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想的头很痛,那种痛的感觉,就像是脑袋里的东西和脑壳分离开来,脑子被团成了一个球,在脑壳里撞来撞去,他的眼睛也在痛,连着眉骨都针扎一样的感觉,昨晚是不是哭过了?姜想的思维也不清楚,他费力地睁着眼睛,窗外太阳都已经照得很高了,现在几点了,他为什么还没起床?为什么浑身松软得没有力气,连抬根手指都费劲儿?
“嗡——嗡——嗡——”
身后有东西在响,这是什么声音,他一点都不熟悉?姜想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枕头边放着手机,姜想还觉得自己在做梦,这不是他的东西啊,但还是接了起来,一接通电话那头的人便说个不停,“我说大佬啊你跑哪儿去了,你不说回现场了吗,我本来调休的,又折腾回来,结果你丫人还不见了?不是叫我交文件吗?”
姜想被这一连串的质问给弄懵了,直到对方说完才“喂?”了一句。
“诶?不好意思您哪位?”
姜想脑子还混混沌沌的,想着这梦也要被人反复质问,想要掐自己一把快点醒过来,却见秦之垚推开门走进了屋子,阳光照得屋堂明亮,秦之垚穿戴整齐,像刚从外面进来的。他接过了手机,姜想却愣在原地,他怎么在这儿?
“喂?肖白,没事,我出去一趟,嗯,对,对,好,之后再说。”秦之垚挂断电话,昨晚就是这家伙突然电话过来,他只得抱着醉醺醺的姜想回了床上,然后跑回去加班了,今早又是这样,他这个老板做的比哪个员工都要忙了。不过就算昨晚没有这事儿,他应该也不会进行下一步了,他爱干净,没什么防护措施,而且他也没兴趣对昏睡着的人做些什么。
姜想低头看了看自己,睡衣皱巴巴的,床单也皱巴巴的,本来干净的衣服多了些他不能理解的污渍,昨晚的回忆疯狂涌进脑海里,姜想几乎要大喊出来,他都跟秦之垚做了什么?
“喝点水吧,喝醉了嗓子很干的。”
姜想呆愣愣地看着秦之垚递了瓶水过来,这是梦吧,应该是梦吧?姜想往自己大腿上狠劲儿地掐了一下,奶奶说,要觉得是梦,掐自己一把就能醒过来,可痛得他倒吸气,秦之垚还在他眼前。
“不舒服?”
姜想憋红了脸,摇了摇头,他们昨晚,做了比他看过最亲密的电视剧里演的东西还要更过分的事情,可在画面中那么唯美,现实里却有些混乱,秦之垚倒是光鲜亮丽,一丝不苟,自己就乱糟糟的了。
“吃东西吧,我叫人送了点来。”
秦之垚和往常的语气都一样,好像他俩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姜想几乎都要怀疑昨晚是他臆想出来的了,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身上力气抽空了,以至于走路腿都在发抖,好在秦之垚说完就转身出去了,不然姜想连衣服都不好意思换了。他磨蹭了半天后才走出房间,坐在那张小竹桌旁,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吃东西。”秦之垚是知道这人清醒过来是要跟鸵鸟似的缩回去的,他拿着筷子夹了块肠粉到对方面前,“姜老板,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之间有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好难堪的。”
秦之垚这语气就跟做述职报告一样平常,但对姜想来说是恰到好处的宽慰,他看着对方灵巧活动筷子的手指,又仿佛想象到对方在自己身体里触摸时的那种感觉了,脸红到了脖子根,真奇怪,他们俩做的事儿。姜想只知道男人和女人,会结婚,结了婚之后要做能生孩子的事情,可男人和男人,原来也是可以的吗,外面的人其实是这样的吗?姜想小口吃着东西思索着,秦之垚看起来懂那么多事情,应该不会骗他吧?
“小姜哥!我来送货了!”外面传来清亮的喊声,姜想赶忙拄着拐杖出去,远远地就看见石小佳抱着一箱啤酒往坡道上走,人还没到,声音就先来了,姜想笑着冲对方挥手,秦之垚则皱着眉头,他在这儿呆了这么久,怎么没见姜想还有这等熟人的。
石小佳个子不高,皮肤颜色略深,人也看着瘦瘦的,力气却不小,三步并两步就走到了店门口,把姜想都拎不动的箱子放在了他一贯堆东西的地方。
“小佳,你来了啊,怎么这么久没见你。”姜想认识石小佳很多年了,这是在这种小地方,他能相处得还可以的极少数人之一,石小佳总是很热情又乐于助人,所以跟谁都能相处得好。
“哎呀,别提了,你没听刘叔说嘛,我爸非要让我去相亲去,相了好几个人,个个都不咋地。”石小佳一副嗔怪的样子,凑到了姜想旁边,她胳膊往姜想肩膀上轻轻一靠,“小姜哥你要是腿能治好就好了,我爸肯定喜欢你这样的人。”
“你可别说这话。”姜想笑了笑,石小佳总爱开这种玩笑,她可不是真的喜欢他。
“哎呀,我说真的嘛,哈哈。”石小佳这边说话,其实目光却也注视到秦之垚了,毕竟小山村里一年也不会出现一回这样的人,存在感实在太强。但石小佳的性格,天生就带着些警戒性,一见秦之垚的装束,联想到村口看见的施工队,就知道肯定是开发商的人,之前他们总来小店里纠缠,她就遇见过,而且小地方什么消息都能传得人尽皆知,就姜想家奶奶去世,又因为是钉子户被点了火这些事情她后来也听说了,本性就有些正义感的石小佳,瞧着秦之垚不像什么好人,她把姜想往一边拉了拉。
“小姜哥,你没事儿吧,那些人总来刁难你啊?”她小声附在姜想耳边说的,眼光往秦之垚那边暗示着,却冷不防和对方对视了,这城里来的老板,看人的眼神可真凶。
“啊,不是不是,他们后来没逼我卖房子,还救了我。”
“啊?真的吗?”石小佳震惊地睁大眼睛,她之前听说那个公司在市里建商场,有好多工人出事故了都没管呢,“不过,反正你也得多留点心眼儿。”
石小佳拍了拍姜想肩膀,却见对方脖子那里一圈牙印,“诶,小姜哥,你这儿怎么了?”石小佳向来是习惯了和人肢体接触的,她伸手就去摸了一下姜想的脖子,姜想醒来一直没照过镜子,她这一碰,才感觉有点儿疼。
“这什么咬的能咬成这样啊,你要不要去打疫苗啊。”石小佳还为姜想担心着,可身后那位大老板却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两个人之间,把姜想挡在了身后。
“您这边货点齐了吗?”
秦之垚本来就个子高,一下子靠得这么近,对石小佳来说就是一面墙倒过来,而且这人说话也冷冰冰的,颇具震慑力,石小佳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跟姜老板还有事情要办,您要是不急的话,今天我们就先打烊了。”
姜想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就见石小佳匆忙去把东西都搬了过来,虽说他们之间是供应关系,但每个月出货数量也得达到,姜想还觉得很不好意思,但秦之垚却接管了他的小店似的,跟石小佳清了货款,打发人走了。
“走吧。”秦之垚也不知怎么,本来好好的,突然就有些气儿不顺,他摸了下姜想脖子上的咬痕,夏天露着脖颈,因为皮肤白,显得那牙印儿更深了似的。
“啊?去哪儿?”姜想缩了一下,不理解对方在讲什么。
“你忘了昨天答应我什么了?”
“啊?”姜想是一问三不知,他的记忆给酒精切成了无数碎片,而且对于两人之间的冲击性亲密行为,他都还没缓过来呢。
“你答应我......”秦之垚拉长了语调,似乎要故意引得姜想的好奇心,他俯身靠近姜想,手抚摸着对方的脖颈,肉眼可见姜想的脸和耳朵慢慢变红,秦之垚轻笑着,“......要一直呆在我身边来着。”
姜想浑身发烫,为什么秦之垚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跟把他的整颗心都抓挠了一下似的,又痒又热。他是记不清了,怪不得奶奶说,不要喝酒,喝酒是耽误人的事情。
“但,但是,你要去哪儿啊,我还得看店。”姜想迟疑着,他以后真不该喝酒了。
“我找个人帮你看,你跟我走就行了。”秦之垚打了个电话出去,过一阵就来了个一脸懵的职员,一看就是他们在村子里临时办公室那里叫来的。
“给你派个新活儿,这个小卖铺你开着吧,营业时间就按上下班,记得记账。”
姜想也不在状况,但秦之垚把门钥匙给那个同事一扔,就拉着他往下走,一直到坐上了副驾驶,姜想都没理解这是怎么回事儿。
车子开了几个小时,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很多人都下班了,所以楼里没有多少人,姜想的拐杖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尤其明显,他本就畏惧这种地方,这时候更是窘迫得不得了。有人和秦之垚打着招呼,他就点下头,也不笑,姜想觉得更恐怖了,低着头紧跟着秦之垚进了办公室。
这一间屋子的面积很大,又是做成了落地窗,可以俯视整个小城,正是黄昏时分,阳光在地上划出一道橙色的线,姜想被秦之垚安置在沙发上,沙发很软,他却非常局促,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性进来给他端了一杯茶,白瓷杯子里冒着热气。
“你坐会儿,我处理点事情。”秦之垚说完便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做事,留姜想一个人不安地环视着房间,皮质沙发一动就会发出响声,所以他动都不敢动,身体僵直着。这间屋子,要比他的整个家都大,干净的天花板,温度适宜的空调,地毯又厚又软,办公桌上堆着些他看不懂的文件,这样的环境里,秦之垚坐在其中刚好相配,但放一个穿着短袖抱着拐杖的姜想就显得格格不入。
就这么着,姜想就真跟个物件似的,被秦之垚摆在办公室里,他不敢乱动也不敢讲话,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秦之垚工作,一直等到太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路灯都亮了起来,秦之垚才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坐到了姜想旁边。
“我们是不是得谈谈昨晚?”
姜想正色点了点头,脸上却一热,秦之垚俯身亲了他一下。
嗯?不是说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