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荏苒时光的晨与景 > 《第十四章》只有你看得见
    办公室的门阖上的那一刻,晨心就知道——这不是单纯的业务会议。

    理财主管低着头,翻着桌上的报表,语气不疾不徐:「晨心,最近你的业绩表现稳定,客户也给了不少正面回馈,这部分我很肯定你的努力。」

    她礼貌点头,「谢谢襄理。」

    「不过啊……今天叫你来,是想私下聊件事。」他停顿片刻,目光从纸上移开,看向她。「你也知道我们这行,形象很重要。尤其是在分行里,若被传出一些……男nV关系的流言,对大家都不好。」

    她微微一怔。

    「前几天,陈先生不是送了一大束花过来吗?那麽多同仁和客户都在场。昨天他又跑来找你,见不到人,就打电话给经理……说自己很伤心,说你突然不理他了,甚至——说你抛弃了他。」

    「……什麽?」她皱起眉,语气里藏不住错愕。

    襄理叹了口气,语气看似T谅,却字字带着提醒:「我不是说你们之间真的有什麽。但你以前不是会晚上去他店里处理业务吗?秀梅也说,你总是很愿意帮忙。」

    她急着解释:「那是因为他说自己没空来银行,我只是想快点处理完帐务……」

    「我相信你是为了工作。但外人很难理解啊,尤其陈先生本身离过婚,私生活也不是没人议论……他说你们原本互动都很正常,是从六月份开始你忽然变得冷淡;七月的时候,他又听秀梅提起,有个男X客户和你关系很近,还常来分行帮你开户,嗯……应该是那位最近下了不少资金的叶先生吧?」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我知道,这些话不是指责你,但还是得提醒——最好不要单独去客户的营业场所,尤其是男客户,虽然我们也知道,这种事情有难度。」

    晨心沉默了两秒,语气低却清晰:「襄理,我从来没和陈先生交往过,连朋友都称不上。他说我抛弃他,完全是他自己的幻想。」

    襄理点了点头,语气微微一缓:「我明白,我相信你。但我们这里是小地方,很多话一旦传开,受伤的一定是你——还有我们银行的名声。虽然不会强制什麽,但希望你能尽快处理好陈先生的事,也避免再有单独接触……事情闹大就难看了。」

    她的喉头有点紧,却只能点头。

    办公室里的灯白得刺眼,她感觉自己虽然坐得笔直,却像被困在一张无形的网里,动弹不得。

    从办公室走出来时,分行的yAn光仍斜斜地洒进来,和往常一样安静而明亮。但她走回座位的脚步,却b平时更加沉重。

    她知道,这样的场域,对失婚的nV人,尤其是单亲妈妈,从来都不公平。表现得好,就会被揣测「是不是有人在後面帮忙?」表现得不好,又会被轻描淡写一句「果然没人靠还是不行」。

    也因此,来到这个分行後,她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婚姻状况,多数客户都以为她有个完整的家庭——只是个X低调,不常谈起先生。她本来就是个不Ai多说私事的人,但偏偏,秀梅姐在她刚调来时,不知从哪里听来她的背景,把这些「资讯」当成无伤大雅的闲聊话题。

    所以陈先生才会知道她的事,也才会误以为——他,是有机会的。

    晨心回到办公室,一边滑手机回覆客户讯息,一边思考着这件事该怎麽收拾……

    直接找陈先生?那绝对是下下策,风险太高了。她很清楚,有些人不讲理起来难缠的不得了。

    请景琛帮忙?也不妥,昨晚她请他过来移车,本来只是想让陈先生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反而恼羞成怒,竟然跑去找经理哭诉,还编出什麽她「始乱终弃」的说法。

    那……秀梅姐?虽然两人谈不上私交,但以目前的情势来看,或许是唯一能开口说话、也能缓和局势的人。

    她深x1一口气,收起手机,朝秀梅的办公室走去。里头,秀梅正跟来盖公文的樱文聊着天,气氛还带着几分看戏的闲气。

    「秀梅姐,有空吗?我可以跟你商量件事吗?」她语气平静,却压得很低。

    秀梅转过头看她一眼,樱文识趣地起身离开,顺手关上门。「怎麽了?」

    「是陈先生的事。」她微微一顿,「我知道他是你之前的客户,我也很感谢你让我有机会接手,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重要客户在经营……但他最近的行为,让我有点困扰。」

    秀梅像是愣了一下,没立刻回话。

    晨心咬了一下下唇,还是决定把话说得清楚些:「我从来没有跟他交往,也没有给过他任何暗示。但他最近说了一些让我没办法装作没听见的话……还去跟经理说我抛弃他。」

    秀梅沉默了几秒,神情不像刚刚那样带着看戏的闲气。她的眼神有些变了——像是忽然发现,这出她以为的戏,其实可能踩到了某条不该触碰的界线。

    「他跑去找经理?」她的语气微微一虞,不只惊讶,还掺了一点说不清的愧意。

    晨心没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她。

    秀梅垂下视线,像是想起了什麽,动作慢了半拍地把水壶放回桌上,然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讲清楚。」

    「谢谢你。」她的语气依然平稳,「我真的只是想把工作做好,不希望这些成为别人的话柄,也不希望……让分行困扰。」

    秀梅点点头,语气也收敛下来了,「嗯……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要是我遇到这种事,也一定不好受。」

    晨心没再多说,只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她的脚步没刻意加快,但b刚刚来的时候,轻了那麽一点点。

    中午刚刷好牙,手机就响了。

    是景琛的电话。

    「今天还好吗?」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淡淡的,语气却多了点小心翼翼,「下班要不要我去接你?」

    「哎……」晨心叹了口气,语气里藏不住无奈,「昨天请你来移车,结果好像惹毛他了。他居然跑去跟经理说我终乱终弃——超可笑的。」

    她语气听起来淡淡的,像在讲别人的笑话,可他听得出来,她是真的烦了。

    「我今天车停在另一个停车场,应该不会被他发现啦。」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有需要,我会再找你。」

    「昨天真的谢谢你喔。」她语气放软了些,低低地说,「我本来以为这样他会退一点……没想到他这麽不理X。」电话那头静了一下。

    「不理X的是他,不是你。」景琛语气不急不躁,却有种说不出的笃定,「这种人,就不该让他以为自己有机会。」

    晨心没说话,手指绕着杯子边缘轻轻打转,像在思索,又像在压抑什麽。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语气极轻:「为什麽啊……」

    「嗯?」他一时没听懂。

    「为什麽一个失婚的男人,只要事业做得好,大家就会说他了不起、说他因为过去的失败成就了现在的成功;可是一个失婚的nV人,就算再怎麽努力,也总有人觉得她一定有——什麽见不得人的交换?」

    她笑了一下,那笑意浅得几乎没有颜sE,「我只是想把工作做好,把小孩照顾好,就这麽简单。可是……为什麽,会这麽难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然後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不是你的错,是这个社会坏掉的地方太多了。」

    他说得不大声,却像一把稳稳的伞,撑住她刚刚那句话底下所有撑不住的委屈。

    高三寒假,晨心继续参加补习班的寒假班,是下午的课。早上她会先到中坜图书馆读书,中午吃完饭再搭火车到桃园,下午下课後,再搭火车回中坜、转公车回家。这样的通勤路程,对一个高中nV生来说并不轻松,但为了升学,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她很清楚,以目前的成绩,要考上一所还不错的私立大学或许不难,但如果想拚国立,还差得远。

    她也记得,国中时自己曾经对景琛说过,要考上同一所大学。虽然现在早已不再奢望那句话会兑现,但那样的承诺像一根针,扎在她心里的某个角落——不为了兑现给谁,只是单纯,不想被看轻。

    只是,一个高中nV生,长相甜美又娇小,平常就容易引人注目。独自在图书馆看书、自己搭火车补习再回家,旁人看不见她的努力,却总能捕风捉影地乱讲话。

    有次她去图书馆的时候,遇到以前国中认识的男生,对方主动打招呼,她也只是礼貌点了点头,没多说什麽。谁知道几天後,补习班下课时,有同学笑着凑过来说:「欸,你男朋友是不是每天都陪你去图书馆?」

    晨心愣了一下,「……什麽?」

    「就有人看到你中午都跟一个男生在一起啊,吃饭还坐很近,看起来感情很好耶。」

    她一时说不出话。那天图书馆附近的便当店人很多,她跟那个男生刚好排在一起,也刚好都点了最便宜的招牌便当。吃饭的地方窄,只剩下一张双人桌,她原本想说吃完好赶火车,没想到这样也能被说成「男朋友」。

    这种话,她解释不清。越说,只会让别人更觉得「有鬼」。

    後来有时补习班里同学没来,她一个人坐,旁边换成别校的男生。上课前偶尔会聊个几句,问笔记借课本也有,但过不了几分钟,旁边又会有人笑说:「你男人缘真的很好耶。」

    她总是笑笑地没回,只在心里叹气。

    没人知道,寒假明明可以睡到自然醒,她却每天七点起床八点出门,风一吹脸都冻得刺痛,只为了抢图书馆的位置。午餐一个人扒着便当,有时坐在人cHa0中边吃边看书。晚上回到家、洗完澡、复习上课资料之後,还要点着台灯,一个人默背英文到睡着。

    她不是来交朋友的,也不是来恋Ai的。她只是,想好好读书而已。

    但这些话,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而在补习班的另一头,某天下课时,景琛正在教室後头装水,一个和他一起上课的男生忽然凑过来说:

    「欸,听说你那个国中同学——沈晨心对吧?蛮厉害的耶。」

    「怎样?」他没特别在意,只是顺口问了一句。

    「就…异X缘超好啊,有人说每天早上都有人陪她在图书馆念书,还有便当吃欸,我以为她已经在谈恋Ai了。然後我们班也不少人对她有意思耶,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对象。」

    景琛没回话,只把水壶转紧。

    那天的课他听得不太专心,总觉得脑子里有些画面乱七八糟地闪过——她低头写字的样子,她搭车时皱着眉的模样,还有那个曾经和他说好要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声音。

    但他也知道,他们现在早就不一样了。

    他成绩稳定,补习也只是为了冲榜单;而她那麽辛苦地奔波、那麽努力地读书,还得一边应付那些不必要的风言风语。

    他没想说什麽,也没觉得自己能说什麽。

    只是从那天开始,某种说不上来的在意,像是从心底某个角落,悄悄地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