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晟一年前来过卧沙基地，趁着夜色进了城，夜里也有守卫巡逻，但地下交易不会因为这个中止。
孙晟驾轻就熟地来到一处接头点，他拿出点金币交给一个在街角抽烟的男人。
穿着一身黑的男人上下打量了孙晟一眼，旋即带他走进巷子深处。
孙晟开门见山地说：“最近的燃料点在哪里，我要三桶。”
黑衣男耸肩，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抱歉：“这里最近的吗？前阵子被城主抄了。你要燃料，只能去下一家。”
“抄了？”孙晟愕然。
“卧沙什么时候管的这么严了？”他试探地问。
黑衣男吐出一个烟圈，见四下无人，这才缓缓说道：“那卖燃料的几个人本来就手脚不干净，在陆睢头上动土，结果陆睢直接把人把家给抄了。”
陆睢，孙晟想，一年前他来到卧沙基地的时候，陆睢就已经是城主了。
他能当上城主的一半原因就是，他并不限制地下黑市的交易，甚至有暗中鼓动的意味。
因为有地下黑市的原因，就会有不少人慕名来到卧沙，推动这里的经济发展。
同时对他坐稳城主的位置也大有裨益。
孙晟问道：“那群人干什么了？”
黑衣男斜视他一眼，声音颇为冷漠：“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却又接着说：“听说，他们偷了城主的…沙发？”
孙晟眼皮一跳。
沙发？他立刻想到了何鹤。
陆睢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沙发灭了能给他带来利益的窝点，而且那群人的货车上也并没有燃料。
但很快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他抬眸，果不其然发现黑衣男正在默默地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这个人在试探他。
孙晟神色如常，说道：“沙发？你们城主可真够小题大做的，不过我也不关心。”
“别的燃料点在哪里？”
他心里还是焦急的，希望赶紧买完燃料回去，去潜龙基地的路上，他会好好问问何鹤关于陆睢的事。
这回不管他怎么撒娇都没用。
想到临走之前，何鹤落在他侧脸上的吻，冰冰凉凉的，可惜他不能尝尝，他觉得应该是甜的。
孙晟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黑衣男给他指了个大致方向。孙晟告别后向那里加速赶去。
黑衣男看了一眼孙晟离开的方向，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孙晟在那里如愿以偿地买到了燃料。他付了钱，想起来一件事似的，低声问卖家：“听说城主丢了一件东西，是什么？”
卖家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然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悬赏令，说：“城主丢的不是东西，是一个美人。城里的人都知道。”
“只要举报这个人的藏身处，城主赏赐一万金币。”
孙晟脸色一变，他看向悬赏令上的照片，竟然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
是何鹤。
照片上的他和自己一开始见到他时并不相同，照片上的他留着到肩膀出的黑发，穿着一身绿色的长裙，卧在沙发上，背对着照相的人，只露出大片的背脊和小半张侧脸。
但那足够让孙晟认出来。
何鹤的表情在黑白的纸上显得有些模糊，虽然掩盖不了他的美丽，但也隐隐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和自己碰到的爱哭鬼看起来判若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
孙晟带着燃料箱往回赶。
出城的时候有些麻烦，向他这样大半夜出城的人盘问的自然会多点，孙晟心里越发急切。
他总觉得何鹤骗了他。
还有那个黑衣男，是在试探自己吗？明明知道何鹤的事，却没有跟他提及，而是只说了沙发的事。
孙晟不知道他的目的。
他想，等会儿他见到何鹤，就要立刻问清楚，不然自己就威胁他，不带他去潜龙基地。
如果何鹤的回答让他满意，他也可以勉强原谅何鹤的欺骗。
他这样想着，爬上了山丘。
本该停在山丘下隐蔽位置的车已经没了踪影。
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躺在沙上，已经没了气息。
孙晟从沙丘上一跃而下，快步走上前，队友的脸跃入眼帘。
他睁着眼睛，脖子上有一道小刀的伤口，恰好划在大动脉上，一刀致命。
何鹤和吉普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怒火冲上孙晟的心头，不亚于被自己最爱的宠物反咬了一口的烦躁。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观察队友的尸体。
看风沙吹在身上的程度和血凝固的痕迹，至少说明，在他离开没有五分钟，何鹤就发动了攻击。
杀人夺车。
孙晟嘴角牵扯起一抹笑意，本以为捡到的是一只温顺的金丝雀，没想到反被啄瞎了眼睛。
不过也是，末日里开出的玫瑰花，刺也理当比别的玫瑰更加刺人才对。
孙晟将队友的眼睛合上，他对这个队友没有感情，如果说之前有，也在他看到这个人解开的裤链时消散殆尽。
他不能接受没有忠诚的队友。
他站起身，沙丘上依稀还能看见车轱辘驶出的方向。
等到天亮，这些印记就会被无数的风沙掩盖，这个人的踪迹也会消失。
当务之急，是先回城里，找到一辆车，天亮之前就出发，也许还有赶上的机会。
孙晟打定算盘回头，沙丘上风吹过来，他感觉到风向略微变化。
下一秒，孙晟向右边快速翻滚，眨眼之间躲开了一发射过来的子弹。
子弹奔着他的大腿，是想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孙晟反应极快地抽出枪，指着沙丘，但并没有开枪。
沙丘上矗立着一个人，也拿枪指着他。
“陆城主有请。”他没什么机质的声音在沙丘上响起。
孙晟眯起眼睛，他权衡了一下利弊，紧接着站起身，举起双手，是投降的意思。
他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一处地方。
解开眼罩的一刻，入目的是硕大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在末日里极其罕有的绿植，还有无数的画板，乐器。
看起来房间的人有多受珍视。
陆睢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
孙晟走过去，不太意外地发现，本来应该是一套组合的沙发偏偏少了最大的那个。
刚好能够和货车上的比对上。
陆睢站起身，转过来，说：“请坐。”
这不是孙晟第一次见陆睢，令他震惊的是，在他印象中的陆睢，意气风发，身姿矫健。
而现在的陆睢看起来则有些精神不济，甚至可以说是憔悴。
眼下一片青黑。
陆睢注意到他在看自己，不太在意地地说：“让您见笑了，我最近没有休息好，我丢了一件宝物，让我夙夜难安。”
孙晟开门见山道：“是何鹤吗？”
陆睢眼睛一亮：“原谅我失态了，你是碰见他了吗？”
孙晟道：“城主如果不知道我碰没碰见，又怎么会邀请我过来喝茶呢？”
“哈哈，”陆睢笑道：“这你真的误会了，城里几乎每个人都被我请来喝过茶，不过我一直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所以我推测这个不乖的小东西已经跑出城了，正巧你是从城外来的，所以抱着失败的想法问问。”
“所以，”陆睢眼底跳动着疯狂的光芒，“我是歪打正着了吗？”
孙晟施施然坐下，“我会帮你把人带回来。”
“你得给我一辆车。”
陆睢眼睛笑弯了，他站起身，一只手搭在孙晟的肩膀上：“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毕竟，”话语中满是威胁的意味，“你在城里听到沙发的时候，也没有向我的人透露你知道他的存在不是吗？”
孙晟不咸不淡开口：“因为只有我知道他开车去哪了，车的痕迹只有我能认出来。”
“我猜，他没有告诉过你他要去哪吧？”
不然他应该早就派人在前往潜龙基地的必经之路上设置埋伏了。
果然，陆睢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露凶光：“可以，但是你总得承诺我点什么。”
孙晟说：“我什么都没有。”
陆睢挥挥手，身后的人递上来一个东西，孙晟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在沙丘上打他的那个人。
“这是体内定位器，”陆睢说：“本来想乘你大腿受伤的时候植入的，没想到你身手了得。”
孙晟冷哼了一声，说道：“好啊，我可以同意，同时我也要要求一件事。”
“我要给他一枪。”
陆睢脸上笑意加深，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要帮我把何鹤带回来。”
“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