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你的梦想由我来实现
新一周来临，员工们依然沉浸在团建的愉悦氛围当中，分享着旅途中的快乐。而慕容复的缺席，似乎并没有给这场活动带来过多的困扰。
生活群被游览照片刷了屏，有的是在热带丛林中探险，有的是在峡谷溪流中打闹，当然还有必不可缺的美食大餐。
阿碧将大家拍摄到的照片收集起来，配上音乐，做成了电子影集。她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照片，选择合适的排版。其中有一张，是漂流结束后，拜托景区工作人员帮忙拍摄的集体合影。照片上，大家都穿着橙色的救生衣，前后排了两排，或比着剪刀手，或摆着搞怪的造型，开怀大笑。
唯独缺少了一人。
果然还是被她说中，慕容复这次又落单了。
阿碧将合影发给慕容复，顺手丢出一个哭泣的表情，文字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复总，你为什么不来呢？”
过了一会儿，慕容复回道：“把我P到最后一排。”惹得阿碧哭笑不得。
“七仙女”群里突然弹出了消息。
灵儿：@阿碧@阿碧@阿碧快出来
灵儿：[图片]
灵儿：你看看后面的人像不像复总？
阿碧点开钟灵发来的图片，是一对父母带着孩子的自拍合影，四周人群杂乱，看着好像是在船上。照片背景当中，左上角有两个人，其中一人穿着蓝色的西装，另一个则是身着海军服的军/人，二人看上去交谈甚欢。蓝色西装那人看身形模样倒是很像慕容复。
阿碧问道：“你从哪看到的？”
钟灵回复道：“一个姐姐的朋友圈里发的，是上周六在玉湾看展览的晒图。”
阿碧放大了左上角仔细查看，图片虽然被压缩过，有些模糊，却模糊不了那种熟悉感，再联想上周六慕容复的举动……
阿碧连忙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前年年终述职大会时拍的照片：慕容复站在报告厅的讲台上，手中握着操作PPT的微型遥控器，从容而自信地发表着述职演讲。那时他穿着的正是这一身剪裁完美的蓝色西装，然而也仅仅是穿过那一次罢了。
阿碧默默地保存了图片，在群里回复道：“看不太清呢，只是有点像吧。我们周六都在团建。”
钟灵兴趣十足地问道：”你们团建去哪玩了？好玩吗？……”话题一时又偏转到了旅游分享上。
***
萧峰这个周末不用值班，他原本想先回海港，再约慕容复出来见面。不过，那天慕容复已经说过，叫他不用回去了，那他便老老实实在这儿等着。
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
周五下午，萧峰刚刚从值班室出来，便接到了慕容复发来的信息。是一个定位，显示在玉湾市滨海路的咖啡店。
萧峰赶紧回复道：“在那待着别动，我去接你。”他从没告诉过慕容复自己单位的地址，想想都知道，一定是那人不打招呼偷跑过来，不知道去哪，只好随便找个地方等他。
慕容复坐在咖啡厅内，掐着点给萧峰发信息，刚发出一个定位，还在打字，萧峰就回信了。这人脑子也太灵光了吧，还没等他说话呢，就猜到他的用意了。
放下手机，慕容复抬头望向窗外，不甚宽敞的马路的另一边，是碧蓝的大海和洁白的沙滩。玉湾的海看上去比海港的要蓝许多，不愧是主打海岸旅游的城市，自然景观得天独厚。此时已进入炎夏，穿着短衣短裤的游人络绎不绝，与往日在海港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倒是给他带来了一丝身处异乡的陌生感。
开放日那天，慕容复告诉萧峰等着他去玉湾再见面，其实心里早就已经做好了盘算。
上周，新建报名参加了玉湾市一个建设项目的投标活动，计划定于本周五开标。项目的投标开标工作都是由项目部负责对接，按理说无需一个副总亲自出手，慕容复却破例将公冶乾叫到了办公室，跟他讨了这个差事，说顺便再去办点私事。
公冶乾也不敢多问，只是建议他多带一个人，配合工作。
慕容复想想也对，于是挑了欧阳克一起，美其名曰让他多学点东西。欧阳克现在身兼生产和项目两个部门的工作，带他去也是顺理成章。
二人周四傍晚从海港出发，载着一车标书一路向南到达玉湾。歇息一晚，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赶去开标，忙乎到下午才算把事情办结。
“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要办。”慕容复提着背包下了车，对欧阳克说道。
“那你怎么回去啊，复总？”欧阳克紧张问道。
“我坐动车回。你路上小心，把资料带好。”慕容复嘱咐了一番，终于将人打发走了。他自己随便在路边找了家咖啡店，选了个靠窗的卡座，盯着窗外的景象发起呆来，直到下午五点半，萧峰的下班时间。
……
萧峰刚说完来接他，才过了十来分钟，人就一阵风似的坐到了他的对面。
慕容复被他吓了一跳，震惊道：“你飞过来的？这么快？”
萧峰嘿嘿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会选地方，我宿舍就在这后面。”
“那可真是巧了。”慕容复惊讶道，他是真不知道萧峰的地址，纯属巧合。
萧峰见他身边放这个背包，刚想开口询问，慕容复瞧见他眼神，直接回答道：“我过来出差的，顺便看看你。”
萧峰点点头，脸上带着些兴奋，这回终于轮到他做东道主，可得把人招待好了。“你想吃什么？我请客。”他说道。
“吃海鲜吧，来玉湾不吃海鲜多可惜。”慕容复提议道。
“好，我带你去个实惠地方吃。”萧峰说道。
滨海路，又称海鲜一条街，萧峰却不建议在这条街上吃，说这边的店都是忽悠外地游客居多，物价虚高，懂行的都会去稍微远一点的海鲜大排档，可以自己外带食材委托加工，也可以现场选购再制作，物美价廉。
萧峰选的地方确实是实惠，两个人一顿下来才花了两三百块，吃得很到位。唯一的缺点就是位置太偏，偶尔才会有一辆公交车路过。萧峰建议打车回去，慕容复却想等公交。他记得萧峰之前讲起过，在玉湾习惯坐公交，不是因为玉湾市小，坐公交方便，而是因为免费。他许多年没有坐过公交车了，这次倒是很想体验一回。
从大排档出来，天色已晚，两人在昏黄的街灯下，沿着堤坝往车站方向散步。
站牌后方有一小片观海台，车还没到站，两人便在观海台上看夜景。海风习习，潮湿中带着咸涩。
慕容复望着漆黑的海面，说道：“老萧，再讲讲你报军校的故事吧。”他很喜欢这段故事。
萧峰便再次讲了起来：“……当初我去报名军校，我就在那排着队，一个人走了过来，对我说，‘小伙子，我看你天生就是当兵的料，要不要来我这里？’他说，他是军校的领导，看我挺顺眼，一个劲的忽悠我去，我当时哪懂啊，选学校都是随便填的，已经填过一个也懒得再换了，后来就没去他那……”
“那人说的没错，你天生就是当兵的料。”慕容复最喜欢的其实是这句话，因为他也有相同的看法。“你为什么想当兵呢？”
“我爸当兵，他是空军，我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在那种氛围下，就想着自己以后也必须要去当兵。”萧峰说道。
“真好。其实，我报志愿那会儿也想当兵来着，可我爸却叫我学金融，我妈叫我学法律。”慕容复捡起一块石头，掂在手心里。
“那你最后学了什么？”萧峰有些好奇。
“两个都学了。”慕容复笑了一下，说道：“人呐，小时候按照大人的意思做事，叫顺从；长大后有了自己的想法，还是要按照别人的意思做事，就叫妥协。”他将手中的石头用力抛向了海里。
“你妥协过吗？”萧峰问道。
“妥协了。”慕容复回忆道，“就好比上次，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们说这只是缓兵之计，为了应付眼前的问题，而且，说等以后有了空缺，肯定会优先考虑我。”
萧峰知道他说的是岗位晋升那件事，忍不住又问道：“你信吗？”
慕容复又捡起块石头扔向大海，说道：“百分之九十九不信。但是，人就是这么犯贱，就算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不相信，也会抱有百分之一的幻想。所以我妥协了。”不妥协又能怎样，他能改变这个结果吗？
“还是你们好啊，够单纯。”慕容复感慨道，“你这颗赤子之心千万要保护好了，不要像我一样……”
“像你怎么了？”萧峰打断他，反驳道：“我觉得你很好，没必要妄自菲薄。”
慕容复一阵惊愕，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来了情绪。
“车来了，走吧。”萧峰最后说道。
二人回到市区，又路过了下午的那间咖啡店。
“去我宿舍看看吗？”萧峰问道。“顺便拿特产给你。”
“好啊。”慕容复欣然答应。
萧峰在玉湾的宿舍显然要比海港的等级森严许多，大门口有士兵站岗把守，外来人员均要查验登记。萧峰跟守卫解释说是家属探望，免登记将人带了进去。
萧峰住在家属院边缘的一栋二层小楼里，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据说是由招待所改建而成，整层楼只有他一户，十分清净。萧峰解释说，大院里基本上都是携家带口的，他一个人住这边反倒舒服许多。
宿舍的面积不大，只有三十多平米，中间一层隔墙，外间有一套沙发，空地上码放了许多书籍；里间有一张大床、电脑桌和衣柜。慕容复参观了一会儿，直感慨干净整洁的不像男生宿舍。
萧峰从屋里取出个绿色的纸箱，慕容复一见立马哈哈大笑起来。萧峰给他带的特产果然是啤酒，说味儿正，这边喝不着。两人把窗帘拉得严实，直接全部就地解决了。
……
第二天清晨，慕容复被一阵接一阵的轰鸣声吵醒，朦朦胧胧中分辨不出是什么机械发出的声响，只觉得异常的难受，实在忍受不了，喊了句：“吵死了！”一把抓起被子蒙在了头上。
萧峰在旁边翻了个身，人还没醒，只嘟囔道：“今早有训练，习惯就好……”
谁要习惯啊？慕容复心想，看来是真喝多了，还说胡话呢。不过他也只是清醒了一瞬，便再也抵挡不住困意，伴随着机械轰鸣声重新睡了过去。
一架武装直升机从宿舍楼上空掠过，迎着初升的朝阳急速向前，眨眼间消失在了海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