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冷露台回到现实世界,庄沈翊的心依旧被恐惧紧紧攫住,但林屿森那破釜沉舟的「转学」提议,像穿透厚重乌云的一缕微光,给了他一丝挣扎的勇气和方向,尽管前路茫茫,荆棘密布,这已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当晚,庄沈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父母结束工作回家後,鼓起勇气敲开了书房的门。客厅温暖的灯光下,庄父正戴着老花镜看报,庄母则在整理账单。看到儿子苍白的脸sE和缠着纱布的手腕,两人都是一惊。
“小翊?手怎麽了?脸sE这麽差?”庄母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关切地迎上来,想碰碰他的手腕又怕弄疼他,“不是说在图书馆不小心被书砸到了吗?医生怎麽说?还痛不痛?”
庄父也放下报纸,眉头紧锁:“伤得不轻啊,纱布这麽厚,怎麽这麽不小心?”
面对父母真切的关心,庄沈翊鼻头一酸,差点又要掉下泪来,他强忍着,深x1一口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爸,妈…我…我有事想跟你们商量。”他顿了顿,在父母疑惑的目光中,艰难地开口,“我想…转学。”
“转学?”庄父庄母异口同声,满脸错愕。
“为什麽突然要转学?”庄母焦急地问,“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什麽困难了?跟同学相处不好?还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她仔细端详着儿子憔悴的脸和眼底深藏的恐惧,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小翊,你最近很不对劲,妈早就感觉到了,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庄父也沉声道:“对,有什麽事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转学不是小事,尤其高三这个关键时候。”
庄沈翊知道无法再隐瞒父母自己的状态,但他也清楚,绝不能说出江迟鸣的事实。
那太可怕,太难以置信,而且…他不能把家人也拖进那个可怕的漩涡里。
他只能将预先和林屿森、叶晚晴商量好的、半真半假的理由说出来。
“我…我在学校压力很大,”他低下头,避开父母探究的目光,声音苦涩,“学习跟不上…人际关系也很差,感觉…感觉很孤立,喘不过气来,特别是最近…手腕受伤後,更觉得…觉得在那个环境里待不下去了。”他抬起缠着纱布的手,这是他此刻最有力的「证据」,“我睡不好,吃不下,一进教室就觉得心慌…爸,妈,再这样下去,我怕…我怕我会崩溃,高考也…”
他没有说完,但话语里的绝望和痛苦是真实的。这段时间积累的恐惧和压力,让他的状态确实糟糕透顶,根本无需刻意伪装。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看到儿子如此痛苦不堪、甚至透露出崩溃边缘的迹象,庄父庄母的心都揪紧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心疼。
儿子一直是温和懂事的,从未如此失态过。
那手腕的伤,憔悴的脸sE,眼底深重的恐惧和绝望…这绝不是简单的学习压力能解释的。
“是因为…那个姓江的同学吗?”庄母突然轻声问,语气带着试探和担忧。
她记得儿子之前回家时,偶尔会提起那个叫江迟鸣的、家世显赫但X格很冷的同学,眼神里有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最近儿子情绪的急转直下,似乎也隐隐和那个人有关联。
庄沈翊身T猛地一僵,脸sE瞬间更白了几分,他用力摇头,声音带着惊慌的尖锐:“不是!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他激烈的否认,反而更坐实了庄母心中的猜测。
庄父沉默地看着儿子惊恐的反应,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成年人,他隐约感觉到事情远b儿子说的复杂。
校园霸凌?
还是…其他更难以启齿的麻烦?
儿子手腕的伤,真的只是意外吗?
他看着儿子那副濒临崩溃的样子,知道再追问下去只会让他更痛苦。
书房里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静。
过了许久,庄父叹了口气,摘下老花镜,r0u了r0u眉心:“小翊,爸爸妈妈知道你现在很难受,转学…”他顿了顿,看到儿子眼中瞬间燃起的微弱希望,“确实是个办法,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庄母也红了眼眶,轻轻搂住儿子颤抖的肩膀:“傻孩子,这麽大的压力,怎麽不早点跟爸妈说?身T和心理的健康最重要!学业…我们可以想办法,只要你能好起来,去哪儿读都行!”
父母的理解和支持,像一GU暖流注入庄沈翊冰冻的心田,他再也忍不住,靠在母亲怀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般呜咽出声,这眼泪里,有对父母的愧疚,有长期压抑的恐惧释放,也有终於看到一丝生路的酸楚。
得到父母的首肯,逃亡计划立刻紧锣密鼓地展开。
林屿森的父母在听完儿子焦急的陈述,同样隐去了江迟鸣的恐怖威胁,只强调庄沈翊因校园压力和人际问题导致严重心理问题,亟需转学换环境,又亲自上门与庄父庄母恳谈後,也被庄沈翊糟糕的状态所震惊。
他们本就心疼这个从小和儿子一起长大、温和懂事的男孩,二话不说答应动用关系帮忙。
林父在教育局有些门路,叶晚晴的舅舅则在邻市一所重点高中担任行政职务。
两边同时发力,情况特殊加上林父的关系运作,竟然真的在短短几天内,为庄沈翊争取到了一个邻市那所重点高中的高三cHa班名额,虽然手续繁琐,需要原校同意转出、接收学校同意接收、档案迁移等等,但在林父和叶晚晴舅舅的积极斡旋下,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
庄父庄母也迅速行动起来。
庄母负责安抚儿子,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尽力缓解他的焦虑,庄父则负责跑各种手续,联系原校班主任沈书华签署转学同意文件。
当庄父怀着复杂的心情找到沈书华时,这位一直关注庄沈翊的班主任,看着转学申请表,沉默了很久,她抬头看向庄父,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yu言又止:“庄先生,沈翊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和江迟鸣同学…有关吗?”
她显然察觉到了什麽。
庄父心中一凛,但想起儿子的恐惧和叮嘱,只能含糊道:“谢谢沈老师关心,小翊主要是…心理压力太大,适应不了这边的环境,我们做父母的,只想让他换个地方,安心备考。”
沈书华看着庄父闪避的眼神,心中了然,叹了口气。她没有再多问,只是在签字栏上郑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低声说:“我尊重你们的决定,沈翊是个好孩子…希望他在新的环境能好起来。”她眼中有一丝深深的惋惜和无力。
手续一项项办妥,档案被密封好准备迁移。邻市学校那边也已经联系好,庄父订好了下周一过去报到的车票。
庄母开始悄悄地帮儿子收拾行李。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庄沈翊看着书桌上那张邻市高中的录取通知,感觉像在做梦,他就要离开了?
离开这座承载了他所有迷恋、痛苦和恐惧的城市,离开那座名为江迟鸣的冰山?
恐惧并未完全消散。
江迟鸣那句「你的时间不多」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每天依旧活在巨大的压力下,草木皆兵,走在校园里总觉得背後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他。
他不敢看江迟鸣的方向,甚至不敢在放学时和林屿森、叶晚晴一起走,生怕引起那个疯子的注意。他像一只惊弓之鸟,将自己缩在壳里,只盼着离开的日子快点到来。
林屿森和叶晚晴则成了他最坚强的後盾。
林屿森每天变着花样逗他开心,帮他打掩护,留意江迟鸣的动向。
叶晚晴则默默帮他整理笔记,复习重点,确保转学後学习能跟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个脆弱的朋友,守护着这个来之不易的逃亡机会。
周六晚上,庄沈翊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
他坐在床边,抚m0着装着通知书和车票的信封,心脏在x腔里沉重地跳动着。
明天,他就要踏上离开的列车,希望就在前方,却也伴随着巨大的未知和更深的不安。
江迟鸣…真的会让他这麽轻易地离开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让他刚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之火,又在深沉的恐惧中摇曳不定。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sE,彷佛能看到那双深不见底、充满毁灭yu的黑眸,正穿透黑暗,冷冷地注视着他。
逃亡的倒计时,滴答作响。
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