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他很明显被施了渐忘的术法。】纸仙叹口气，纵有情深，奈何缘浅。
【那还不如直接清除他的记忆，这样和千刀万剐一寸一寸剥开他的心有什么区别？】
【那就可能是施法之人不忍心彻底摘去记忆，在给他机会。】曼珠永远是最清醒和冷静的指出其中要害。
【两月前，我同商昇去皇陵，问起第一回皇宫有妖的事情，他也是痛苦的抱住了头，这两件事情很有可能有关联。】
紫菀收回视线，替商昇将他的记录藏起来，厚厚的一摞，他做这件事已经三年了，坚持往往才是最难做到的事情。
“妹妹，你有没有法子帮帮我？”商昇双眼灼灼。
紫菀叹了口气：“我得回去想想，二哥哥要不要再补充一些事情。”
商昇想了想最近的事情：“那日在魔台里，一切似乎都很真实。她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以为竹月回来了，可我看不清她的脸。”
紫菀想起来，当日在魔台里，是他顶着斛律尧的脸和子桑的故事，魔台幻境破灭的时候，子桑挡在他的身前，他应该唤起了共鸣，所以当日才会极度的失魂落魄。
她还记得那日在梦境中，他是太子，可是斛律尧从不是什么太子的身份，所以很有可能他们的交错杂糅，那段记忆掺杂了商昇的记忆。
所以才让一切更加扑朔迷离。
缪杏可能也没想到魔台会感应错人吧。
“继续按照你之前的方式吧，费力回想不会有用的。”凡人怎么对抗得了仙术，再如何想也不会想起的，所以若真的不想忘记，记录的确是最好的方式。
但那往往是最清晰的痛苦。
商昇答应了，紫菀缓慢抚摸招魂铃，不着急破解这个禁制，因为如果真的涉及到子桑神君，那这件事不一定是她能做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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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不远外，悄无声息溜进荣亲王府的还有两位，斛律尧从前可没少干这种偷听的事，十分熟悉老道地带着缪杏避开眼线从后厨进来，那里因常年有采买，所以有许多出入的马车和人员不好排查，是整个王府眼线最少的地方，所以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也没有人发现，而主人的内室和书房也很好找。
一般在中心位置，毕竟去哪里都方便，所以即便荣亲王府像个竹林大幻境，但还是不难找到，缪杏对此十分赞赏：“王，这一世您应该经历了许多。”
尤其是她没想到，重新经历一世之后，她英名神武的王，竟也会干一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斛律尧瞪了她一眼，缪杏挑了挑眉，乖乖闭上了嘴。
王还是这样不经逗，但是确实比从前性子好了很多，换做从前可能已经上脚踹她了。
书房的位置果然被他精准把握，但是不大好行动，因为书房和主人的寝院都是整个宅院里看守最多的地方，贸然行动恐怕打草惊蛇，且刚才偷听到马车里的谈话内容，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贸然惊动他们，似乎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没有收益，如果被抓住，还要被那个女人看扁。
“这个范围你还能探听？”但是好不容易摸进来，就这样离开好像有些不甘，所以斛律尧先问了缪杏，毕竟他现在空有吸收魔气的能力，却没有用魔气杀人的能力，若是与一群人打，他没有把握在短时间用魔气干扰到每个人，尤其的确存在一些性格坚毅者。
“属下的实力也只有三成，这个距离太远了，属下无法做到。”缪杏显得有些无奈。
斛律尧也没抱多大希望，他感觉自己指尖在发烫，他张开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小巧的圆台被黑色魔气裹挟，在斛律尧两指间旋转着。
“魔台在发烫。”斛律尧看向缪杏，毕竟这是它第一回有反应，斛律尧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唤醒王的记忆，至少有一些甚至可能关键就在王府里，看来的确是不虚此行。”缪杏笑容鬼魅。
这让斛律尧很无奈，怎么每回和商菀有关的，几乎也与他有关，那是不是他只要将她锁在身边了，这些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找找。”斛律尧瞥了一眼缪杏。
斛律尧领着缪杏在府里穿梭，这个时候十分庆幸商昇这王府有成片成片的竹林可以藏匿身形，只是没想到他这府里暗卫可不少。
斛律尧和缪杏转了一大圈，魔台发烫的程度丝毫未减，这反而无法感应出究竟哪里更加强烈，除非整个荣亲王府都是关键，但这好像不太对。
“每间屋子都有不少暗卫。”缪杏动了动手腕，找久了有点累了，她打了个哈欠，声音都变懒洋洋，困了，想睡了。
“你先撤，我还有事。”斛律尧打量了一眼缪杏，女人真是娇气，做魔也是，不过多走了几步，就一步体力不支的模样。
“王，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王了，属下真是爱极了您！”缪杏如蒙大赦，抱住他的胳膊就要蹭。
斛律尧十分嫌弃丢给她的手：“你不是要一心一意重振魔族？”
缪杏收回手，娇嗔：“睡好了，才有力气嘛——”
“滚。”斛律尧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如果现在不是只有她一人可用，他绝对不叫她，不过也不得不承认，缪杏智勇双全，是非常好的属下。
他目光凝视着魔台，唤醒之后的他，还会是他自己吗？商菀说的话在他心头萦绕，犹豫了很久。
这回斛律尧没有再多做停留，他还是原路出去了。
竹林是天然的屏障，斛律尧穿梭其中，鼻尖都是竹子的清香，这个味道很熟悉，他似乎在某个人身上味道过同样清冽的竹子清香，好像是那日在魔台里，那个叫子桑的女子的气味。
他知道当日是商菀所化，并且在他被丢下诛神台的时候，是她拼命救下了他，他曾经看过她流下的血，第一回，他觉得血液是温暖的，而不是杀戮的。
子桑？他想起来了，那日商菀收下的小婢女，和幻境里的子桑很相像，难怪这个女人突然问他的意见，原来是图谋这个，当时他都没仔细看她，今日闻到这气味倒是有些想起来了。
出了王府，冬天有慢慢消失的迹象，阳光落在身上很是温暖，屋檐延伸出的地方，投下一片阴影，是藏匿于阳光之下鲜有的黑暗，斛律尧抬头看了一眼光的方向，然后重新走回黑暗之下。
“斛律尧？！”
他走路目不斜视的，沿着边缘处走视线难免不全，所以当他听到商菀声音的时候，下意识一顿，可能是幻听，刚刚她还在里面的。
“你怎么在这里啊？”紧接着他就看到商菀含着笑踏着光小跑朝他过来的，她双眼弯弯像眯着眼笑的小狐狸，两侧还有酒窝，看得斛律尧心口一滞。
“殿下怎么也在？”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一直都是手到擒来的。
“来看看二哥哥，你不会已经和二哥哥熟到来他府上拜访他的地步吧？”紫菀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她站在屋檐下，毕竟是冬日，没有光的地方有点冷。
她本能地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将他拽出黑暗里，有阳光照耀的地方，果然是暖和得多。
“没有，我有事路过。”斛律尧看着她松开的手，手心好像还有余温，他下意识攥紧了手心，试图将这些温暖紧紧锁住。
紫菀一边双手抱胸围绕着他转圈圈，一边面上悟了地说：“你又藏了什么坏水呢？”
“你不会是跟踪我吧？咱们都是盟友了，你还想杀我？”紫菀猛然凑近他的身子，仰着头试图从他眼睛里窥视出一点想法。
然而真对上他浅灰色的瞳孔的时候，她倒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还好斛律尧侧头比她还快：“我考虑一下。”
紫菀气急败坏地收回视线：他竟然还要考虑一下？没事，反正最后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想到这，紫菀重新侧头看了一下他的侧脸，好像突然有点不舍得。
主要是目前来看，他好像也没做过什么毁天灭地的坏事。
斛律尧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前走，紫菀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刚想问他：你要干嘛
耳边就涌入一串串百姓的声音，她被他握住了手腕从人群中穿过——
“光天化日之下，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这可是荣亲王府啊，官家面前都敢如此造次了，哎呦！”
“这要是我家丫头，非把她打死不可！”
怎么这么多人，紫菀下意识先挡住脸，并且喊他把脸也挡住，斛律尧瞥了她一眼，好像在看一个傻子，这让紫菀非常生气！
敢情他们两被当成了猴戏，给人看了？而且刚才好像还是她主动凑近的，虽然刚才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但现在有这么多声音在作祟，紫菀眼前又重新浮现出那双淡漠的眼眸来。
明明没有什么情愫，但的确是暗藏某种魔力，紫菀把他归结为，他蛊惑人心的魔气又开始作祟了！
不对啊，他们又不是私相授受！
“喂，斛律尧跑什么啊，你是本公主明媒正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