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晨，监护室里空气还带着隔夜灵压未散的静默。沈遥一手持笔，一手按着光幕，正在为白念记录梦中提及的「水井」。
「你说说看，那口井的样子。」她语气平平，像是在写报告。
白念靠在沙发上，双眼盯着天花板，语气有些迷茫：「我记得有藤蔓，盘在井边石上，石阶很旧，走下去会听见水声。井底凉凉的，像是有人在里面守着什麽。」
「还有呢？」
「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味。像香火，也像岁月，很老很老的那种老。」白念皱起眉，「我记得井边有刻符，但那是很久以前的字了，现在的人应该不太认得。」
沈遥默默记录完，眼神淡淡扫过白念一眼：「这种井，你不是活太久，是井太老了。」
白念原本正紧张着，听完这句话噗地一声笑出来，尾巴从毯子里悄悄翘起一角：「那还真感谢这口井跟我年龄搭配。」
话是这麽说，她眼里却闪过一丝不安：「但我也不知道那口井在哪，太久了。」
沈遥没有马上回答。
她只是抬起灵频仪，默默记下白念对井的所有描述：石阶、古藤、水声、苔迹，然後像平常调案前一样，开始一通一通发消息。
她先问了陆师姐。
「咒灵战之前的古井？你指的是封印场一类的吗？我查过历年档案，那类井都被清过灵。没有活纹。」
再问刘叨叨。
「你说的那个特徵，听起来很像几处混咒封残的核心井。但年代太早了，根本没座标可查。最接近的是几个咒灾遗址，但没有灵压共鸣纪录，对不上你那狐狸的频率。」
最後她试着联络符术六组的魏知衡。
对方正在实验室里吵着测灵阵坏了，一听她说完，就愣了一下：「等下你说古井？我这边有查过一口，那是碑区中央下方的封印井，原本记载是用来压镇某个无主咒念。但那种等级的东西，不会被列入灵纹调阅权限的。」
「你是说，我查不到？」
「查不到。但你可以申请预言术辅助，得长老会点头。」
沈遥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她站起来，走回工作台前，指尖沉稳地点开灵纹局内部系统。
她开启了个人调度页面，在输入密码後，页面上跳出一行红字提示：
【是否启动一级资料调阅授信+预言术申请权限】
【此C作将自动扣除当年度全部个人积分】
沈遥手一顿，心里没有太多波澜，只是一声不响地点了确认。
灵纹局的资源调阅从来不是轻松事，她开启了高阶封印区历史构造资料调阅权限，又把自己积分压上去，连一向舍不得动的「一级调查授信」也用了。
「你在g嘛？」白念疑惑地坐起身来。
「申请长老会支援资料。」
白念瞪大了眼，看着她的C作画面快速闪过一条条授权程序，声音里难得带了点急切与慌张：「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求上级帮忙吗？」
她顿了一下，嗓音更低：「你为什麽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不值得的。」
沈遥手指不停，只是语气一贯冷静：「我不是为你求，是为我报告里的主角争取素材。」
白念怔住，一时不知该回什麽。
而沈遥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句注解，又像是怕谁听见的反问：「而且谁说不值得？」
白念微微张口，然後笑意慢慢漾开，像一圈落在静水中的光。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报告主角啊」
沈遥把申请发出去，才转头看她：「我的报告写得一向很完整，不想让资料里留白。」她语气依然冷静，像只是在讨论办公室打印机断墨问题。
可白念听得懂，她什麽都没说，却什麽都在说。
「我知道了。」她轻轻说，眼神里却多了一点烫人却不说破的光。
白念没说话，只轻轻靠回沙发，指尖摩挲着那条项链，眼神望着某个不存在的方向。
七天。
她等了一千年，终於见到这个她日夜梦见的名字，能开口叫她一声「念念」的人。
但命运只给了她七天。
她想过很多重逢的方式，想过沈遥会不会记得她，会不会还愿意像从前一样为她张开手臂。
她从没想过真正见到她之後，自己会变得这麽贪心。不满足於再看一眼，不满足於再听一声。
她想留下来，想一辈子都留下来。
可她什麽都不敢说。
因为如果说了，就等於承认，她可能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