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奇物生录 > 章叁
    “诶诶?你问它它咋回答啊,太危险了!”

    昭云:“别废话。”

    季语澜:“......”

    柳覃吞了吞口水,将视线从大鸟身上挪回来,难为情道:“我摔坏了...你捆它吧。”

    季语澜直接僵住了,说实话现在自己腿肚子还是软的,根本走不动路。

    两个人眼神拉扯已经推杯换盏几个来回,院子里幽幽传出催促声:“快些。”

    没办法,季语澜给自己打打气,从布兜里翻出绳子,朝大鸟走去。

    眼一闭,心一横,上了一套阿娘叫他包粽子的手法。

    季语澜眯着眼睛捆它,一不小心碰到了大鸟垂出来的舌头,软乎乎的上面还带着湿热的血和口涎混合物。

    季语澜险些呕出来,眉毛都缩回了娘胎。

    柳覃也是看的呲牙咧嘴,实在受不了了,爬起来朝昭云走去。

    季语澜:“呕——诶诶!等等我!”

    昭云将一地的鸡毛看了个遍,又到后院看了这家的鸡笼,早就已经是空置许久了,因为料槽里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喂食的痕迹。

    不是这家的鸡?

    刚回身欲问柳覃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就看见了房后屋檐下还躺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扮作鸟的鸟人。

    季语澜和柳覃也赶了过来,顺着昭云的视线也看见了那个人。

    “诶?这怎么还有只鸟。”

    柳覃打断他的话,没好气儿道:“那有胳膊有腿的,明明是人扮的。”

    昭云走到鸟人身边,仔细打量了一下,瞬间想起了季语澜画的那张画。

    两人见昭云的表情有异,恍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么大的身体,窄小的翅膀,除了家禽天天等吃等喝能养成这样,野生的根本不可能。

    飞都飞不起来。

    季语澜睁大眼睛,在鸟人身上走了几个来回,难以置信道:“乡亲们说的那只鸟是他?那怎外面的大鸟是...”

    很明显柳覃也没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昭云垂下眸子,淡淡道:“你是怎么发现他家出事的。”

    柳覃定了定神,赶忙道:“我家住的不远,这周边的人我都认识。我刚躺下,他家的邻居就来敲门了,说妖兽来了,我就赶紧跑去找你们了。”

    “你没先来看情况?”

    柳覃停住话,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自己哪敢来阿。”

    季语澜半蹲下身,扯开地上那人的面具,露出原本面目。

    “这?这不是李五吗?”

    柳覃闻言望过去,奇道:“诶,就是阿!”

    昭云歪起头:“什么意思。”

    季语澜站起身来,对着昭云道:“这遭难家的儿子,他家原本是一家四口,两代人住一起,李五是儿子。”

    昭云点点头:“那人头又是谁。”

    季语澜望向柳覃,很明显他也不知道。

    昭云随后又开口,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家里其他人哪去了。”

    季语澜一拍脑袋,是阿,其他人去哪了?

    前后院只有这么两具尸体,那个还只有个头。

    场面陷入了沉默,昭云摆摆手,擦过两个人胳膊往回走。

    季语澜:“诶?!你又去哪阿!”

    昭云置若罔闻,看来第一面还真是没看错,季语澜果然是个人间废物。

    “诶诶你...”

    话音未落,昭云已经捏住了大鸟的脖颈,硬生生给鸟甩醒了。

    此时季语澜和柳覃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锅底来形容,黑白闪换。

    昭云盯了它半天,最后以交流失败告终。

    鸟是开了灵识,但还是没办法交流。

    大鸟好像是感受到了昭云身上同类的气息,反倒不再挣扎,也回以试图交流的眼神望着他。

    季语澜缓步走到昭云身边,轻声道:“你你怎么什么都会,功夫好就算了,还会和兽沟通?”

    昭云:“一点罢了。”

    季语澜眸子里透出崇拜,盯着人的脸,等着他翻译兽语。

    昭云:“看我作甚。”

    季语澜眨眨眼睛:“你不是跟它说话呢。”

    昭云瞥了他一眼,负手走到一边,“它太笨了,不会说话。”

    季语澜:“???”

    合着自己是误会了当前这个局面,鸟确实不会说话阿!

    柳覃还是有些后怕,不敢往地上看,声音带着余颤:“诶,怎么着,给他送衙门还是拖回录物局。”

    季语澜闻言也犯了难,虽说这活不应该分到衙门去,但是自己这确实是人手不够阿,这妖兽要是发疯,怎么治得住。

    季语澜思惴片刻,试探道:“要么还是送衙门吧。”

    这个时候昭云适时的开口:“录物局不正是办这种事情的衙门?”

    季语澜:“......”

    昭云说的没错,这活儿推不出去了。

    季语澜无助的望向昭云:“那...那先拖回府里吧,这里毕竟死了人,明天我再知会刘知县一声。”

    柳覃将双手背在身后,哎呦哎呦的叫起来:“我可得回家了,这都几更天了,都要亮了...”

    季语澜怒目圆睁,心里骂道你这个草包。

    昭云总是说话说的恰到好处:“那我就不跟你争了。”

    ......

    柳覃捂着屁股半路就回了家,季语澜只能自己拉起大鸟,朝录物局走。

    到门口的时候,大鸟屁股后的绒毛几乎都要被磨没了。

    这鸟但凡要是醒了,都得跟他再拼一命。

    录物局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兽笼子,因为这是朝廷给发的,大到老虎小到老鼠,尺寸统统有。

    一应俱全。

    昭云全程围观,既是同类,自己也不好下手,这是来自山雀一族的尊重。

    季语澜攒了一口劲儿,嗖的将大鸟甩进笼子里,抄出了五把锁头,从上到下扣个严严实实。

    昭云蹙眉:“至于用锁么多个?”

    季语澜语带后怕:“这样安全...”

    昭云挥挥袖子:“我累了。”

    没等季语澜说话呢,人都走到中堂去了。

    眼下已经三更了,再不睡一会儿都天亮了,季语澜走之前又检查了一遍锁,才放心离开。

    回到后堂,季语澜看见人已经一如从前那样,板板正正的躺上了床。

    这是自己知道,要是不知道的看见了这一幕魂早就吓飞了。

    白衣飘飘,在白日确实吸睛,临风玉树,眉目如画的模样简直让人想让人犯罪。

    但是大晚上的躺下像尸体一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季语澜撇起嘴,将油灯从桌上拿下来放在小木凳上,挪到两人床边。

    昭云冷道:“做什么。”

    季语澜吞了吞口水,轻手轻脚的脱好衣服,跨进床里,“黑咕隆咚的我害怕,你担待点,你可以脸朝我睡。”

    昭云:“我不想看你。”

    季语澜:“.......”

    毕竟是自己事儿多,只能好言劝之:“那我转过去,嘿嘿。”

    见他没说话,季语澜拽起被子躺下,临了又重新坐起来,把昭云的被子重新展开,给人盖个严严实实才放心。

    如今已是晚秋,早晚凉的很,季语澜每年若是一不小心都会染上风寒,最后拖着病体入冬。

    所以自己是格外注意保暖,自然也要操心枕边人。

    季语澜窝进被子里,透出眼睛偷看昭云:“你还没官服呢,估计做好还要等几天,要么你穿我的?”

    昭云眼睛闭的严严实实,耳朵仿佛塞了棉花,季语澜又问了一遍,他也没作声。

    季语澜心说这人难道睡着了?这也太快了吧?

    随即伸出手想去戳他胳膊,被人抓了个正着。

    季语澜吓一大跳,嗔道:“诶,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昭云语气淡淡:“我高你一头,你的衣服我穿不上,自然不会回答你。”

    季语澜:“.......”

    季语澜心说矮怎么了,自己刚十八,没准明年还能猛长呢!

    “那我叫人做快点...出去办差必须要穿。”

    昭云这次回答的很快:“为什么。”

    季语澜楞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要么容易挨打,身上有官服,没人敢动手...”

    昭云:“哦。”

    季语澜也不废口舌了,心说这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忍忍吧。

    没想多大一会儿,季语澜已经昏睡过去了,发出轻轻的鼾声。

    昭云把头侧过来,躲避光源。

    半刻之后,昭云觉得自己的鸟毛可能被烧了,于是直接化成原型,飞到了季语澜的那边睡。

    冉冉初升的澄日在东边映出一片红,雁雀南飞,似是着急冬日的着落。

    季语澜睡的香甜,睡眼惺忪伸了个懒腰,完全没在意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了。

    因为他正回味刚才的梦,梦里自己好像当了皇上,正跟满屋子的嫔妃饮酒寻欢呢。

    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心里美的不行。

    季语澜终于不舍的睁开眼睛,想着一会儿还要将大鸟先作好记录再去寻访邻居,要赶快一些。

    他终于发现不对了,身边的人呢?

    季语澜朝中堂望了望,也没人阿,昭云去哪了?

    难道是出事了,季语澜心里着急,直接一把掀开被子飞掠下床,怎料被窝里传出叽啾一声。

    季语澜:“什么玩意?!”

    说着季语澜抄起床边小凳上的烛台,颤颤巍巍的指着床,“你你,什么东西,赶紧给我现身。”

    半天也没声,也没有妖怪跳出来咬人。

    季语澜松了口气,慢慢朝床里望去,被子外露了一截小小的羽毛。

    鸟??

    不会是巨鸟吧!

    下一刻季语澜就开始大喊:“昭云!鸟跑了!!”

    回以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季语澜深吸一口气,拿着烛台一把掀开了被褥团子,里面窝着一个小小的白绒雀。

    “这?...”

    季语澜有些惊诧,被窝里哪来的鸟,门窗都关着它怎么飞进来的。

    “真是的,小东西,你吓我一跳,怎么飞进我被窝里来了,过来我放你出去。”

    鸟没动地方,将头撇至一边。

    “诶,行,你我也算有缘,你要是能变成个小娘子,别忘了回来找我阿~”

    说着季语澜将烛台放下,走到窗边将窗子支起来,“那你自己飞走吧。”

    季语澜穿好衣服就朝外走去,心说大早上的昭云去哪里了。

    见人走了之后昭云腾的变回人形,揉了揉刚才被人压住的胳膊,骂了一声蠢货。

    季语澜走了一圈也没见到人,架着胳膊在院里思考,这人能去哪?难道吃饭去了,那怎么不叫我!

    想及此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你做什么呢。”

    季语澜闻声回头,惊诧的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人,“你去哪了,我找你半天,你怎么在屋里的??”

    昭云:“我一直在。”

    季语澜揉了揉眼睛,满脸不信:“我刚才明明在屋里找了阿。”

    “你眼神不好。”

    季语澜:“......”

    昭云五官生的都是极好看,明眸皓齿,长眉美鬓,只是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别人欠他钱一样。

    “对了...那个鸟好像快死了,我刚才给它打了一碗水,它也喝不进。”

    昭云哦了一声,负手朝笼子走去。

    大鸟奄奄一息,无力的将头垂出笼子,身上沾满了血污,屁股被拖回来时也被磨破了皮肉,简直惨不忍睹。

    昭云闭了闭眼,将手慢慢伸向它的鸟喙。

    “诶!危险!”

    昭云置若罔闻,手指慢慢在鸟喙和它眼睛处摩挲,注入灵力。

    须臾之后,大鸟慢慢睁开眼睛,似有感激的望着面前这个人,发出嗷嗷的低吼。

    “为何伤人。”

    大鸟听懂了他的话,反倒是闭起眼睛,落寞的垂下头。

    昭云的法力所剩不多,昨日还耗费一些,要想通过灵力去走大鸟的神识知道真相,是不太可能了。

    昭云收回手,决定用回原始语言。

    季语澜看个不明不白,心道这是干什么呢。

    昭云捡起地上的小石头,轻轻敲在笼边,长长短短各有所异。

    大鸟听懂了,虚弱的抬起头看向昭云。

    昭云又敲了一段新的话,只不过原来是鸟的叫声,现在换成了石击声,也是一样听得懂的。

    昭云:为何伤人性命。

    大鸟有些急躁,嗷嗷的叫了几声,似乎要冲出笼子。

    昭云又敲了几句话,大鸟逐渐平息下来,反而开始用头撞笼子。

    季语澜一看不妙,走到前面去拉昭云:“它就是一畜牲,你还真指望它能听懂阿。”

    说到畜生二字昭云明显抽了抽嘴角。

    大鸟终于平息下来,昭云将石头扔开慢慢走到一边,负手沉默。

    季语澜看了一眼锁,都还完好,随即望向昭云:“怎么...不说话了。”

    “它说人不是它杀的。”

    季语澜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昭云的背影,“啥??!”

    昭云轻叹一口气,编了个谎:“我阿爹养了一辈子鸟,我跟他学的兽语,应该八九不离十。”

    季语澜发出惊叹:“这!你也太厉害了!你是神仙吧!”

    昭云:“...不是。”

    季语澜快速走到昭云身边,拉着他袖子,“它它还说什么了。”

    “它说它是为了寻自己配偶的灵丹,李家人活捉了它,剖心取走了灵丹。”

    季语澜此时的表情可以说是精彩来形容,既害怕,又期待。

    “那那...不是它为了报仇杀的人?”

    昭云摇摇头:“不是。”

    还没等季语澜再开口,昭云已经否了他想问话:“它说不知道是谁杀的。”

    季语澜一时失了主意:“这...”

    昭云看穿他的心思,若是不是鸟伤的人,应该移交县衙去办。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任谁也不会相信不是它做的。

    昭云抱着手臂看他,轻轻吐出一句话:“昨天说他家是四口人,其他三个在哪。”

    季语澜恍然:“对啊...剩下的人呢,吃过饭再去看看吧,若真不是这畜生,我们再放了它。”

    昭云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季语澜:“怎么了...这是。”

    昭云回身走到前堂,兀自坐下:“我饿了。”

    季语澜跟着人屁股追过来,笑道:“等柳覃来做,或者你愿意吃什么我去买。”

    昭云:“出了门右拐一百步刘家铺子的糍粑。”

    季语澜楞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好,我这就去买!”

    出了门季语澜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一说吃东西,这怎么说话说的这么利索了。

    难道选择性话痨?

    季语澜刚付了银子,转身就看见柳覃急乎乎的跑过去,手里还拿着佩刀。

    “诶!柳覃,你干啥去阿!”

    柳覃闻声站住脚步,急道:“诶,你快快叫上那位,昨天的李家媳妇现在在县衙击鼓鸣冤呢!”

    “啥?李家媳妇?”

    柳覃简直想上去给他一拳,奈何自己低他半个官,随即快走两步将人往录物局拖。

    “李五的媳妇,说他家兄弟为了钱杀人,还说他整了什么妖术,让那怪物将李五活生生给撕了。”

    “阿!你不早说阿!”

    柳覃拖着人健步如飞,恨道:“我这还不够早!!”

    大门咣的一下被推开,柳覃直奔笼子,要去将大鸟拖出来。

    季语澜将糍粑塞进昭云手里,赶紧就去拦:“诶诶,你做什么。”

    柳覃惊奇看了他一眼:“这孽畜伤了人,衙门让我把它拖去衙门。”

    季语澜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解释,一把将人手从笼子上掰开,急道:“不是它!它没伤人!”

    柳覃闻言愣在原地,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他,“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昨晚上吓傻了。”

    “没有!昭云会通鸟语,他问了这畜生的!”

    柳覃再次眯起眼睛,身子不由朝后倾斜去躲他:“你是不是疯了。”

    昭云咬了一口软弱的糍粑,清新的薄荷草香在口中蔓延开来,随即嘴角噙起笑意,幽幽朝两人说了一句:“他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