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六点五十,晨心醒了。
她看了一眼闹钟,又盯着天花板躺了几分钟,怎麽也睡不回去。
房间静悄悄的,窗帘还没拉开,天光淡淡地透进来。她m0起手机。
子航传来讯息,说昨晚回得有点晚,今天还得进公司一趟,可能要忙完才能来接孩子。
她回了讯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周我可以顾奕辰。你也辛苦了。】
放下手机,坐在床边,突然想到——
要不要问景琛,奕辰醒了没?
不过,对一个单身男X来说,周末晚起很正常,这时间确实有点早。
她不想打扰,也不想显得像个紧张过头的妈妈。
但对一个JiNg力旺盛的小男孩来说,这时候刚好该醒了。她担心他还在睡,奕辰却已经醒来;也许想看电视,也许说想找妈妈——
虽然她知道,奕辰大概不会在别人面前这样撒娇。
她起身梳洗,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坐在餐桌边,一边喝一边想着:要不要顺便弄点早餐?
手机亮了一下,她转头,是一则讯息。
【叶景琛:早安,要过来吃早餐吗?】
她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几秒。
没有过度热情,也没有刻意强调什麽,只是像他说话时那样——懒懒的、慢慢的、自然得刚刚好。
好像,他早就知道她会犹豫,又刚好替她把那一步先跨了出来。
她回了一句:【好,五分钟到。】
然後起身回房换衣服,动作乾脆熟练,没有再多想什麽。
五分钟後,她到了H栋。
景琛刚好走出电梯,穿着灰sET恤和居家长K,头发还有些Sh,像是刚洗完澡。
他一眼看见她,没多惊讶,只是慢悠悠地说:「早啊。」
然後转身去按门禁跟电梯,动作自然得像早就知道她会跟上来。
她走上前,他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半笑:「我以为你五点就会打电话来说要接小孩。」
她神sE自若:「嗯,没那麽早,大概?五点半就在旁边蹲着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九楼。
景琛忍不住笑了,抬手让她先走,两人一前一後走出电梯。他熟练地开门,门一推开,一GU咖啡香立刻扑面而来。
那是刚煮好的味道,浓郁却不刺鼻,混着某种刚起床的空气——乾净、温热,像这间屋子也才刚醒来。
景琛倒了一杯咖啡,放到晨心面前的桌上。
「昨天跟奕辰去面包店,他买了热狗面包。我顺便买了一袋餐包,你要几个?要炒蛋吗?」
晨心伸手接过咖啡,手心被热度轻轻烫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
景琛没再多问,转身走向厨房。
他拿了几颗小餐包,放进烤箱,接着打了三颗蛋,加了点鲜N,一边拌蛋一边热锅,动作不疾不徐,像是平常就这麽煮给谁吃惯了一样。
煎蛋的香气在厨房里散开,不一会儿,烤箱响了。
他熟练地将两份餐包和炒蛋分装在盘子里,又各放了几颗番茄——两份,一模一样,摆在桌上。
他把其中一盘放到晨心面前,然後自己也坐了下来。
桌上没有过多装饰,只有热气、香味,还有一点刚睡醒的温度。
晨心抬头,看着他把盘子放在桌上,声音轻轻的:「……你平常也这样吃?」
景琛边坐下边笑:「嗯?你以为我平常只会啃面包配黑咖啡哦。」
晨心看着那盘热腾腾的炒蛋,香气混着烤面包味扑上来,突然觉得——
这样的早餐,简单到好像什麽都不是,但她却说不出有多久没这麽安静地被谁准备过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看起来很好吃。」
他没笑,只是拿起叉子,眼神轻轻扫过她一眼。「那就吃吧。」
早晨的客厅安静极了,她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奇怪。她不是第一次进这间屋子,却是第一次,在这麽像日常生活的片刻里,坐在他对面。
不是工作,不是送孩子,不是某个过渡的情境——只是早上,吃早餐,等奕辰起床。
晨心做柜台一年多,调任为出纳柜台,开始负责每日资金调度,也包含外币现钞。於是,她经常得与桃园分行的总出纳联络资金的调度,那是一位声音很好听的男生——乾净、爽朗,语气里总带着一种让人放松的节奏,像什麽难事到他那里都能变得云淡风轻。接洽所需的币别与金额後,若彼此不忙,两人还会多聊几句。他偶尔一句玩笑,她便忍不住笑了,挂完电话後,心里也会跟着亮了一点。
那年刚好安排了两天的出纳训练课,几个分行一起受训。他们终於见了面。
跟她想的一样,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
课後,他自然地约她吃晚饭,她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他们去了桃园附近一间很热闹的小吃店,人很多,两人坐得近近的,他还贴心地递给她卫生纸擦汗。
她记得,结帐後他陪她走到摩托车旁,那时靠得很近,她没退开,他也没刻意拉开距离,那样的靠近,刚好让人心跳乱了一拍。那时她以为——他应该也是对她有好感的。
之後两人继续白天讲电话、下班後在MSN上聊天,她觉得,这样发展下去,应该会有什麽。
直到有天,跟别的分行的出纳闲聊时,对方提起:「欸你说那个桃园分行的出纳喔?他nV朋友不是我们中坜分行的理专吗?」
她没多说什麽,只是笑着附和了几句。
回家的路上,她边走边想,这麽好的男生,原来,早就有对象。原来,一边牵着人,一边还能找别的温柔。
佩华知道那件事後,气得不行。
「什麽意思啊?有nV朋友还下班约你吃饭、每天MSN聊天聊到半夜,他是有事吗?」
晨心只是淡淡地说:「他也没说什麽呀,可能……就觉得,反正也没怎样吧。」
「没怎样?!」佩华差点拍桌,「最讨厌这种的了,没说破就当没事,Ga0得自己人畜无害,实际上超会撩人!不讲清楚、不拒绝、不负责任!」
她气不过,当场打了电话约景程:「周末出来唱歌帮她疗伤,这口气我替她吼出去。」
那个周六,他们约在中坜某间KTV,景程带了刚在一起的nV朋友晓慧一起来。
四个人一开始只是点歌、喝酒、乱唱,气氛还算热闹。
晓慧高职刚毕业,在景程任职的电子厂上班,是他同部门的新人,个X可Ai、有点憨憨的,跟谁都聊得来。景程也明显在宠她,总是帮她夹菜、递酒、拿麦克风,笑得眼里都是温柔。
晨心坐在角落,喝着冰啤酒,看着那两个人依偎着点歌,偶尔说说笑笑。
她不是羡慕,只是觉得——有些人一相遇,就会靠近;有些人靠近过,最後还是会离开。
佩华点了一首《你为什麽说谎》,递给她麦克风。
「这首给你,好好把怨气吼出去。」
晨心笑着接过,唱的时候没太多表情,音准稳、气息足,副歌一进,她一口气拉了上去。
唱完,包厢里静了几秒,景程鼓掌:「哇,沈晨心,你这是把整个人关进歌里了喔?」
她笑笑,没说话,只把麦克风放回桌上,又倒了点酒进杯里。
那晚她没醉,也没哭,只是在一首接一首的歌声里,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一点一滴唱了出去。
凌晨两点多,KTV的包厢气氛终於散了些。
晨心原本还能说笑,但後来喝得太多,整个人瘫在沙发角落,脸红红的,眼神迷迷茫茫,已经分不清人了。
佩华扶她坐好,一边按着她的额头:「欸,晨心,撑一下,我们要回家了好不好?」
「嗯……再来?续摊……」她嘴里呢喃着,整个人却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四个人面面相觑。
「不行啦,我们都是骑机车来的,这样她要怎麽回去?」佩华皱起眉,「我载她,她应该会整个倒在我背上。」
景程挠挠头,一脸苦恼。
忽然,他像想起什麽似的,一拍大腿:「欸,我哥这礼拜刚好有回来,他有车!」
佩华惊讶:「你哥什麽时候有车啦?」
「我爸说他那台老车给他开呀,应该还醒着,我打电话问问看。」
说着,景程已经拿出手机拨号。
几声铃响後接通了,他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然後转过来跟大家说:「可以,他说二十分钟内到。」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晨心还靠在沙发上,眼睛半睁不睁,嘴里还嘟囔着什麽:「我……我可以自己回家……真的……」
佩华轻声笑骂:「你回什麽回,走出去你就要躺在人行道了。」
周日早上,晨心醒得有些慢。
头微微胀痛,整个人像泡过水一样沉重。她睁开眼,眼前是一间陌生的房间——
木质地板乾净整齐,床铺柔软,被单是浅蓝sE,窗帘半拉着,清晨的光静静洒进来。墙边有一张书桌,上头摆着几本书、一杯水,还有一件男生的外套。
她怔怔望着天花板几秒,脑袋慢慢转动起来——这里不是她家。
还有些晕,她花了点时间才把记忆拼凑回来——KTV、酒、还有……景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晨心姐?起床了吗?」
她连忙回了声「嗯」,下一秒,晓慧推开门,手上拿着一个袋子:「这里有毛巾跟牙刷,你可以先洗个脸。」
晨心坐起身,喉咙乾得发涩,低声说了声谢谢,拉了拉棉被坐了几秒,才慢慢起身,拿起门边的袋子走出房间。
袋子里装着乾净的毛巾、一支新牙刷,还有一包洗面r试用包,像是事先备好的。
客厅那头传来对话声。
「欸,你还敢笑她喔。」晓慧低声说着。
「我哪有笑她,我只是说——她昨天真的醉得很夸张啦。」景程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语气听起来像是忍笑又无奈。
他们看到她出来,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晓慧走到浴室开灯:「这里。」晨心洗漱完毕,走出来,晓慧已经准备好豆浆,笑嘻嘻地迎上来:「你好一点了吗?昨晚真的喝不少欸,我们还在想要不要叫计程车,幸好景程想到他哥。」
景程正坐在餐桌前,一边拆着早餐袋一边说:「我们不敢把你送回你家,你那副模样你妈看到应该会气疯……」
他将一个纸袋推过来:「我哥临走前特地交代我们要喂饱你——你最Ai的鲔鱼蛋饼,没错吧?」
晨心一愣,下意识接过来:「你怎麽记得?」
「我才不会记得咧,是我哥说的。」景程耸耸肩,然後又补了一句:「他昨天回来没几个小时,结果半夜还被我CALL来接你,让你睡他房间,自己又开去新竹,说要回宿舍。」
晓慧在旁边笑:「他哥真的人很好欸。」
晨心低头咬了一口蛋饼,嘴里是熟悉的味道,心里却多了一点说不出的感觉。
那不是什麽心动或悸动,也不是浪漫的余韵。
只是单纯地觉得——有些人,真的愿意帮你,是因为你是他在乎的人的朋友,而那样的在乎,不需要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