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冷家起复、同床异梦
冷月停冷若冰霜,嫌恶排斥的举动把连锦轩气的心肝儿疼,但又拿他无可奈何。
前几日,冷家三口刚被软禁起来的时候,着实折腾了一番。身为将军岂是连家人说控制就能控制的?冷光剑抓准时机,利用顾遇山给他的手枪,犹如暴走的狮子,打伤了十几个看管的人,逃出来,又去救了伴侣赵慕英逃跑,但赵慕英身体病弱直接被他们阴险的控制起来了,是的,三口人都被分开关押,赵慕英拼了命的让冷光剑自己跑,但冷光剑不能抛弃爱人,又折返回来,最后被连部长捆上,赵慕英咬伤了来“慰问”的连家夫人,和丈夫冷光剑一起被捆丢进了密室里,而冷月停知道后,直接绝食绝水,每天需要医生护士强制性的把他锁在床上,打营养针才勉强活下来。
“月停,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饭菜,求你,爱惜自己的身体,吃点吧?别和我怄气了?”
这一日,连锦轩指挥着保姆端饭菜进入房间,把饭菜放好,苦口婆心的劝说站在窗子前瘦的近乎皮包骨的冷月停。
冷月停冷冷瞥了一眼。
牛乳燕窝糕、水晶饺、上汤鱼翅羹、烤龙虾、蛋黄焗南瓜、花鼓焖笋都是他曾经最爱吃的,只可惜看到这个男人,身处这个地方,他只剩下恶心。
连锦轩举起手发誓,软声:“月停,咱们从小相知,你还不信我么?伯父和伯么真的平安无事,我的承诺永远不变,你吃点东西,我带你去,咱们悄悄的见。”
“……”冷月停审视的看了他几秒,连锦轩被他看的身体都热了,激动的刚要说话,冷月停就转过头去了。
连锦轩怒了:“停儿,你这么做是故意气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我这么做,是代表我的态度,出去,看见你,我就恶心。”冷月停蹙眉,静静的开口。
这时这段日子来,冷月停对连锦轩说的第一句话。
连锦轩气怔住了,怒气汹汹,丢下一句“不吃就放着发臭吧!饿死你!”甩手就走。
冷月停比他还绝,没有力气,他就利用体重直接撞倒桌子边的高花瓶。
“碰咚——噼里啪啦——”满桌子的饭菜和花瓶稀碎,搅合的一塌糊涂。
连锦轩转过身,气疯了:“冷月停你——”
冷月停不屑轻笑,慢慢的抬起下巴,仿佛看蝼蚁般的表情,让连锦轩气的直接扬起手。
“少爷,老爷叫您去他书房一趟。”这时,连部长的贴身秘书突然来叫他,并抓住他的手腕,对他摇摇头。
连锦轩深知厉害,赶快去了。
私人大书房内,连部长一脸阴险的攻于算计的教导儿子。
“锦轩,你这段时间,好好的哄哄冷家雌男,务必拿下他,不管对冷家起复与否,对咱们家都是百里无一害的,生米煮不成熟饭,就想想别的招数。”
连锦轩疲惫无措:“爸,您想利用月停来拿捏冷伯父?咱们不是说好了,您又——”
“你个不懂事的崽子,我和你母父千方百计的算计筹谋才得到今天的位置,眼看着拨乱反正伸冤复起革命进行时,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下子就能升任到第一排列去,再不是小小的部长,难道要因为冷家告吹?”连部长一脸恨铁不成钢。
“反正,您的那些利害关系我不懂,冷月停是我必须保下来的!我要带着岳霆去国外留学,您也别为难冷伯父和冷阿姆,否则月停就活不成了!”
连部长冷笑:“顾遇山父子呢?冷月停舍得抛下?”
“别提那个男人和那个小杂种!我是一概不认的!”连锦轩激动起来,眼睛都红了。一想到冷月停宁可死也不从他,他把满腔的怒火撒到顾遇山父子身上。
连部长眯起眼:“由不得你做主,我让你拿下他,是让你控制他,冷家被查办下放之前你做的就很好,现在必须听我的!”
连锦轩不胜其烦,背转身不吭声,白皙雍容的中年雌男端着两杯茶进入书房,正是连夫人,见父子俩僵持着,叹气:“刚刚我姆家大哥从军部总部那边传话儿了,要召冷光剑夫夫过去,你们看,冷月停这孩子是送出去,还是——”
连锦轩看向连部长,父子俩表情一凛,都有些震惊:“这么快?”
这时,连部长的秘书急哄哄的传进来,惊慌失措:“部长!!!李政委被撤职法办了!”
“啊?!”连部长摸着秃头,跌坐在椅子上,刚刚的精明阴险全都成了错愕惊惧。
军部出动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最让连部长惊魂未定的是,前来迎接冷光剑夫夫的居然是一整个国礼骑兵仪仗队和步兵团的人马,为首的大校居然是冷光剑曾经的副官刘诚!
那刘诚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一身笔挺墨绿军装,看见冷光剑的刹那热泪盈眶,敬礼:“第十八集团独立正规军刘诚到,请军长指示!”
冷光剑如同隔岸观水,模糊了视线,恍惚间还是硝烟漫天的战争年代,保家卫国,锄奸惩恶,获封中将职,权势富贵,成就辉煌,这几年困苦安逸,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唯独战争年代的出生入死的兄弟,让他不能忘怀,本以为刘诚也遭难了,看到刘诚还活着,冷光剑真的很欣慰,一直安分守己、憋屈不甘的心脏泄了一个口子,畅快淋漓。
“将军!”刘诚一下子就哭了,紧紧抱住冷光剑,两人抱头痛哭。
赵慕英在旁也捂着脸无声的哭,刘诚忙擦去泪,给赵慕英也敬礼,一叠声的催促。
“是我不好!这么大喜的日子,将军,夫人咱们快走吧?您放心,南海总军部和政治处都已经明了您是受冤受害的,派我来,就是为了宽你们的心,夫人,别哭了,咱们快走吧,快让大公子和姑爷,还有您的孙儿一起,咱们快走!”
“月儿被他们带走了,小刘,求你救救月儿!”赵慕英哭的不能自抑,一下子跪下了。
刘诚表情一下子变的肃杀了:“所有官兵,听我指挥,把整个山头都围住,把出入口都围住,整栋别墅里的人全都扣押!”
于是,刘诚的指挥下,一众官兵在两栋别墅的地下储藏室里,找出躲藏的连家父子,连部长被戴上镣铐的瞬间,一脸颓败仓皇,而连锦轩则被缉送首都稽留所,父子俩对视一眼,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天意弄人,他们处心积虑把冷家人扣下,全都化为泡影,连夫人则是带着钻石珠宝要和保姆一起翻墙逃跑,被围堵的人抓了个正着。就是不见冷月停。
冷光剑和赵慕英一下子就急了,恨不得活吞了连部长。
刘诚在下放时期受了很多罪,早就对连家父子极度厌恶,一心想要替冷光剑出这口恶气,于是使用了些非常的手段,近乎等于刑讯逼供战犯的法子,连家父子吓得都成筛糠,都没用就说出了冷月停的匿藏之地。
原来,连锦轩那畜生给冷月停打了麻醉针,把冷月停只穿着单薄凌乱的睡衣,披头散发,骨瘦如柴的被捆住手脚堵住嘴,藏在了柜子里。
“快!”刘诚赶快让手下屏退其他人,那床单包裹住冷月停。
“你们这群畜生王八蛋!害我的停儿!我的儿啊啊……”赵慕英登时就扑到冷月停身上嚎啕大哭,受不住这个刺激,直接晕死过去了。
冷光剑目呲欲裂,义愤填膺,对连家父子一顿恶狠狠的拳脚,差点把连锦轩给打死了,连部长的脑袋也被打成了血葫芦,浑浑噩噩的栽倒,冷光剑气的直哆嗦,仿佛老了十岁。
“将军,不要打脸,专门打那些看不出来的地方!咱们不落人话柄!连家——”刘诚隐晦的提醒冷光剑,连家现在势大,不好做绝了。
连家父子分别被处置后,冷家三口被刘诚护送至军部,又经过政治处裁决,过去的问题划分纯属子虚乌有,申诉起复,申报赔偿,督促相关部门,特事特办,两月内官职复原,军衔复原。
原本是大喜事,谁想一家三口却仿佛置身梦中,这么多年来的屈辱,经历的种种如凌迟般折磨他们的尊严和灵魂,尤其是冷将军,这位在敌人面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老英雄一直以来的铮铮铁骨,这一瞬间弯腰,跪在地上拿着军令书嚎啕大哭,边哭边捶地,赵慕英也哭的趴在丈夫背上,唯独冷月停安静异常。
“爸爸都会好起来的,咱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冷月停抚着双亲岣嵝的背,把他们搀扶起来,一滴泪都没掉,只是红着眼眶,直直的盯着政治处几个官员,字字铿锵有力。
他的眼睛寒彻透骨,他绝不会哭给这群人看。
其中两个老官员,更是始作俑者,由于地位资历太深厚,家族背景势力强大,本人精于钻研仕途,并没有清算,心虚的不看这一家三口,被冷月停的目光逼视,更是如芒在背,哪怕经历再多磋磨,冷月停也仍然是冷家大公子,既然老天让他们冷家复起,那他绝不允许双亲被再次迫害!
这一次,他要争夺回来,该属于他们冷家的所有权位!
接着,他们被送往新的住处,是一处地理位置最优越的市中心高级住宅区,这是首都所有身兼重职军官文官高级知识份子的国家分配住所,军队式封闭安全管理。这块划分很有意思,只有三分之一是新住宅,其余都是整修的,还有一部分是有历史年头的老宅子,可以称得上是老古董了,当年肃清活动,损坏很多,现在都已重新修整翻新,配备了最好的进口家具,专供高官居住。
冷光剑的军衔是中将,被迫害前已经要升衔为司令了,赵慕英的军衔是文工团副团长,为了补偿,所以破格被分了一整个四进四出的四合大院,这座四合院原来是中靖王府,“破四旧”时内部损坏最严重,但房屋院墙主结构比较完整,所以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修建翻新,投其所好,搭建了冷光剑最喜欢的园林山水,种了很多桃树,后花园还有赵慕英喜欢的西式小白楼,家具全都是国内外有价无市的最好货色。因为当年抄了冷家,赵慕英的全部嫁妆都是国外的赵老爷子陪送的四百箱子,古董黄金珠宝,应有尽有,如今只追回了少部分,剩余的都走了国家现金赔偿,只好用这个法子补偿。
几个正当红的军长,甚至司令员都没有冷光剑的宅子好。
除了硬件补偿外,还有专门住家服务他们的10名保姆,园丁7名,厨子3名,司机3名,1名家庭医生,1名护士,1名保养师。冷光剑还有贴身的警卫员2名,赵慕英也有贴身警卫员1名。
他们一家三口的身体被医护人员精心调理照顾了一个月后,恢复健康。
赵慕英收到首都大剧院院长兼民族歌舞团团长的任令,很快正常上下班了,每天都喜滋滋的,原来衰老病弱也不见了,整个人精神奕奕。冷月停也恢复了大学生资格,继续在中海美院完成未完成的学业,教育改制,全都恢复以前的制度和进程,大部分人都不适应,但冷月停却是个例外,复考资格审核时,他居然通过了大学三年级的资格考试,不论是绘画技法,文化知识,都在全美院中获冠。甚至有校领导想要破格给冷月停毕业资格,让冷月停直接任教,这几年的动荡,损失了太多全方位的艺术人才,冷月停的存犹如及时雨。但冷月停并不同意,坚持继续上大三课程,按部就班的走。美院领导以为冷月停可能想要子承父业,从军从政,也不勉强,但对冷月停都是格外优待厚待,多方面照顾。
冷光剑则是上军委处听课,大部分都是些政治思想教育,文化教育,心理疏导等等。
看似什么都好,实际上,他们全家都没有行动自由,被监管的人24小时观察有无异常反动举动,禁止离开首都,出行都要往上报告,不让用手机和电话。
冷光剑对此抑郁难平,每天在家里喝闷酒。
“爸爸,如果换做是您,您会放心任用受过冤屈、情绪不稳定的部下么?”冷月停却淡定的开解父亲,他知道父亲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
冷光剑叹气:“是啊。”
赵慕英则瞪他,冷光剑醉醺醺的嘿嘿笑,被收走了酒瓶也不生气,想到了顾遇山,忧心忡忡:“唉,也不知道我儿婿和大孙子怎么样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口信儿和电话都打不过去,我这个心啊……真难受啊。”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儿婿和孙子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嗯,没事的,我明天还约了剧团的同事去参加一百零八叩拜,供几盏大海灯,咱们一家子都不能离开首都,只好用这个法子求老天开眼了。”冷光剑一提到顾遇山,赵慕英就红了眼圈,风风雨雨走过来,他和冷光剑早已把顾遇山当成亲子了,他也知道看似如常的儿子心里比谁都难过,于是拼命的忍住不提。
他们现在何尝不是笼中鸟呢?等待时局好了以后,一定要找到遇山和地瓜!
冷月停鼻息酸涩,他虽然劝慰冷光剑,实际上,他每天晚上也睡不着,需要喝安眠药,或者使劲儿给自己找活干,没日没夜的学习,让自己疲累至极才能睡个好觉,一闭眼就梦到丈夫儿子遇害。
三个月后,首都已经下起了第三场大雪,入冬了,眼看着年关将至,冷家更是好事连连。
冷光剑已经顺利通过各项评估,资质审核,顺利回到军部任职,担任统管首都红山军区第八独立集团军、第31集团军、第17集团军的三军司令员。不仅官复原职,还在短短一个月表现优异卓绝,升任司令员,军部和政治处为他举办了纪念表彰大会,获得总理和元帅亲自授予第二十八位开国大将荣誉称号。
赵慕英创作的歌舞剧《寒风吹不倒我心》获得了国际大奖,开创了歌剧舞红台。
口岸重新对外开放,与外国恢复建交关系,赵慕英也和在国外做金融大亨的父亲联系上了,赵老爷子要带着赵慕英的哥哥嫂夫、弟弟弟夫还有几个外甥回国来看他们,顺便留在首都和他们一起过年。
冷月停更是在首都创办了自己的三家美术馆,顺利毕业攻读研究生,同时也入党成为美院的高级党干部。
最让他们一家三口喜不自胜,彻底沉住心在首都发展的便是他们通过旧相识,得知了顾遇山父子在黑省的S市北疆军区工建部担任对外交流学习研究员,并且已经获得了工程师和高知技工的双重资格,小地瓜也在S市的干部幼儿园有专职保姆照看,父子俩平安保全。
S市北疆军工技术园区研究工房
一身技术工程师制服的顾遇山已经连续两天没睡觉了,黑眼圈凹陷,胡子拉碴,连头发都如杂草一团,刘海儿几乎扎眼睛,他身边的助手更是使劲儿瞪着眼睛,困得泪眼汪汪,也不敢打哈欠。
“再开机器,各部分技工配合试一遍,注意安全。”顾遇山在图纸上圈出一块区域打了个叉。
一切都非常顺利,听着啤酒肚的俄方专家露出笑脸,挑了挑眉毛,非常夸张的动作神态,竖起大拇指。
“成了成了!!哈哈哈!”配合的小组长高兴的跳起来,激动的互相拥抱欢呼。
顾遇山淡淡一笑,摘了护目镜和手套:“我先回宿舍休息了,儿子在家等我呢。”
“顾工别走啊!都安排饭局了!俄国那边的洋酒牛肉!”
“不了。”
那高胖的将军肚俄方专家不高兴,硬拉着顾遇山走,顾遇山没办法使出杀手锏,摘下眼镜让他看义眼,把老毛子吓了一跳,举起双手连连道歉。
眼看着交流学习为期五个月都过去四个月了,他们才知道领头人只有一只眼睛。
别说这些毛子了,连那些和顾遇山一起的研究学员大部分也不知道,有那么零星几个知道内情的,悄悄传了下话,知道顾遇山受过迫害导致残疾,顿时都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待顾遇山离开后,热情善良的学员们立刻都不去饭局了,而是在工房那边的大院子升起炉灶,全体动手包饺子炖羊肉炒菜,热热闹闹的吃喝一顿,还给顾遇山父子送去了。
一室一厅,有些陈旧但非常干净的宿舍内,客厅的暖气边,立着一张小茶几和小沙发,保姆已经回去了,顾遇山抱着小地瓜坐在沙发上,茶几放着打开的铝饭盒,热腾腾的两大盒饺子、锅包肉、炖羊肉、炖鱼、一罐子排骨汤。
“宝贝,叔叔们做的饺子好不好吃?”顾遇山喂小地瓜吃饺子,表情非常宠溺慈爱。
小地瓜很开心的坐在父亲膝头,穿着素色小碎花儿的老保姆给做的小棉袄,小短腿儿套着大红棉裤,头上两个小揪揪,甜甜的笑着,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自己去抓饺子,往顾遇山嘴里塞:“好吃好吃!爸爸也吃!我吃一个,爸爸要吃三个!”
“唔……”军工部的那老小伙子把饺子包的和小包子一样大,顾遇山都说不出话了。
“哈哈哈哈……”小地瓜奶声奶气的大笑,笑的像只小鸭子,踢蹬着小腿儿,黏糊糊的抱住顾遇山的脖子,亲的顾遇山满脸都是油。
顾遇山也笑的不行,心满意足的看着儿子可爱天真,快乐活泼的模样,父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一刻,那种种的仇恨耻辱几乎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时间和工作、孩子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爸爸,我最喜欢吃素的饺子,里面有大虾仁的!张阿姆说明天给我做,你也陪我一起吃!”小地瓜啃着鸡腿要求,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爸爸不说话,小小声:“爸爸不喜欢……我不吃啦……”
“好。”顾遇山摸了摸他的头,表情怅然。
西葫芦鸡蛋虾仁水饺,是小地瓜最喜欢吃的,也是冷月停的口味儿,这孩子……
有些伤害是抹不去的,比如,小地瓜从不问顾遇山,冷月停在哪?爷爷和姆姆在哪?才三岁多点的豆丁儿,懂事的令人心疼。但幼儿怎么会不想念生养的母父呢?晚上睡觉都不安稳,开始总会做噩梦,叫母父。一想到这里,顾遇山的心就抑郁淤堵。
冷家那边的人知道他们的消息,他也通过建工部主任早得知冷家复起,还是那主任主动告诉他的,但他偏偏什么都不问,哪怕研究员问他为什么不给家里写信?
呵呵,把他们父子抛弃,还鄙夷嫌弃至极,哪怕复起,也从未关心过儿子,他为什么要自讨没趣?
可如今看着心爱的小宝贝这样,顾遇山也想得开,没必要坚持什么低廉自尊心,儿子高兴最重要,于是饭后,他去拿了信纸和钢笔,把小地瓜揽在怀里,手把手教他写信。
“宝贝,你想对母父,还有爷爷姆姆说什么,都写在上面,爸爸明天寄出去。”
“真的嘛?他们会看吗?会收到吗?”小地瓜高兴极了。
“呃……会的吧?”顾遇山也不敢确定,他想的最坏的结果是,冷家人把他们父子忘得一干二净,冷月停已经改嫁了,恨不得把他们父子所有有关联的记忆和物品消除干净,搞不好会拒收,也难说。
“母父,我和爸爸很想你,还有爷爷,姆姆,你们都好吗?我和爸爸很牵挂你们,我一切都很好,幼儿园的饭菜很好吃,小伙伴儿们都跟我好,保姆阿姆待我很好,我是班里学习最好的哟,画画也最漂亮,爸爸还有叔叔阿姆们给我买了好多漂亮的衣服发卡。我很乖的,我最近在和隔壁李叔叔家的李二狗竞争幼儿园的三好学生奖,他不讲武德,居然背后给老师和保姆么么们送礼,不过不要紧,我也送,嘻嘻,得合群儿吗,我不像爷爷那么有将军的气派,我只是个小孩子……”小地瓜如数家珍,最后干脆不自己写了,坐在顾遇山怀里,摇头晃脑的口述,让顾遇山写。
顾遇山憋笑憋的肚子痛,小不点一个说话越来越顺溜了,还知道“武德”和“送礼”呢。
他一手钢笔字早不复之前的狗爬子,简直漂亮的不可思议,正宗的小楷,犹如印刷体,是他这些日子每天清晨抄佛经练出来的。
可是,小家伙后面口述的内容渐渐变了。
“母父,我和爸爸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了呢?还有爷爷,阿姆,是我不乖么?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你们来接我和爸爸好不好?呜呜……爸爸被大坏人伤得很严重……流了很多血……我太小了……不能保护爸爸……你们回来好不好……我好想你们……”
小不点怕爸爸伤心,憋了几个月,终于在这次写信的时候,情绪彻底崩溃,嚎啕大哭。
顾遇山紧闭眼,咬着牙,握着钢笔的手抖的不成样子,的完好的右眼,眼泪在眼尾闪烁,直线坠落,泪滴连成线。
小地瓜看见父亲哭,哭的更难过了,抱住顾遇山的脖子,顾遇山抱住他软乎乎的小身体,强忍着泪意,脸色青白:“不哭哦,不怕宝贝,咱们有点骨气,还有,不论发生什么事,爸爸永远在你身边守护你,哪怕爸爸死了,魂儿也守着你。”
晚上,小地瓜哭累了,顾遇山给儿子洗澡,换上干净温暖的睡衣,打开加湿器,看着怀里尤带泪痕的幼子,顾遇山决定技术研修交流期满,带着小地瓜去首都找冷家人。
无论如何,小地瓜也是他们的血脉,不管他们什么态度,也让小地瓜见见,算了却心愿,别造成终生之憾,毕竟童年阴影需要一生来治愈,他不想儿子那样。
至于他的尊严和骨气,呵呵,和小地瓜比起来,它们都算个屁!再者,他顾遇山迟早都会让儿子扬眉吐气,不计较一时得失。
顾遇山本已经打算好了,就没把地瓜口述的这封信寄出去,结果隔日,可能是自家儿子思念生父的感动天地,冷家的信件居然邮递到他手上了?!
信件中说了他们的生活工作近况和局势复杂,并解释了他们为何不联络的原因,以及最近能信件联络了,但还是不能出首都,需要满6个月任期才能出首都,所以让顾遇山交流研学期满,带着小地瓜来首都找他们。冷将军和赵慕英的信简明扼要,只是在最后重复写了三次,让顾遇山必须带着孩子过去,随信邮递而来的还有厚厚一信封的现金,足三万元,赵慕英磕头求来的平安符,各类名贵补品、土特产、给父子俩的蚕丝被冬季新外套等。
而冷月停的信,长篇累牍的说明当时留下小地瓜的原因,文笔优美浪漫,犹如散文一般内敛含蓄的表达了对顾遇山的愧悔思慕之情,对小地瓜的一片爱子情深,并在结尾说明冷光剑已经升职,他也完成大学课业,想要在攻读研究生期间和顾遇山在首都重新举办一次婚礼,毕竟身份不同了,交际圈也不同了,还写了生育计划,文笔很娇羞的表达了希望能给小地瓜多添几个弟弟,迫不及待的祈祷快点见到丈夫和爱子。随信而来的还有两张资源很稀缺的特供头等舱机票,一只翡翠镯子,是冷月停贴身戴的,他送的,原来是一对儿,冷月停只送来一只,什么意思显然易见。另有吃穿用度,顾遇山和小地瓜的贴身内衣内裤袜子等等,冷月停全都准备了,还亲手烤了小地瓜喜欢吃的饼干。最煽动人心的,莫过于冷月停的一张小照片,那是有些年头的艺术照,貌似是冷月停上高中时的样子,穿着制服,勋贵家千金雌男的长发披肩,把冷大美人的清冷魅惑展现的淋漓尽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影星。
“……”再生气都已经是几个月后了,所以顾遇山很平静,甚至有些纳闷儿,冷月停是不是被换了魂魄了?冷将军夫夫的还算保真,冷月停这封堪比琼瑶阿姨写的一样的信,真的是他写的吗?不会是找人代写吧?
小地瓜得知自己没有被抛弃,开心的一蹦三尺高,再也不哭了,晚上也不做噩梦了,每天都问顾遇山什么时候能去首都。
对于小地瓜的积极,顾遇山是一点儿也不期待,他甚至有些恐惧疲惫,不想去。他不知道他的心态是怎么了,他真不想见到这家人,也不知道在首都以后将会面临什么糟心事儿。看着那只手镯和那张照片,顾遇山有种想要砸了毁掉的莫名冲动。但他终究没有那么做,而是塞进小地瓜最喜欢的小背包儿里,让儿子保管。
好巧不巧,顾遇山学习期满,忙碌技术交接后正好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他就带着小地瓜坐飞机来到首都。
机场早有军车和安保人员等候多时,机场太大了,设施全新建设,尤其对干部家属和外宾得走几个特别通道,但顾遇山走错了出口,抱着儿子,带着保姆,走了普通乘客通道。
结果遇到了一个高个子的壮胖大款和小蜜挡住去路,穿着带貂皮毛领的呢子外套,牛皮帽,蛤蟆墨镜,锃亮的皮鞋,西部牛仔裤,身边还依偎挽着个穿着蓝色长貂绒外套,迷你超短裙,过膝靴的妖艳贱货。
顾遇山皱眉,不想惹事。
“顾工程师,挺牛哄啊!抱着大儿子,不认人儿了?天王盖地虎!”吴留柱大叫一声。
顾遇山这回是真的松开眉头,眼睛都亮了,高兴的抱住吴留柱:“宝塔镇河妖!柱子!兄弟嗳!哈哈哈……”
吴留柱摘下墨镜,看到顾遇山的眼睛一下子就哭了,挚友拥抱,首都重聚,这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
“叔叔好。”小地瓜很懂事的问好,他认识吴留柱,露出可爱笑容让人心都化了。
“嗳!我的宝贝儿!来来来,这是给你准备的大红包!”吴留柱高兴极了,从保姆怀里接过孩子,又对着顾遇山臭骂道:“那天我刚从火车站接了地瓜,还没亲香大侄子几天呢,刚准备带大侄子去国外住几个月,就被那伙人接回去了!气死我了!”
顾遇山苦笑:“一言难尽,兄弟你这份恩情,我一辈子还不清了。”
吴留柱爽快笑骂:“靠!说那些屁嗑!咱俩谁跟谁啊!我知道你要来首都,寻思你岳父一家子不地道,还有你那个冰块媳夫,你还老实,他们上面的大老爷高干子弟们都拿鼻孔看人,你再被欺负住了,咱俩白当兄弟了,我就来给你撑腰了,也在首都的宅子过年,来来,妙妙,都认识,你装什么良家妇男?”
孙妙得体温柔的逗地瓜呢,拿出零食,还帮地瓜把红包放进小包里,闻言拉着脸破功:“胖哥,你就不能学学顾哥,这不会说话!也就我乐意跟你!”
顾遇山很感动,有时候哥们儿、熟人比亲人还可靠,还令人窝心,淡淡一笑:“看到你们都好,我真欣慰。”
孙妙心里不是滋味:“顾哥,司机他们都到了,咱们走吧?我和胖哥前一天就到了,今天来机场就是来送你的,你就是我们俩的亲人。”
“对对对,上车!”吴留柱抱着孩子,拉着顾遇山上了他的进口大奔G。
在机场接机处等了两个小时,在军车上等了两个小时,一共四个小时,心焦磨烂的冷月停直接去机场警务室调监控,这才知道顾遇山已经被接走了,同时家里也来了电话,顾遇山父子已经到了,坐的是朋友的车,那一瞬间,冷月停心理防线崩塌,湿了眼眶。
司机保姆保镖都在呢,冷月停强忍着泪,手足俱麻,僵硬的回到车上的时候,明明暖风很足,可他却如堕冰窟,冷的打颤,他不明白,为什么顾遇山要带着孩子避开他,他明明联络了顾遇山,说明自己会来接他,为什么让他落个空?他真的很思念他的宝宝,每日每夜都想,心都要碎了。
顾遇山就这么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