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地铁站的最後一班车刚进站，站台边缘的警示灯还闪着。
景琛手上拎着一袋刚在便利店买的冷面与一罐啤酒。今天的会议拖得b预期久，才五月底，上海就热得他不想说话。
回到家，是他租的房子，在徐汇外围，一房一厅，七百多尺，落地窗常年不开，但yAn台的植物总还活着。
沙发上躺着孟萱，电视还开着，画面正跑着电影片尾的字幕。她睡得熟，呼x1平稳，头发落在肩头，有点乱，但安静得很可Ai。
景琛轻手轻脚地进门，顺手把钥匙放回桌上，眼角余光还留意着沙发的动静。
他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部门例会，那时她还是实习生，坐在最後一排，神情专注，但低调安静。後来留任、进组，两人也在某个不太特别的加班夜里熟了起来。
现在偶尔会这样，她在沙发上等他下班，没有太多话，却总让人觉得，这个空间有人等着，就没那麽冷清了。
他把冷面拎进厨房，开了冰箱拿瓶水喝，喝了一口，走回客厅，把电视音量调小。看着她那副不自觉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放松。
他蹲下来，伸手m0了下她的头发。「我回来了。」
她醒了，睁眼看着他，眼神还没聚焦，过了一秒才慢慢坐起来。
「你今天很晚。」
「嗯，有点久。」
她没多问，只伸手往他脖子後面一g，把他拉进怀里。
那个拥抱没有预兆，却不突兀。
他低下头，闻见她发丝还有一点洗发JiNg的味道。
过了几秒，孟萱问：「你是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吗？」
「嗯，我这次多请了几天，想在台湾待久一点。」他一边靠近她额头，一边轻声说，「等我回来之後……还有四天，我们去走走，好不好？」
她轻轻蹭了他一下，没有撒娇，却像某种动物熟悉地寻找T温。
「好啊，我应该也能排个休……去云南，怎麽样？」
他点了点头，语气不急不缓：「可以啊。」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我去洗澡。冰箱里有你下午说想吃的那个——杏仁豆腐。」
「……你真的有买啊？」她抬眼看他，笑得有点像是意外收获，「那云南我就来安排罗。」
他没回答，只是轻轻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走进浴室，把门安静地带上。
回到台湾，天热得更不像话。
叶妈妈一早就在厨房忙进忙出，连粽子都提前包好了。
她说是因为今年糯米品质不错，但景琛心里知道——其实就是为了他。
他一年也就回来两三次，叶妈妈总会抓准每一次机会，把他这段时间「没吃到的」全补回来，补品、炖汤、什麽都不缺。
餐桌上放着一大盘粽子，他才刚坐下，叶妈妈就用锅铲指着：「先吃一颗热的，刚煮起来。」
景琛边拆粽叶，边闻到厨房传来的中药香。
「你又在炖什麽？」
叶妈妈笑着说：「晓慧的啦。她说一直没怀孕，想试试中药调身T看看。」
他点了点头，没说什麽，只是低头把粽叶折好放进盘子旁。
吃完饭，他拿着水杯走进客厅，眼神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
三房两厅的格局，是这家人住了快三十年的老空间。
爸妈一间、景程一间、他那间多年没换过摆设——就这样，刚刚好地住满了。要是景程真的有孩子了，可能只能挤在原来的房间，或者把他那间拿出来用。
虽然还住得下，但他知道——以後总会不够。
他心里衡量了一下，景程跟晓慧的薪水不算高，真的要换房，开销一定吃紧。
想了一下，他转头看向一旁看报纸的叶爸爸，语气一如平常：
「我这边有一些存款……你们要不要考虑，换一间大一点的房子？」
叶爸爸没立刻回答，翻报纸的手顿了一下，隔了几秒才抬头看他。「你怎麽突然讲这个？」
景琛说：「我只是想，等景程要是也有小孩，这边可能会不太够住。」
坐在一旁切梨子的叶妈妈cHa了进来：「我们当然也有想过啦……这间房子虽然住了二十几年，可真的多个孩子，三间房就挤了。」
她顿了顿，看了丈夫一眼，又转回来对景琛说：「我们这里也有一点存款啦……是不是可以先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不要搬太远，这一带的生活我们也都习惯了。」
叶爸爸轻轻哼了一声，像是没反对，但也没马上附和。他放下报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稳，却像压着一点感慨。「景程他们的事……我们也在想，不过，还是希望一家人能一起住。」
景琛没回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父母的心情。不是没想过问题，而是不说破；也不是靠不上他，而是不愿开口。
这一刻，他很确定——自己是家里的长子，也是那个该提前帮大家想一步的人。
吃晚饭时，他想起一件事。
这几年在外商领了些GU票，最近刚好可以出脱，若要买房，还得找家银行处理资金流动。想到这，他夹了口菜，问景程：「沈晨心还在银行上班吗？」
景程边吃边回答：「有啊，回去了。她生小孩後不是请了育婴假吗？现在回去，但听说没位置了，被调去做理专。好像蛮惨的，天天上课、还要顾小孩，最近也开始挂业绩，压力很大。」
晓慧接着说：「她老公三天两头出差，她自己一个人在新竹带小孩，真的不容易。」
语气平平的，像是在陈述一个新闻，但说完後，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叶妈妈皱起眉：「那她婆婆呢？都没帮忙吗？」
景程摇摇头：「住台北啦，之前有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但好像观念不太合，就回去新竹了。」
晓慧低着头，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菜，没再说话。
几天後，他拨了电话。
「沈理财专员，我想开户，有这个荣幸请你替我服务吗？」
她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出来。约好的那天，他准时到。
晨心站在服务台旁，穿着制服、头发绑得俐落，跟一旁同事说话时微微侧着脸，神情很专注。
是她没错，但——
b他记忆中的瘦了不少。
制服松了一点，腰线往下滑，眼底也多了一圈淡淡的黑，看得出来这阵子休息不太够。
她抬头看到他，朝他一笑，那笑容没有不自然，却还是藏着一点「太久没好好睡」的人特有的客气。
他什麽都没问，只简单点头。她则轻声说：「叶先生这边请。」
她把申请资料一份一份摊开，口气平稳，动作熟练中还带着点小心翼翼——毕竟还是菜鸟，表格有几栏写错时，她眉头皱了一下，立刻删掉重打。
「汇回的资金用途……是GU款吗？」她一边确认画面，一边问。
「美国那边汇的是GU款，不过我也会从大陆这边汇一些过来，你再看什麽X质b较合适。」
「好……我、我这边帮你备注一下，汇出的时候你再提前通知我，我可以先联络後台窗口排流程……这样会快一点。」
她语气有点快，像是背过的内容，但字字句句都清楚。
景琛点了点头，看着她在画面上键入备注，动作虽快，但肩膀还不时绷着。
他应了声，过了几秒，突然问：「八德那边……你有推荐的建案吗？」
她一愣，抬起头看他：「你要买房？」
「还在看。」他语气淡淡的，「刚好爸妈也有在考虑换地方。」
她没多想，语气自然：「我那间就是预售买的，现在社区状况其实很好。这几年租户都很稳，大多是一住两三年，退租也都是自己搬进社区别户。」
景琛点点头，像是把这些话记下来。
「最近有新案子吗？」
「有，好像新推出一个复合案，在旁边那块新基地，有透天也有大楼。社区位置不错，离交流道近。」
她没推销，也没装熟，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给他听。
过没几天，他传讯息来：「我下订了，透天那一户。」
初三一早，晨心啃着蛋饼、喝着咖啡，一边滑着手机看昨晚的美GU走势。外头yAn光还没全亮起来，社区里静悄悄的，连楼下的小朋友都还没出门放Pa0仗。
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叶景琛。
她停了一下，还是接起来：「早安。」
「新年快乐。」他语气轻快，「今天有安排吗？」
「没有。」
「那要不要走一走？石门山还不错。」
晨心咬了口蛋饼，没急着回话，等吞下後才慢悠悠地说：「现在？」
接着她顿了顿，嘴角抿了一下：「……好啊。」
景琛那头笑了一声，语气像早就预料她会答应：「那给你三十分钟，我在楼下等。」
三十分钟後，她穿着简单运动服，走到社区中庭。
景琛的车就停在社区门口，他坐在驾驶座，头发还有点没吹乾的痕迹。
晨心接过，拉开车门坐上副驾，「来得正好。」他把一瓶水递过去，「先喝一口，等一下车上开暖气会想睡。」
她接过水瓶，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这麽贴心。」
「我本来就很贴心啊。」他语气平平，像是在陈述某种长久被忽略的事实，嘴角却不自觉微微g了一下，「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她没接话，只是也笑了笑，车里静了下来。
那份静，不尴尬，反而有点像是老朋友间的默契。两人早已习惯这样的节奏，不说话，也可以舒服地并肩坐着。
到了石门山，山脚下聚着一些人，还有几摊卖着豆g、香肠与青草茶的摊贩。空气中带着炭火味，山边的风轻，天空是淡淡的蓝。
一开始的山径不算陡，两人并肩慢慢走着。山路旁长满了茂密的山楂与笔筒树，偶尔风一吹，枝叶就晃出一片细碎的光影。远一点还能听见登山客的笑声与小贩的叫卖声，混在早春微凉的空气里，有一种松散的热闹。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奕辰什麽时候回来？」
「可能要到寒假前两天吧，他阿嬷希望他多住几天。」
「他应该很开心吧？」
「嗯，阿公的平板可以看到爽还不开心？」
他笑了一声，像是早就猜到答案。她也跟着苦笑。
走到一段木栈道时，晨心明显开始喘了些，讲话的频率慢了下来。
「还好吗？」他回头问。
「还行……只是最近b较少运动。」
他点点头，没多说。往後遇到几个较陡的坡段，他都会停一下，等她跟上来。有时伸手拉她一把，有时只是回头望一眼，没说出口的关心，藏在不经意的动作里。
後来，在最後面四百公尺的好汉坡，几乎是需要手脚并用攀爬才能登上，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手自然而然地伸出。
她没多想，顺势把手递过去。
他的手指握住她的，有点紧，但不强y。
也没再放开。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後，一路往山顶走去。脚步稳定，没有特别快，也没有谁刻意领着谁。
直到气息逐渐平稳下来，晨心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被他牵着。
她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动作不着痕迹，却又不至於亲昵。然後，她抬头望向前方，像是在确认某段路程还有多久。
下一秒，她抬起另一只手打开水瓶，边说：「等等可以在那边凉亭休息一下吗？」
景琛点点头，手这才松开。
她喝了口水，顺势把手收回来，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
但她知道自己记得——也不是没想起来。
那年，在二年十六班的yAn台，那次，也是一样的牵法。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早就不再是那个什麽都不懂、只会傻傻开心的nV孩，
不会再因为一个牵手，就以为自己心里偷偷藏着的那份感情，终於得到了回应。
这应该只是朋友之间互相照顾时拉一把手的牵手而已??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