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心,我的网银又锁住了,你晚上可以来店里帮我处理吗?」
「陈先生,网银锁住要麻烦您本人带身份证和印章到柜台办理喔。」她语气一贯温和
「我上班很忙耶,没时间跑去啦。」
「可我过去也帮不上忙呀。」她轻轻笑了一下,眼角有点疲态。
「秀梅说你有笔电,用读卡机cHa一cHa就能解锁了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依然平稳:「嗯,不过我下班还要接小孩,可能不太方便。我等等三点多刚好外出,可以顺道过去帮您看一下。」
「不能下班再来吗?我想说顺便请你吃个饭。」
那头的语气热络得像在开邀请函,晨心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我家小孩还等着吃晚餐呢。」
陈先生是晨心刚调来大溪时认识的客户,原本是秀梅姐在服务的。四十五岁,离过婚,嘴上总说是前妻外遇导致婚姻破裂,但据品纯所说,真正出轨的是他自己。
後来变成她接手,他说帐上有资金想规划,但总喊店里太忙没空跑银行。那时晨心才刚来,为了拚业绩,就主动上店里洽谈。
但每次都不会一次谈完,金额也不大,却总说要再考虑看看,得跑很多趟才能成交。过几天又说有一笔钱可以再处理,重复着第一次的流程。来来回回几次,她慢慢意识到——这人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後来她开始刻意保持距离,说得过去的理由就不回访。
两个月前景琛来银行找她,秀梅姐不知道在柜台说了什麽,之後陈先生三天两头找理由要她过去,问的问题不是早说过,就是根本不需要她去现场。
几次推掉,他还会酸:「做了业绩就服务变差了吼?」甚至打电话到分行找理财主管,劈哩啪啦抱怨了一通。
她无奈,却也学会了应对。
她现在单身,这种暧昧不清、意图太明的桃花,她碰都不想碰。
下午,她照约定去了陈先生的店里。打开笔电、cHa上读卡机,边C作边请他拿出提款卡。陈先生搬来一张椅子,毫不客气地坐在她身旁,过近的距离让晨心皱了下眉,刻意往左侧挪了点,拉出距离。
「密码怎麽设?」他凑得更近了,视线盯着她的笔电萤幕。
「这边请您自己输入,这样b较安全。」她依旧维持礼貌,递上键盘。
「我不太会按欸,你帮我设一下啦。」语气近乎撒娇。
她深x1一口气没吭声,转身拿出纸笔:「那您先说密码,我帮您记下来,等等设定。」
低着头写字的时候,她都能感觉身侧那GU呼x1,像是某种刻意维持的压迫。她假装没感觉,只把字写得更快一点。
好不容易结束了设定流程,她准备起身离开,陈先生却忽然问:「後天有空吗?听秀梅说那天是你生日,我想请你吃顿饭,庆祝一下。」
她微微一愣,很快笑了笑,语气平和却坚定:「谢谢您,不过我那天要接送小孩,可能没办法。」
「我知道你一个人带小孩很辛苦。」他忽然说,语气转得温柔又带点试探,「其实如果有个伴,也不会这麽辛苦,小孩我也可以帮你接送啊。」
晨心听见这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稍微坐直身T,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
「陈先生,如果您找我是为了理财上的需求,我会尽力协助。但如果不是,我可能没办法再过来了。」空气瞬间有点凝住。
她没再看他一眼,合上笔电,起身收拾东西,「那今天的设定就先这样,有问题您可以打分行电话,或者直接来柜台处理。」
说完,她转身离开,步伐平稳,像是多年的训练让她学会了,即便不安,也不用加快脚步。但她的背——始终挺得笔直。
可惜,有些人从来不懂得退让。
生日那天,晨心本来想休假。但这一年,奕辰下午有时偶尔突然没课、爸妈临时无法接送,她就得紧急请假;假也用得七七八八。衡量之後,她还是决定照常上班。
下午三点多,总是说「没时间来银行」的陈先生,出现在分行门口,手上捧着一束过分热闹的鲜花——白百合混着红玫瑰,还包了亮片金纸。直接朝她的座位走来。
那时间段,客户不少,整间银行的人都看过来,有同事眼角瞥了她一下,也有客户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晨心当下只觉得不耐。但在主管面前,她什麽也不能说。也不能做。
她没有笑,只是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那束花,像是机械式完成一个流程。连「谢谢」两字,也说得极其轻。
陈先生看不出她的冷淡,或是假装看不出,只说:「我也可以在银行等你下班,顺路送你回家。」
这句话说得自然,语气甚至带着一点得意——像是他相信这束花,让他获得了什麽特权。
她垂眼看了一眼那束花,深x1了一口气。
「陈先生,我今天下班後还有事。」她语气不快不慢,「还是麻烦您先回去,谢谢您的好意。」
陈先生本想再说什麽,秀梅适时地走了出来,轻轻拉了他一下,像在暗示该收手了。陈先生回头看了一眼晨心,最後什麽也没说,转身离开。
晨心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束花,只觉得沉重得像压了一层霉味的铅块。
她不想把花带回家,却也不能留在银行。
回到家,车子刚停妥,她没多想,顺手提着那束花,走向社区垃圾车的方向,乾脆俐落地将整把扔了进去。
「唷,你有这麽恨你前夫?连他送的花都要丢?」
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景琛不知什麽时候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垃圾袋。
「……不是他送的。」她语气淡淡的,转身就想走。
他将手中的垃圾袋也丢进子母车,只慢悠悠地在後头补了一句:「那就更好奇了,能让你这样甩掉的花,是怎样的条件没过关?」
她没回话,走到门口前,才说:「条件很多都不及格,但最糟的是——他以为我没得选。」
景琛站在原地,看着她进门的背影,嘴角微微g了一下,低声自语:「……那他真的Ga0错了。」
隔天傍晚,晨心下班,走到分行附近的停车场,远远地,就看见自己车子旁站着一个人。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是陈先生,手上拎着一盒蛋糕,看起来像是又准备了一场她没邀请的惊喜。
她没有靠近,只站在巷口的便利商店前,深x1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指尖滑向那个熟悉的名字。
电话很快接通。
「怎麽了?」景琛的声音传来,背景听起来像在户外。
「你在哪?」
「埔顶的公园,刚跑完一圈。」
「你……可以过来一下吗?我……不太好开口,但遇到一点麻烦。」
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後低声说:「等我十分钟。」
她挂了电话,没有立刻靠近,只站在巷口的便利商店前,假装滑着手机,余光仍忍不住瞄向那道身影。
十分钟不算久,却让人等得烦躁。
直到那台熟悉的银灰sE休旅车慢慢驶进巷口,停在她身前。
副驾驶座的窗降下,景琛穿着运动服,额前还挂着汗,语气有点担心:「怎麽了?」
晨心把视线移开,从包包里掏出钥匙递给他。
「帮我个忙,把我的车开走。」她语速平稳,「你车给我,我先走,晚点再还你。」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串钥匙,没多问,接过。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位置。
「你等我开走再过去。」她坐上驾驶座,拉上车门後没有立刻发动,而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欸……对不起,突然把你叫来,还叫你帮我开车。」她语气不高,却明显带着歉意,「下次还你一杯咖啡。」
景琛靠着车边,脸上那点疲态像是被风吹淡了,g了g嘴角,「我b较想收利息。」
她怔了一下,没回话,只笑了笑,发动引擎,「那你先想好要怎麽收。」
车灯亮起,她踩下油门,转出巷口前瞄了他最後一眼,才缓缓驶离。
景琛站在原地,转出巷口,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转角,他才转身朝她的车走去。
他没太多表情,只从口袋掏出钥匙,在空中按了一下,车灯闪了两下。
那人还站在车旁,像是在等谁。手里那盒蛋糕提得不稳,见他走近,愣了一下。
「你是……」陈先生狐疑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景琛手上的车钥匙,「这不是……沈小姐的车吗?」
景琛没有立刻回答,只拉开车门,语气冷静得近乎平淡:「她临时有事,车我代开。」
说完便坐上驾驶座,动作俐落地发动引擎。
陈先生站在原地,似乎还想再问点什麽,却被一个安静的侧眼扫过,话卡在喉头。
下一秒,车灯亮起,他轻踩油门,车子平稳地驶离。
陈先生站在原地,手上的蛋糕好像突然变重了。
补习班下课,晨心收好书包,脚步匆匆地离开教室,朝车站前进。
景琛瞥见她的背影,心里大致知道她的返家路线——先搭火车到中坜,再转公车回家。9点15分那班火车如果没赶上,就得等更晚的。
他没多想,也往公车站走。却没想到在牌前看见了她的身影。
她怎麽会搭这班?这路线根本不会经过她家,车程还更远。车上人很多,她选了个前排的位子,整个人缩在靠窗那侧,紧紧抱着书包,明明座位空了一大半,却一副谁都不想靠近的模样。
车行到崎顶站,她按铃下车。他站在後方,透过车窗看见她上了一台摩托车,载她的是一个年纪不轻的男子,看来应该是家人。
但这条动线说不上方便,而且她的神情,也不像单纯改变搭车习惯那麽简单。
接下来的两三次补习日,她还是搭这班公车。
但从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站在nVX旁边、上车後极力避开他人碰触、甚至有时下意识地退开,他大概猜得到——她曾在车上遇过什麽。
知道可能是这个答案之後,景琛终於还是忍不住,在补习班门口快步跟上她。
「你怎麽最近都改搭这班了?」他压低声音问,语气不像纯粹好奇,更像是带着几分已经猜到的确认。
晨心没立刻回话,只低着头拉了拉书包的背带,手指收得紧紧的。
「这班要绕很远吧?不会b较快。」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後才开口:「中坜那边……我之前搭的那班,有一个人……会靠很近,常常碰我。」
景琛听完,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没有回话,只侧过身,让她不用正对他的表情。
「我有换位置,可是那个人都还是会靠过来……後来我不敢坐那班了。」
她说得很轻,声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懊恼,好像不甘心自己被b得走这条绕路的路线。
那天晚上,他跟她一起搭上公车。不同於以往的距离,他站在她左侧,像是一道静静的屏障,把拥挤的人群隔在另一边。她没再说话,依旧手抱着书包,目光紧盯着窗外。
後来几次补习日,她还是搭同一班车,而他总会b平常快半步收好书包,站在教室门口等她,没说什麽,也没刻意解释为什麽这麽做。就是一起等车,一起站着。她在崎顶下车,他则在车上窗户看着她走向前方等待的摩托车。
晨心没说什麽,但心里却知道——
她那段本来让人很窒息的通勤路,忽然变得安静又平稳,
像是有人,默默地把那层压力给卸了下来。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
有些人,就是会用这样的方式,陪你穿过那些难堪又难熬的时候。
直到多年後的某个傍晚,她把车灯打开、踩下油门,转出巷口前那一眼——
他还是站在原地,像当年一样,静静地,没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