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暗,月上柳梢之时,柳昭黎穿戴整齐出门,瞧见父亲的屋子仍亮着,想来不是在看书就是处理事务。
他心头丝毫没有不学无术的羞惭,反而彻底放下心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走了出去。
外头掌灯的仆人许是小解去了,门口漆黑一片,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冷不丁撞进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被人一把搂住了腰。
他下意识就要大喊出声,一只手迅速捂了他的嘴,湿热的呼吸擦过他的耳朵:“是我!”
听到是魏瑄的声音,柳昭黎松了一口气,心想不过去吃个酒而已,搞得这样偷偷摸摸,忍不住在他肩膀锤了一记,埋怨道:“连个灯也不点杵在这吓死人,做贼吗!”
魏瑄拉他的手往前走:“是啊,这不是来偷你吗?”
柳昭黎被他这厚脸皮的油腔滑调噎住,一时无言,哼哼了几声作罢。
满春楼是长安街新开的酒楼,据说有他最爱的秋白露,味道极其纯正芳香。柳昭黎是有些爱酒的,不过酒量一般,微醺时倒还有几分风流倜傥,可一旦喝到酩酊大醉就总免不了一番胡闹,三分不羁化作十二分的荒唐。
硬逼着乐师唱童谣,在别人脸上画王八,或是敞着衣襟吵闹如孩童。他是尚书公子,一般人也说不得拦不得,只看在那张脸的面子上哄着他,任由他折腾。
因此他很少酗酒,一旦预感要喝到神志不清,场面失控之际,也必定先找人把他全须全尾地抬回家,也好少给他爹丢些人。
柳青川没少教训他,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骂也骂了,关也关了,打又舍不得。总之最后柳青川见他喝不成个酒鬼,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勉强还能保全尚书府的颜面,便也由他去了。
而今柳昭黎已数月不曾沾酒,一踏进酒楼便被那扑鼻而来的酒香包围,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随着酒香一起靠近的还有几位袅袅婷婷的歌伎。
她们个个衣衫轻薄,面如桃花,眼神妩媚勾人,在他们对面素手抚琴坐好。
雅间内顿时一阵香风氤氲。
柳昭黎诧异望向魏瑄,魏瑄无奈一笑:“看来老板把咱们当成什么风流公子了。”
柳昭黎抿嘴也笑了笑。
他爱在酒楼厮混,偶尔手痒兴起也会跟着朋友赌两把,但却是出了名的不好美色。
美人远观欣赏也很好,只是他自认天生欲望淡薄,不曾在男欢女爱上动过心思,平生唯一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自渎,如今想起也只叫他感到无比恶心。
他有时在一旁看着那些锦衣华服,自诩文雅风流的世家公子,上一秒还在对国家抱负侃侃而谈,下一秒便开始左拥右抱,念起了淫词艳曲。
柳昭黎认为各人有各人的快乐,但于他来说,那些看起来虚无缥缈的情欲,还不如一口辛辣烈酒来的刺激痛快。
魏瑄也一向清心寡欲,二人出来喝酒不曾叫过乐人随侍,今日原来是老板看他二人身段风流,面容俊秀,自作主张送了乐伎上来。
魏瑄道:“倒也无妨,我们喝自己的便是。”
柳昭黎点点头,举杯向对面的乐伎们微微一颔首,听着美妙琴声,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不愧是他心心念念的好酒,味道果然香醇浓烈,他又嗅了嗅酒杯内的余香,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点笑模样。
待他又是两三杯清酒下肚,转眼瞧见魏瑄滴酒未喝,手只握着酒杯慢慢摩挲,清俊的侧脸没什么表情,好似思绪早就飘荡远走。
柳昭黎一拍他的肩膀:“你酒也不喝曲儿也不听,干坐在这有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想哪位美人?”
魏瑄盯了他一会儿,心想美人不就在面前吗?但面上不显只微微一笑,柳昭黎也不在意,把那一大坛秋白露宝贝似的搂在怀里冲他得意地弯起唇角,像一只餍足的猫,带着几分朦胧的痴劲儿。
魏瑄知道他这是有些醉了,伸手捏住对方柔软的脸颊,忍不住笑他:“就你这点酒量还敢贪杯?不怕给你爹丢人了?”
柳昭黎任由他动作,只顾着喝酒吃菜,含糊道:“今日是有你在我才敢放肆喝这么一回,你可别不管我……”
魏瑄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好。
酒气辛辣扑鼻,柳昭黎喝急了些,被刺激得眉毛鼻子全皱到一起。酒水湿淋淋地挂在那截尖俏的下巴上,然后滴落到桌面上,衣襟上,和魏瑄微抬的手心里。
魏瑄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于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烈酒入喉,没能解他渴意,反而让他心头那把火烧的更旺。
没人拦着,柳昭黎便喝得有些肆无忌惮了,待他双颊酡红,眼神湿润迷离时,终于想起父亲的教诲,即便有魏瑄在身旁,他也极克制地摆摆手道:“不喝了。”,努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魏瑄轻轻一拍手,屋内缥缈琴音散去,几名歌姬飘然上前,纤纤玉手拿了酒杯盛酒,如雪的皓腕交错相叠,叫人眼花缭乱。
他一手支着脑袋,示意她们给柳昭黎继续喂酒。
柳昭黎这厢还在回味烈酒滋味,突然周身缠过来几条白嫩胳膊,执了酒杯就往他嘴边送,他本已醉意上头,隐隐感觉快要不太受控了,然而抬眼望去见几位美人皆是眉目含情,欲语还休地望着他,身子又贴得极近,他躲也不是,挡也不是,一时间茫然无措,手脚犹如蛛网上的蝇虫,被缠缚起来动弹不得。
三分迷糊变作七分,在酒香的刺激下,他微微张嘴叼住酒杯仰头咽下,任由溢出的酒水顺着他白皙脖颈流过,直到没入衣襟里。
旁边有股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迷离中睁眼正好瞧见魏瑄正笑着看他。
于是柳昭黎求救似的就要去抓魏瑄的手。
下一秒几只酒杯又相继递到嘴边,叫他分身乏术,这下他的脑袋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不但眼前的美人幻化出了残影,就连他自己张开的五指都看不分明了。
在这样熏然的醉意中他慢慢伏倒在桌子上,隐隐感受到了身体里有一股奇怪的热意,不似饮酒后血液的自然沸腾,那热度是从五脏六腑往心口灼烧的,直烧的他口干舌燥,喘息不止。
不知何时,身边美人散去,柳昭黎朦胧的视线里,只剩离得越来越近的魏瑄。他去抓魏瑄的手腕,口齿不清地小声说:“水……想喝水……”
魏瑄了然点头,贴心地倒了满满一杯茶,却并不往他嘴里送,拿不稳似的手一抖,任由茶水半杯落在他的唇上,半杯落在他的脸上。
柳昭黎的睫毛和鼻尖挂上淋漓的茶水,他呆愣愣地眨了眨眼,已经失去了清醒的分辨能力。
耳边响起一声笑。
但他只知道渴,于是自己去拿面前的茶杯,只是摸索了半天,明明近在咫尺的茶盏却怎么都够不到,总是不远不近地差一点距离。
柳昭黎脾气上来了,干脆一掀衣摆就要爬上桌子用嘴去叼那茶壶,一条腿刚翻上去后腰突然一酸让他仰面向后栽进个怀抱里。
他挣扎着转过身,双手支在魏瑄胸膛上。魏瑄毫不心虚地同他一双湿润醉眼对视,用手分开他的双腿,让他结结实实地坐在自己怀里。
柳昭黎此刻确实是不清醒了,双手顺势环上魏瑄脖颈,泄力地趴在他肩膀旁,吐出的气息热得要命,还在茫然看着前方轻轻说:“水……”
声音很低,却仿佛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魏瑄喉结动了动,自己仰头饮了一大口,然后掐住柳昭黎的双颊低头直接嘴对嘴将水渡了过去。
柳昭黎下意识吞咽了那点茶水,还觉不够,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急切地在他嘴唇上舔了又舔,只是这次喝不到,身体又越来越热,只知道魏瑄怀里乱拱,险些要憋出泪了。
魏瑄一只手稳稳揽住他的腰,漆黑眉眼专注地打量着他,见他衣袍凌乱,眉眼含春,俊秀白皙的面容此刻泛着红晕,当真是活色生香,仿佛皮肉都透着一股醉人香气。
他慢慢低头嗅了嗅柳昭黎身上的气息,觉得此刻的柳昭黎很像皇宫百兽园里某种皮毛漂亮的幼兽,正需要他的爱抚。
于是他再度低头吻了下去。
柳昭黎以为他还要渡他喝水,欢欢喜喜地主动把唇张开,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一点嫣红的舌尖,然而直到被吻得头晕脑胀嘴唇发麻也没能再解半点渴,这才呜咽着想逃开。
魏瑄捏住他的脸不许他动,喘息着重重舔他的舌头和嘴里的软肉。
似乎有火苗从他们相接的唇齿一直烧到小腹,柳昭黎从头到脚彻底软成一汪水,整个人都歪倒在魏瑄怀里没什么力气地拽着他的衣服,微仰着脸任对方予取予求,露出的皮肤透出点桃花似的粉。
一吻毕,他的脸红的不像话,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双眼雾蒙蒙笼着一层湿意,连带着五官也变得模糊,只有那张被吻得湿红的嘴唇尤为夺目,还在张合着喘息,呼出来的酒气扑到魏瑄脸上,被他照单全收。
魏瑄身下那根已经硬了起来,直挺挺地戳着柳昭黎的屁股,他忍不住烦躁地伸手去抓,一边抓一边疑惑低头去看,脸上带着某种纯稚的天真。
魏瑄呼吸变急变沉,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柳昭黎浑圆的屁股沉甸甸地压在他手臂上,他亲了亲怀里的人,感觉自己此刻并不比柳昭黎清醒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