在段桉面前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紧紧拽着白马的缰绳，没开口让段桉继续教她。
左脚搭在马蹬子上，一使力，按照之前学过的办法顺利上了马。
慢走了一会之后，莹白细润的手指又勒了勒缰绳让白马加快速度，最后夹紧了马肚子，白马嘶鸣一声，向前方疾驶过去。
见白马疾驰在了草地上，段桉凤眼就没离开过那抹粉色的身影，随时做好了去救姜姚的准备。
他的手甚至沁出了汗水，比他六岁第一次骑马的时候还紧张。
坐在马背上的姜姚刚开始还是有些怕的，她的身子因为惯性猛地往前面倒。但这次她学乖了，死死抓住了手中的缰绳。又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姿势，直到坐直身子，最后居然安然地骑在马上了。
段桉站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表情也有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周瑾岚刚赶到跑马场就看到了段桉，此时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正在骑马的姜姚。
他猛地拍了拍段桉的肩膀，戏虐道：“怎么忽然要来跑马场做马夫了？”
段桉懒得理他，头都没有抬一下。
过了会又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状似无意地说：“如果，我说如果……”
周瑾岚很少见到段桉这么犹豫不决的样子，他直接给了段桉一拳：“有话快说，少磨磨叽叽的。”
“就是，”段桉舌尖在口腔滚了一圈，才压着眉峰带着恼意地问道，“看到一个人就想亲她是怎么回事？”
周瑾岚睁大眼睛，揶揄一笑：“怎么？段大将军终于少女怀春了？”
果然不应该问这种不靠谱的人，段桉烦躁地啧了声，不理他了。
“是哪家的姑娘啊，我认识吗？”周瑾岚被段桉勾起了兴味，不依不饶地撞着段桉的胳膊，一脸八卦，“你这样可不行，得先和姜姑娘断了再去追求人家。”
段桉抿了抿唇，声音低哑，喉咙滚烫：“就是姜姑娘。”
……
周瑾岚懵了，他忍不住啊了一声，似乎是搞不清状况：“你不是刚拒绝了姜姑娘吗？”
想到段桉几天前才义正严辞的拒绝了姜姚，现在又发现自己其实喜欢她，让周瑾岚忍不住笑出了声。
段桉冷着脸，一时语塞，漆黑的瞳孔危险地看着他。
周瑾岚这才止住了笑，他面露诚恳地建议：“这样，你去亲姜姑娘一下，看看有没有心悦的感觉？”
……
段桉想了想，姜姚的唇又软又甜，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还有些颤抖，一副好拿捏的样子，又娇又乖，身上还有好闻的桂花香气慢慢飘过来。
“很甜，很软。”段桉回忆完之后，下了个结论。
周瑾岚下巴都要掉了，他瞪着一对天然含情的桃花眼，不可思议道：“你还真亲了啊？”
“你只需要告诉我，我是什么情况？”段桉眸子冰冷地看他，只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不然我们去醉春楼，你找个长得好看的女子亲一下？”周瑾岚一脸难色，“不过比姜姑娘好看得可能得是花魁了。”
段桉想了想妓子浓妆艳抹的脸颊和身上庸俗的香味，断然拒绝道：“不行，我亲不下去。”
……
花魁都亲不下去吗？
周瑾岚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笑眯眯地说：“我觉得段兄八成喜欢上姜姑娘了。”
“可我喜欢的不是其他人吗？”
话刚说完，段桉余光就瞥到姜姚有些摇晃的身影，他快速地跑了几十丈远冲向姜姚，把她扶正了。
那白马上的粉色人儿没有停留，也没有说谢谢，径自跑开了。
等段桉回到了原处，周瑾岚桃花眼一眯，看着远处葱茏的草色问道：“柳姑娘要成亲了，你现在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段桉平静地给出了祝福：“希望她幸福。”
“那姜姑娘要是跟你和离了，去嫁给别人呢？”
话一出口，周瑾岚就感觉段桉原本平静的瞳孔变得冰冷阴鸷起来，里面翻滚着层层叠叠的怒意。
“希望那人死。”段桉唇角勾起了一抹骇人的笑，给出了回答。
……
好家伙，栽了。
段桉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很奇怪，他并没有生出什么抵触的情绪。
想到自己居然和夫人两情相悦，段桉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眼睛里也有源源不断的笑意流动，像狼狗衔到了猎物一样。
周瑾岚有些受不了的皱起了眉头，玩味地问了一句：“你亲了姜姑娘之后，姜姑娘什么反应？”
“她打了我一巴掌。”段桉凤眼一暗，语气又沉了下去。
周瑾岚口中啧声不断，笑骂了一声：“活该。”
段桉拉起脸，觉得旁边这人实在有些扫兴了，他语气不善地问他：“你今日来找我为了何事？”
意思是没有事情的话就可以滚了。
周瑾岚这才想起来正事情，他俊美年轻的脸庞正色起来，把安仪公主告诉他的信息都告诉了段桉。
其中着重提到了冷虔会每周去一趟如意坊，再去一趟柳刺史府。他怀疑记录胡人军队名单的文书是在如意坊，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到文书。
“你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探查如意坊吗？”段桉问道。
“据我所知安仪公主派去如意坊的探子都死了。”周瑾岚垂眸思考，“为了我们能活命，还是应该去绑架冷都尉罢。”
段桉嗯了声，看着姜姚转了一圈又转到了自己身边，站近了点怕她摔下来。
“别看了，谈情说爱还有的是时间。”周瑾岚语气严肃地提醒段桉：“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皇上给你的虎符还在吗？”
段桉这才抬眼看他：“在，不过只有京城西北那边的军队应该是不够的。”
“先跟我走罢，我们得从长计议。”
段桉凤眼直直地睨着姜姚那边，想去跟她打个招呼再走。又看姜姚自己一个人骑马骑得正开心，怕自己过去了会打扰她的心情，就直接去找了赵武。
“你今天和明天一整天都待在跑马场里，教夫人练马。”
赵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军神色匆忙就要走，他为了不耽误段桉的时间，连忙点头答应了。
段桉想起了一件事，走了几步倒了回来，又对赵武千叮咛万嘱咐：“要和夫人保持距离，不到关键时候不要碰到夫人。”
姜姚骑白马骑累了，刚想去问段桉怎么下马，便看到段桉跟周瑾岚两个人策马走了，连再见都没对她说。
等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瞳孔深处，姜姚这才意识到自己牙齿深深嵌在了下唇里，直到自己满口都是浓重的血味。
放弃他放弃他放弃他。
姜姚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不知道是真的想放弃，还是为了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