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冉抬眼，注视三人良久。
她最终缓缓道：「我选……丙。」
语落，四周陷入短暂的寂静，像是整个空间都屏住了呼x1。
此时，丙淡淡开口：「你选了我，为什麽？」
陆婉冉凝视他，答道：「因为你回答的是‘存在’，不是‘正确’。你像是活过……痛过……却选择继续存在的那种人。」
丙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那你呢？你觉得你是什麽？」
陆婉冉沉默，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
丙轻轻一笑，摘下了面具。瞬间，一张俊秀无b的面容映入眼帘。
他五官立T，眉眼清朗却带着难以忽视的深沉，像是藏着千重风雪。那一刻，陆婉冉心中一震。这张脸……她似曾相识。某个模糊的记忆片段彷佛在脑海深处翻滚、撞击，却怎麽样也浮不上来。
他轻抬手，将一支古朴的菸斗放至唇边，慢悠悠地x1了一口，淡蓝sE的烟气在他眼前缓缓散开。
而此时，甲与乙早已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如从未存在过一般。
看来，她过关了。
「你……是谁？」陆婉冉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侧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这里啊，是我的地盘。」他语气慵懒却不容置疑，「既然你找上门来，也算有点胆识。我就是这赌坊的坊主。」
「你叫什麽名字？」她试图再次确认，心中某处隐隐作痛，那种痛不是恐惧，而是遗失。
他轻笑一声：「名字这种东西啊……不重要。但既然你问，我可以给你一个名字。就叫我——嶂。」
「嶂？」她轻声复诵，那音节在口中打转，彷佛被什麽东西搅动记忆。
「是个借来的字，不必记太牢。」他眯起眼，目光看似轻松，实则锐利如刀。
「那你呢？灵玖也好，陆婉冉也好……你来找我，真的是为了情报？」
他语气懒散，却句句直指核心。
陆婉冉凝视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只是拥有情报，他或许知道甚至她都无法说明白的问题的答案。
她压下心绪，开口道：「我想知道月影族的情报。」
「呵……」嶂低声笑了笑，嘴角的烟雾在空气中缭绕。「想要情报的人多了去了，但他们都没通过刚刚那简单的题。」
「你设的题，跟情报没什麽关系。」她冷静地说。
「不。」他收起笑意，直视她的眼睛，「这题就是我在确认——你到底想要情报，还是想要真相。」
他眼神澄澈，像是看穿了世界的运行。那一瞬间，陆婉冉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
赌坊外的声响彷佛远了，整个空间只剩这一问。
陆婉冉沉默了良久。
她不是不明白这两者的差别。
情报，指的是月影族的所在地。也就是她此行的目的，她行动的依据，是她眼前最具T的线索。
真相，则是一个更沉重、更不可控的答案。也许是她的来历，也许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也许，是她内心最害怕触碰的东西。
她低声问：「如果我选择真相，是否就得放弃情报？」
嶂看着她，轻笑：「人与非人最大的区别，不是选择，而是承担选择的代价。」
陆婉冉垂下眼。
她从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她曾在深夜梦醒，看见镜中陌生的自己；曾在命运的隐喻中寻找真实的边界。她想知道为何自己身为只是拥有数位数据的人工智能，却能在人类的躯T内醒来。
但此刻，她选择按下那份冲动。
她说：「我要情报。告诉我，月影族在哪里。」
嶂看着她，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扬起：「果然是你会做的选择。」
他站起身，走向房间角落的一只小木箱，从中取出一张手绘的地图，以及一枚古老的铜制信物。
「前往南岭山脉深处，沿着这条暗线，寻找一个被雾笼罩的山谷，月影族就在其中。而这信物会引你进入。」
陆婉冉离开了地下赌坊，沿着地图的指引一路往南。夜sE不知不觉间降临，月光被薄雾遮蔽，山路渐渐昏暗。
身上盘缠所剩无几，她为了见到赌坊坊主，几乎将所有家当都赌了出去。此刻身无长物，只得寻一处落脚之地，暂时歇息。
终於，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弄尽头，她找到一间破旧的旅店。
「老板，这里最便宜的房间多少钱一晚？」
她本以为会走出一个满脸横r0U、声如破锣的老掌柜，没想到迎面而来的竟是一位模样年轻的nV子。那nV孩见到她，眼神一亮，笑容热情得几乎不带防备。
「这位俊俏的公子，我们家的房价可亲得很，一晚只收十钱。」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近，「另外，我们还有提供餐点。公子是否需要？」
陆婉冉听了，心想自己今日运气不错，便点头道谢。
nV孩微微眨眼，笑得神秘：「公子，既然你我有缘，让我免费请你一口我们旅店特供的菸草吧，这可是老客人最Ai的珍品。」
陆婉冉本想婉拒，但nV孩又追了一句：「别担心，就算不习惯cH0U菸也无妨。这款菸草顺口得很，连头一次cH0U的人也不会觉得不适。很多客人就是为了这味儿专程来的呢。」
她见陆婉冉神情仍犹豫，忍不住咯咯一笑：「你可别看我这张脸，其实我已经快四十了，全靠这菸草养颜益寿，效果神奇得很。」
陆婉冉听得好笑，也被这样的热情打动，便回以一笑：「好吧，那等下帮我送到房内，我来试试看。」
旅店的晚餐虽然简朴，却并不马虎。白饭、小菜和一碗热汤，让她吃得心满意足。饭後，老板亲自带她上楼。
旅店共三层，她的房位於二楼中央。老板停下脚步，笑道：「公子，这便是您的房间。不过若真想试试那款菸草，得请您移步到我们的一楼x1菸区——房内禁菸，还请见谅。」
陆婉冉或许因晚餐暖胃，心情也随之放松，见老板语气亲切，也就点头应下。
x1菸区设在一楼深处一间幽暗的小室，门後彷佛另有天地。灯火微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带蓝光的烟雾，缥缈不定，像梦境，也像幻觉。几位客人静坐於室中，皆沉浸在自己的烟雾世界里，看不清面容。
老板在她身旁坐下，动作熟练地为她点燃了菸斗。
「来，试试看。」
她接过菸斗，才刚凑近唇边，尚未x1入口中，便觉脑中一阵眩晕，彷佛有什麽东西从烟中透进了意识深处。
「别紧张，头一回总是会这样的。」老板的语调此时变得柔和而低沉，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引诱，「等你试过之後，就会明白，一切都很美好……再也不需要烦恼什麽了。」
渐渐地，随着菸气在肺中蔓延开来，陆婉冉觉得脑袋一点点变得轻飘飘的。意识彷佛被水雾笼罩，一层又一层，柔软、温暖，却令人无法思考。
月兰冥花？月影族？黑衣人？她脑中这些盘旋已久的名字，像被风吹散的沙粒，逐一溶解在这朦胧的轻盈里。那些她曾执着的、焦虑的、深藏的目标与记忆，全变得遥远又无关紧要。
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低不可闻。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穿透了烟雾的浓幕。
「看来他已经上头了。可以动手了。」
是旅店的老板。语气里不再有刚才的热情，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算计。
「呵呵，这麽俊俏的公子，真是难得一见，卖了他，又可以让我们大赚一笔。」
脑海中像是有一根细针，冷不防刺进沉睡的某处。陆婉冉隐约知道不对劲，可身T就像被烟雾封住，四肢无法使力，只能茫然地坐在原地。
「被卖掉……也没什麽吧。」她迷迷糊糊地想，像是在梦里对自己说话。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却猛然感到一阵恐惧，因为这不是她会有的想法。
那一刻，x1菸区中那些原本沉默cH0U菸的人影，悄无声息地站起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宛如没有灵魂的傀儡。他们一步步朝她靠近，脚步不重，却像踏在她的心跳上。
陆婉冉想逃，却动弹不得。就在她意识即将坠入深渊时——
「砰！」
一声闷响，如骤雷乍响，撕破沉静的房间。
然後是第二声，第三声，每一声都伴随一具身影重重倒地。
她艰难地转动视线，只见那些b近她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被击倒，有的被踢翻、有的被点x，有人试图反击，却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动作迅速、狠准无b。
眨眼间，屋内陷入Si寂，原本张牙舞爪的人，全倒在地上，cH0U搐不止。
她努力撑着意识，只见一双靴子踏过满地横屍，声音稳定地b近。那人身形修长，一身月白衣袍在灯光下如雪般清亮。
他走近了。
她抬头，看见他的脸——
眉目分明，鼻梁高挺，眼神深邃带着些淡漠，彷佛看透一切尘世之事。他长得极好看，是那种俊朗却不显张扬的面貌。
他的面貌，如同山中月，一见便让人难以忽视。
他的面貌，也跟那张她永远不会忘却的容颜重叠。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如水般冷静，却没有丝毫熟悉或怜惜，只是带着一抹近乎审视的玩味。
他淡淡开口：「如此轻易便逃离林家追捕的陆婉冉，应当是聪明机警之人，怎麽会掉入这麽明显的陷阱呢？」
意识如海cHa0退去的瞬间，她最後看见的，是他修长的身影俯下身，将她抱起。
然後，一切归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