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荏苒时光的晨与景 > 《第十一章》好久不见
    八月,农历七月,是俗称的民俗月。

    晨心,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却是个很信鬼神的人。

    一些听来的禁忌,她都会一一遵守:晚上不晾衣服、不扫地、窗户要紧闭,窗帘也得确实拉上。就连奕辰都忍不住笑她:「妈妈真的很夸张。」

    可晨心没办法,小时候曾被邻居恶作剧吓过一次,那时只是一张画着血手印的纸贴在她房间门上,却让她哭了一整晚。自此,她对这些事总多了一份戒慎恐惧。

    那天晚上九点,她喊着一直看电视的奕辰刷牙ShAnG,九点半看了眼美GU开盘走势,顺便回覆几个也有投资美GU的客户询问,等讯息处理完,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

    这才想起——厨房碗筷还没洗、厨余还没倒。

    晚餐煮的是海鲜面,有虾子、贝类,还有乌贼的内脏,那些东西如果不当晚处理,明早一开厨房门肯定臭气冲天。

    而且她现在家事多半改成早上做,早上时间紧迫,根本没余裕再处理这些。

    她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叹口气,还是拿起垃圾袋,套上拖鞋,往楼下去。

    社区的後门是垃圾车停靠点,设了一台子母车。那一带靠近透天区,平常就人烟稀少,这时间更是空无一人。

    电梯滑下楼的时候,她望着显示灯闪过的楼层,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叮——

    电梯门打开,一GUcHa0Sh的空气扑面而来。

    走廊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起,但角落总有一区亮得不太稳,闪了两下才定住。

    她走过那一段的时候,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外头的风有点大,吹得树影晃动。她绕到社区後门,站在垃圾子母车旁,正准备掀起盖子,耳边忽然一声低低的风声,像是谁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猛地回头,什麽也没有。

    但那一瞬,她的背脊确实窜过一GU冷意,J皮疙瘩整片冒了起来。

    子母车的盖子今天特别难掀,她两手用力一压,「咿呀」一声,金属摩擦的声响在夜里刺耳得像划破空气。她迅速丢完垃圾、倒完厨余,才一松手,那盖子便「咚」地一声重重盖上,彷佛谁在背後关了什麽。

    她努力告诉自己冷静点,都是自己想太多,可脑子里却一阵阵以前听过的灵异故事,甚至还有那张童年时被贴在门上的血手印纸条——

    她忽然觉得脚底发凉,像是有什麽东西正在跟着她走。

    就在这时——

    「嘿——」一道声音突然在身後响起。

    她整个人猛地一颤,几乎跳了起来,心脏像被攫住那样重重一缩。她回头,只见景琛站在那儿,原本是笑着的,但在看到她脸sE煞白的瞬间也收了笑,眉头一皱,「怎麽了?你还好吗?」

    她被吓得手脚冰冷,心跳得乱七八糟,还勉强抚着x口说:「没事……没事。」

    怎麽能说她刚刚差点以为他是什麽Y魂不散的东西?

    她嘴上说着没事,腿却有点软,脚步虚浮了一下。景琛以为她真出了什麽事,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语气难得正经,「你脸sE很差,要不要先坐一下?」

    她说没事,却连站都站不稳。

    景琛皱着眉,眼神从她发白的脸一路扫到她还有些颤抖的手指,下一秒,乾脆伸手扶住她的肩,把她往自己怀里轻轻带了过来。

    「你真的没事?」他的声音很近,低低的、暖暖的,就停在她耳边。

    晨心愣了一下,原本只是想摇头敷衍过去,但那一刻,她靠着他的x口,听见他规律的心跳,整个人却慢慢安静了下来。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退後,只是抿着嘴,任自己靠了一下。

    「……我本来想跑的,」她小声说,「还好你不是鬼。」

    景琛一愣,低笑了一声,x口跟着震动,「你这样说,我还真有点受伤。」

    他语气轻松,手却没松开,甚至顺着她的背轻轻拍了两下,那动作就像安抚小孩,也像某种不动声sE的亲密。

    晨心这才察觉自己居然还靠在他身上,顿时一阵脸红耳热,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我、我好多了……我先回家了。」觉得有点丢脸,这麽大的人还会怕鬼,她转身就想走。

    「走吧,我陪你上楼。」他没有闹她、没有开玩笑,也没有露出一丝嘲弄的神情,只是低头看着她,语气平静地说。

    那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晨心喉头微微一紧。

    她抬头看他,想说什麽,却只看见他眉眼间一派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像是在说:怕也没关系,反正我在这。

    她点点头,没有再逞强。

    走回社区门厅的路上,他们谁也没说话,步伐不快。原本还保留着一个手臂的距离,慢慢地,缩成半个肩膀的宽度。

    风还在吹,但好像没那麽Y了。

    那年联考,她考得一塌糊涂。

    很多题明明复习时都做过,却还是写错了。她知道不是不会,是那两天根本没办法专心。

    後来的五专与高职招考,她恢复状态,考得都不错。家里人松了口气,开始讨论志愿。

    妈妈希望她去台北那间成绩不错的五专,说阿姨家近,住校也方便;爸爸则建议念本地的第一志愿高职,离家近、不麻烦。

    但她坚持要念高中。

    哪怕是排名吊车尾、通车不便、课程又不实用的高中,她也坚持。

    没人能理解她。妈妈还请了她国二时那位很照顾她的老师,耐心地跟她分析各种利弊。她听着,点头,却什麽也没说。

    她不肯说出口的理由,是因为——

    她曾和景琛约好,要一起念同一所高中、再考上同一间大学。

    她知道,以她的成绩,上不了他可能去的那间明星高中;但只要还在「高中」这条路上,也许未来,他们还能在同一张大学的榜单上,再一次并肩。

    她不敢说这些想法太天真,但那是她当时唯一不想放弃的执念。

    不是为了成绩,不是为了升学,

    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那年八月,有同学揪了烤r0U聚会,说是「考完试,大家聚一聚吧」。

    她没去。

    佩华下午还特地来她家,一边嫌她「很难约」,一边y要拖她出门。她笑着说人不太舒服,没JiNg神,也没再多说什麽。

    晚点,景程也打了电话:「你怎麽没来?大家都在问你耶。」

    她依旧说:「身T不太舒服。」

    其实不是不舒服,而是——不敢去。

    她不知道看到他之後,自己会做出什麽反应;更怕的是,万一他真的笑着朝她走来,问她这阵子好不好,她会不会那麽不争气地觉得——

    「如果能当他红粉知己里的一个,好像也可以,只要还能留在他身边就好。」

    但她知道这样不行。

    所以,不如不见。

    後来才听说,那天烤r0U,他也没出现。

    还听说,他联考也考得不理想,没上第一志愿,去了第二志愿的高中——方向和她完全相反的另一端。

    这代表什麽?

    代表他们从此之後,不会再在校门口遇见,不会在补习街擦身,也不会再被导师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并排的他们。

    从此——彻底走散了。

    她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心软。

    高一的生活很快把节奏拉了开来。

    晨心认识了新的朋友,每天说说笑笑,偶尔打闹。直属学长是一个长得很帅的暖男,对她特别照顾,常常藉着「让学妹熟悉环境」的名义找她聊天,还会帮她订午餐、抢教室、递水瓶。

    同学们都说她运气好,刚开学就有这种人气学长罩着。

    可她始终觉得,学长其实没有大家说得那麽帅。

    她看了三年的那张脸,b学长帅多了——嘴巴坏、笑起来欠揍,却总让她忍不住一直看。

    这所学校不是升学导向的高中,风气松散,课业压力也不重。下课後,有时学长、同学会带她去附近玩,大多是撞球场、投币式电玩店,或者装潢昏暗的茶坊——跟以前那种夜读完还要回家熬夜练习题的生活,简直是天差地远。

    晨心觉得,这样也不错。

    只是偶尔,晨心在放学回家的公车上,看到穿着那所学校制服的人群,还是会下意识地张望。

    她知道他不会在那里,但眼睛还是忍不住找一找。

    升高二的暑假,国中同学又揪了烤r0U聚会。佩华冲到她家,说什麽都要拉她去,景程也说可以骑车来载她。那年,有台摩托车是一件很帅的事,景程像当年炫耀新眼镜一样,想和她分享这份喜悦。

    还有几个同学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那一刻,晨心突然觉得,那个人,好像真的离她的生活很远了。如果因为他,连这些朋友也逐渐疏远,那未免太可惜了。

    於是,她答应了。

    那天,景琛还是没来。她松了一口气,也真正放松下来。大家边烤边笑,聊着各自的近况与新生活。听说景琛在学校还是一样受欢迎,好多nV生会打电话给他。

    晨心听着,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心里酸酸的了。

    也许,她真的,放下了。

    偶尔听见朋友提起他的名字,她也只会笑笑地点头,不会问更多。

    她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也曾短暂地喜欢上一个男生,那个人说她笑起来很好看,说她脾气b外表看起来还温柔。虽然最後也没有走到哪里去,但那段经历让她明白,自己是可以重新喜欢一个人的。

    直到升高三的暑假——

    那天,她和朋友约好来桃园吃饭。她平常大多在中坜活动,少有机会走进桃园市区。走过热闹的十字路口,才刚准备转身走上餐厅二楼的阶梯,身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沈晨心?」

    她脚步微顿,回过头。

    是景琛。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K,头发稍稍长了些,脸部线条b记忆中更明朗,个子也cH0U高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自然,像是刚从补习班下课,经过这里。他嘴角带着笑,像什麽都没变,轻轻举手,「嘿,好久不见。」

    声音还是那样懒懒的,语尾微微上扬,像带着一点试探,也像是没来由的轻松。

    她愣了一下,才回以一个微笑:「嗯,好久不见。」

    那一瞬间,她确实觉得他变了些什麽。

    不是变得成熟,也不是变得多帅气,而是——那种「国中男生」的气息,好像真的不见了。曾经有点青涩、总Ai笑着讲话的样子,被岁月一点一滴拂去,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一样乾净,一样有点距离,却多了一点说不出来的沉稳。

    她没问他怎麽会在这里,也没有主动开话题。

    就像只是偶然撞见一个,曾经很熟、如今却再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的人。

    「我朋友在等,我先上去了喔。」她指了指楼上,语气客气、自然,甚至带着一点礼貌。

    景琛点了点头,笑笑地说:「好啊,你去吧。」

    她没有再回头。

    晨心偶尔还是会想,如果当年那天她没再踏进2年16班的yAn台,会不会,就不会弄丢那个朋友了?

    但那时她更想知道——

    他为什麽要牵她的手,又为什麽拥抱她?

    他对她,是不是真的,有那麽一点喜欢呢?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想再追问那些没说出口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