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绿苑精疲力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额间是细密的冷汗，毫无血色，她笑容很是惨淡但又夹着满满地幸福：“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绿苑自是飞蛾扑火，您又如何料想得到，您不会有此一日？”
“真是天真的小妖，我们可是魔。”缪杏挑着眉笑得很是轻蔑。
说完她又看向紫菀：“除了魔族，谁能用得了魔台，自然是本君用来唤醒王的物件儿了，都是你坏了本君的好事！”
“若不是那老太婆自己送上门来，本君的确要愁上一愁了。”缪杏懒洋洋地抬起手，欣赏自己纤细的手指：“若不是王的事本君不了解，否则哪还需要费这番功夫。”
【魔台是需要凡人献祭的主人，所以缪杏自己是不能使用的，至于为什么是那个老太婆，应该达成了什么一致的约定。】
【缪杏不了解斛律尧的事？】紫菀有些好奇。
【那日在魔台里，主人不是看到了吗，斛律尧曾经不是魔王，他是龙族，那日投诛神台被子桑神君救下，元始天尊出面给子桑神君机会，是否能感化魔种，若是可以感化，日后这天地间便又可以少一些杀/戮，后来的事怕是只有子桑神君和斛律尧自己知晓了。】
【子桑神君为何如此固执的要渡斛律尧呢？她明明没必要。你看现在就是典型的养虎为患。】紫菀觉得缪杏有些聒噪，干脆一边盯着斛律尧一边同纸仙说话。
【那时，斛律尧只是天地间第一个魔种，杀/戮的确可以解决，可那与魔族又有何异？所以与其说子桑神君渡斛律尧，不如说是天命选择了他，换成其他第一个魔种，子桑神君依然会做这个决定，她选择的从来不是斛律尧，而是仁爱的天道。】
众生皆苦，神爱世人，有缘皆渡，这是子桑的道。
斛律尧听缪杏说话听得不耐烦了：“走了。”
紫菀还在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让斛律尧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地冷着脸挪了挪身子，试图避开她的视线，却发现她还是一直盯着原来的方向。
原来已经神游天际了，斛律尧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握成了拳。
缪杏微惊：“王，不灭口？”从前王从不留活口的。
紫菀听到这话，立刻摆正了身子，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握住了纸片傀儡，蓄势待发。
倒是斛律尧完全不介意此刻暴露自己的实力，一本正经地回她：“打不过。”
缪杏：“……？”
紫菀：“……？”
【纸仙：……？】
【曼珠：……？】
既然斛律尧都这样说了，紫菀面色舒缓了些：“既然得了想要的，就赶紧走。”
两人这才推了门出去，竟然还贴心得把门给关上了，这是紫菀没想到的。
紫菀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突然醒悟，所以绿苑知道他们在，毕竟即便缪杏可以瞬移斛律尧暂时也做不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斛律尧和缪杏一直都在。
紫菀给绿苑擦好了汗，语调有些低：“和魔做交易，你差点堕成魔。”
她还记得绿苑陡然变绿的眼睛，那是魔族的力量。
绿苑已经说了很多话，此刻已然闭上眼睛安然躺在了林厚成的旁边，紫菀站起身来，真是般配的一对啊。
“快！把这里围起来！”
外头传来一阵疾驰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和着浑厚有力的命令声。
紫菀侧头看向窗子，那窗子早就破败不堪，果然外头涌入了一群士兵。
紫菀回头看了一眼绿苑和林厚成，他们这昏睡的样子，定然是走不掉的。
至于她，作为公主自然是不怕这些士兵的，所以她大方拉开门走出去，然后将门关好。
紫菀转过身，果然破庙两侧并士兵包围得严严实实，正中间是他们的指挥人，紫菀没见过此人，但识得他们衣袍上硕大一个妖字，且每个人握在手中的剑都与寻常的剑不大一样——
这些都是御妖司的人，李寞已经胆大到如此声势浩大地过来抓她了？
紫菀不大这样想。
“你好大的胆子，你好好看清楚本公主是谁？！”状况虽然没弄清楚，但是气势上肯定不能输。
“咱们御妖司向来不论权贵，只论人与妖，见妖者必诛之！”为首之人冷笑一声，听起来像是不慕权贵这回事。
紫菀盯住他的脸，年岁不大是个青壮年，人高马大，长相亦很俊朗，看起来是个颇可依靠的人。
“再者你又是哪门子的公主，本官就是接到公主和总督大人的调令，过来诛妖的！”那人视线在紫菀身上逡巡，她的衣裙很是素朴，所以他显然不信紫菀的身份。
毕竟御妖司只有李寞一人才能进宫，没见过她也是正常的。
“你捉妖捉到长公主的头上，你猪油蒙了心？”紫菀摸出自己的玉牌，上面赫然写着商菀二字，这个名号，也就只有她一人。
这下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人，立刻跪了下去，连带着所有士兵都跪了下去：“属下有眼无珠！属下该死，请殿下饶命！”
紫菀握紧了拳头，看来商苧回宫之后，便将此事告诉了李寞！
她害怕被绿苑报复，所以斩草除根！只是大抵是没料想到她现在还在此处，毕竟从他们回去，再扫御妖司派人过来，少说需要半个时辰。
“还不快滚？！”紫菀怒火中烧，瞪圆了眼睛盯着那跪下去的年轻男子。
“可是总督说，得诛妖。”
“这里只有本公主没有妖怪，你是要诛了我吗？”紫菀压着怒气，说到最后几乎是从牙尖一字一字的磨出来。
“属下不敢，请殿下息怒。”
“滚！”
他们还是没起，紫菀直接气笑了，就听得那人固执得说：“属下不是只遵总督大人的命令，只是妖邪若不诛杀，百姓不得安宁。”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方正。”
果然是方正极了啊，紫菀扭头看到那尊脏污的佛像：“既然你们没事可做，就去把神像给本公主清理干净了，本公主去里面歇着，清理干净了便来回禀，每一寸都给本公主擦干净了。”
“是！”方正办事很是麻利，他一挥手就开始有序的组织，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又安排一小队人去河边取水。
紫菀见他们都有事可做这才进去，方正轴是轴了点，但刚才听他的口风，也不是一味地唯李寞马首是瞻，相反他好像真的想做点事。
可惜他心中没有好坏之分，只要是妖邪一律诛杀，可妖也不尽然都是恶妖，相反有的人却是恶人。
“多谢你。”林厚成和绿苑都已经醒了，并肩坐在草席上，显然刚才应该互诉过衷肠了，紫菀看到他们交握的双手，若有所思。
“但求你一心向善，不要辜负我今日的苦心，来日若行恶事，我亲自诛/杀你。”紫菀眼眸微动，看向后面破败不堪的窗户：“走得动的话，从后面出去，外头是山地，你们二人小心些，出了皇城不要再回来。”
紫菀还没说完，门倏地被打开了，她猛然低声呵斥，心里却道怕是不好护住了：“本公主不是说了，不要打搅？”
哪成想门又关上了，紫菀扭过来，看到斛律尧竟然又回来了：“来接你。”
紫菀：“……？”
【纸仙：……？】
【曼珠：……？】
绿苑戒备心很强，立刻就要把林厚成护在身后，只是这次林厚成将她揽在怀里先护住了她。
斛律尧露出的笑容有些冷血和残忍：“若真想你们做亡命鸳鸯，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紫菀瞪了他一眼：“你们赶紧走。”
绿苑和林厚成齐齐向她鞠了一躬，这才走。
破庙里就剩下他们两人，以及外头忙忙碌碌地士兵，偶尔还有方正指挥的声音。
“你真是来接我的啊？”紫菀笑了。
“也不尽然，只是突然发现，老东西怎么没死？”斛律尧看她笑容灼灼，不知道怎么有点烫眼。
他们刚走不久，便遇上了御妖司的人往这里赶，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斛律尧还是要缪杏先走了，他一个人驾马往回赶。
他说服自己，看看李寞有什么诡计。
当日是他亲手了结了李寞的，他却没死，这很奇怪。
说到这个紫菀倒是来了兴趣，因为这个情况对他们来说都不利，所以她问斛律尧：“驸马，不如，我们来结个盟吧。”
“你不是手段颇多，还需要结盟？”斛律尧挑眉看向她。
“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且你是我的驸马，怎么会是我的敌人呢？”紫菀说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斛律尧盯着她黑亮的眼睛，没有反驳。
“好。”
“你在暗我在明。”紫菀补充道。
“好。”
“你比我更了解他，可知他有何软肋？”
“他净身前，已有子嗣。”斛律尧看着她：“就在宫里。”
紫菀脑子一懵，突然想到一个人，和他确认：“德福公公！”
斛律尧颔首，赞赏她的聪明：“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