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名叫赵钱,身材精瘦,泛红的长脸上细长的眼睛黑得发亮,一副十足的精明相。命人将严敏棠二人带进来后,还未说话先笑脸相迎,亲切的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严公子是不是,快进来坐。”
三人落座上茶,寒暄一番后,他才适时开口:“不知道严公子前来有何见教?”
“听闻赵掌柜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饶圈子了。”严敏棠直接表明来意,“我手上有杜荣家染布的秘方,想用这个与赵掌柜做个生意。”
赵钱哦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只开口问道:“具体是什么生意?”
严敏棠也不卖关子,“我们合作开店,钱和秘方我来给,你只需管理经营,分成上我拿高你拿低。”
说完等赵钱消化一阵,又继续道:“赵掌柜应该知道,这秘方有多珍贵,您相当于又得了好东西又多开了店,绝对不亏。”
“生意场上,必然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既然如此,严公子为何要为别人做嫁衣?”
“实不相瞒,我与杜荣有些私仇,所以我想让赵掌柜来做这个中州第一。”
严敏棠仔细观察赵钱的表情,缓缓道:“况且,赵掌柜能力出众,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自己辛苦经营,与您合作必然前景乐观,怎能说是为别人做嫁衣呢?我有钱你有才,这样的搭配岂不完美。”
赵钱笑了,不置可否,“口说无凭,我要怎么相信你有所谓的秘方?”
严敏棠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这是助染剂,掌柜想必知道怎么用,先溶于水,制成溶液后加入染液中。不同颜色的助染剂有少许差别,这块用于深色效果更佳,掌柜可拿去试试,便知我所说不假。”
赵钱没有推辞,“好,严公子既这么有诚意,赵某也不矫情。这东西我留下,后续有了判断我再邀请严公子上门,好好聊。”
另一边,叶佑安也与杜荣又见了面。
“如何,内容可有不满意的地方?”杜荣已将契约拟好,拿给叶佑安过目,见他看完沉思不语,主动开口问道。
平心而论,他表现得相当有诚意了。此次合作确实对他有利无害,叶佑安的身份人品他也毫不怀疑,加上之前出手相救之恩,他在合作细节上花了不少心思。叶家只在前期准备阶段出钱即可,织染、出售和服务都由他负责,叶佑安作为合作的提出方,按理说不会有不愿接受的地方。
“杜掌柜已经给出足够的诚意了,合作细节方面完全没有问题。”叶佑安诚恳道,“只是有个问题,我想再明确下。我找杜掌柜合作归根结底是因为这独家织染工艺,既是诚心合作,必是得保证这工艺仅我们使用,不会有其他店铺日后也拿这个来与我们竞争,否则这合作便失了根基,您说是不是?”
杜荣了然,此话不假,他们家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都是靠这染织的本事,叶佑安看中这个与他们合作,要他们保证工艺不外泄确实合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杜荣沉吟之后点头道。
“杜掌柜深明大义,想必不用我多说。这开店前期的租赁、修葺、采买等都花费不少,补偿金就按此金额的倍数算,您看如何?”叶佑安看他不语,又笑道:“其实也就是图个心安,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您也知道,微乎其微。”
“好,我回去再想想,没有问题的话我将这条加进去。其他可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其他都按这上面写的来,我没有异议。”叶佑安看他答应,彻底放下心来,再次回到客栈静待佳音。
没过两天赵钱那边先来了消息,请严敏棠再次入府一叙。严敏棠送走信差关上门,转身对叶佑安笑。
“这赵钱,人怎么样?”
“典型的生意人,看他的样子,想必不是什么善茬。”相由心生,严敏棠想到赵钱的样子,总觉得他不是良善之辈。
“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叶佑安听他这么说,更觉不安,虽说有二叔一起应该不会有事,可自己不跟着总是不安心。
严敏棠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笑道:“放轻松,这是谈生意,又不是打架。”
“那谁知道,等知道要打架的时候就晚了。”叶佑安反驳,却乖乖没有再提,嘴上说着危险,他内心还是觉得不至于此的,他们都没有做过生意,到底不知人心险恶。
严敏棠与二叔再次来到赵府,这次赵钱更加殷勤,以贵客待之,直接引进了自己的书房。
“稍后要谈之事事关重大,你我二人单独进书房细聊,其他人先留在外面吧,严公子看如何?”书房门口赵钱提到。
其他人明显是指二叔了,严敏棠想了想,还未及开口,二叔自己接了话,“出门前我家少爷千叮万嘱,不能离开严公子半步,否则回去必受责罚,小人实在不敢违背,还请赵掌柜见谅。”
赵钱抬眼看向严敏棠,见他闭口不语没有要反对的意思,只好松了口,笑着道:“看来你家少爷对严公子甚是关心,也好,都不是外人,就一起进来吧。”
赵钱的书房布置得相当华丽,乍一眼看去倒像是个小的观景室,书画古董,奇石盆栽,各类摆设一进门便目不暇接,让严敏棠叹为观止。
几人落座后,赵钱开门见山:“严公子的助染剂确实惊艳,赵某做布匹生意这么多年,从未染出过如此完美的颜色,单为这东西,与你合作也是值得。”
严敏棠见他认可并无意外,只道:“赵掌柜是明白人,自是知晓这东西的价值,那我前日提的事掌柜考虑得如何?”
“严公子的提议很好,但我却有一个更好的想法。”赵钱手里把玩着桌上的镇纸,笑着看过来。
严敏棠见他这模样,心中警觉,正要开口讲理,赵钱已将镇纸重重拍在桌上。砰的一声在屋内分外刺耳,随后立刻从门外走进几个手持长剑、面色冷漠的侍卫来。
“赵掌柜这是何意,难道我提的条件还不够好吗?哪里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商量。”
“把你留下,直接告诉我秘方,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赵钱成竹在胸,这些侍卫都是府上最精良的,对方才两个人,还有一个明显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事情没有不成的道理。
严敏棠也知道形势对他们很不利,带着他直接突围显然是不可能,他转头看向二叔。二叔面无表情,丝毫不慌,感应到他的目光也扭过头来,眼神忽地往赵钱那边飘一下。
严敏棠明白他的意思,心下狂跳。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拿赵钱当人质,这人现在正嚣张得意,没有防备,必须一击即中。但二叔一旦出手,他就会落单,如果被人制住,场面将会十分被动。他必须在二叔得手前保全自己。
他按捺下紧张不安的情绪,心思急转,片刻后朝二叔微微点头。
严敏棠只感到身旁疾风骤起,转眼间二叔便消失在原地,他立刻飞身跟上,拼劲全力往书桌另一边奔去。
周围的侍卫反应也极快,几乎是瞬间就举剑攻上,试图拦住二叔的去路,一时间剑声呼啸真气激荡。
严敏棠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快过,耳边除了风声和喘息声什么都没有,刚刚奔到桌前,就有侍卫围了过来,他慌乱地左右闪躲,头脑一片空白。
他这边的侍卫并不多,可对他来说已是绝境。
严敏棠想着,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不会死了,只是不知道如果被捅个对穿却没有血,会不会反而把对方吓一跳。
果然,不出片刻便有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乖乖停住,做出放弃的样子。在对方放松警惕上前抓他的时候,立刻毫不犹豫地挥臂将剑打开,一个翻身从桌上滚到了另一边。
二叔没有让他失望,当他摔进书桌内侧的时候,赵钱已在二叔手中动弹不得。
“都住手。”二叔的声音依旧很稳,在严敏棠听来仿若天籁。“退下,让我们出去。”
赵钱此刻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被拖出了赵府大门。
吩咐下人送来两匹马,二叔与赵钱共乘一匹,严敏棠单独一匹,他们就这样在人质的掩护下,纵马回到落脚的客栈附近,在一条小巷中停下。
“敏棠没事吧?”二叔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严敏棠。
刚才太过紧张没来得及看,严敏棠此刻抬起胳膊,发现衣服袖子已经被割破大半,破破烂烂地垂了下来。可小臂光滑无暇,不痛不痒,半点伤口都不见。
“没事,就划了一下,不疼。”他放下手臂,随意拿衣服遮了遮。一定又是傀儡线,这个东西竟这么管用吗,回去一定要找叶佑安问问清楚。
他将这些心思收起,走到赵钱面前,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赵掌柜,现在可有什么想说的?”
“马失前蹄,没什么好说的。”赵钱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我认输,这次是我败了,合作我接受,分成也好说,明日我就可以将条款拟出来给你们看。”他抬头看向严敏棠,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意。
严敏棠既怒又恨,看着这张脸恨不能一巴掌扇过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二叔趁其不备将一粒药丸喂进了赵钱嘴里,他猝不及防之下一口吞下,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既然你不能好好说话,就只有拿这个让你乖一点了。”二叔松开他,淡淡道,“吃了什么我说你也不会信,你还是回家找大夫看看吧。”
严敏棠也被这一手震惊,想到之前审问闻风阁的人,莫楚凡也是这个路数,心中感慨,看来江湖中人行为方式都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