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那位来退婚的nV孩
花语:彼岸花──断开错误的羁绊。
有时候,真正的分离,不是痛快的转身,而是带着礼貌与祝福说再见。
已经过了一个月,花店的生活像一株终於回暖的迷迭香,渐渐地恢复了香气与节奏。空气里不再满是风信子那种沈静的哀愁,反而多了些洗乾净花瓶後的玻璃声响,yAn光洒落花瓣上的微光,还有猫先生睡梦中偶尔发出的咕噜声。
猫先生依然懒懒地窝在他最喜欢的那张靠窗的藤椅上,偶尔会伸出一只爪子拨弄着风铃,然後又若无其事地T1aNT1aN毛。只是这一个月来,牠的话变少了,眼神却更深了。
那束风信子被牠好好地安放在窗边的角落,每天的yAn光都会刚好洒在它身上。猫先生会每日准时出现在那儿,静静坐着,不喵,也不动,像是在和谁对话,又像是在等待一封从来不会寄出的信。
我总觉得,牠心里还住着什麽没说出口的悲伤。虽然牠还是会为了一个罐罐打滚卖萌,但那份调皮背後,彷佛藏着一种属於长者的沉默。成熟了,是真的。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个花店里,悄悄长大了一些。
阿树也开始恢复规律的生活。他每天b我还早起,去市场拿花材,回来後会亲手处理每一株花的枝叶,就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心事。他没再提起母亲,也没提起风信子,但我知道,他其实是把工作当成了疗癒自己的方式。只是,那种过於安静的坚强,会让人不小心心疼。
偶尔,他会站在风信子前,低着头像是在祈祷,猫先生就在他脚边,尾巴静静圈住自己的脚掌。
而我,就像是花店里多出来的一块拼图,慢慢地找到了属於自己的位置。每天学着配花、包花,记下每一种花语,还有怎样和花G0u通,说出一束花真正的心意。有时候我会忘了这里原来不是我原本的人生,但我好像越来越不想离开。
我们三个,也有一些属於自己的小日常。
有一天我被玫瑰刺到自己的手指,阿树没多说什麽,只递了一张创可贴给我,然後轻声说:「花不是伤你的,是提醒你不要粗心。」
还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整桶水打翻,猫先生立刻扑到水迹中央,脚底滑了一下,整只猫滑倒了,结果居然用一个「我才没出丑」的眼神看着我,然後高傲地T1aNT1aN自己的前脚,转身离开。我们两个笑到快没气。
今天早上,花店迎来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客人,一个面sE苍白的nV子,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
她推门而入时,眼睛像是刚哭过,却又努力睁大着,好像想让人看不出痕迹。她有点纤细,穿着一件偏大的白衬衫,牛仔K松垮得像故意穿来断开某些过去。
「请问……可以帮我做一束……退婚的花吗?」
我以为我听错了。
「退婚?」我重复一遍,语气里全是讶异。
「对,」她咬了咬唇角,「送给未婚夫的,当作一份祝福吧……也算一份结束。」
我还来不及回答,阿树从里面走出来,手上还拿着擦乾净的玻璃瓶。
「你想退婚?」?阿树语气平静地和她确定。
那位nV子轻轻点头。「他跟我最好的朋友……」
话还没说完,阿树已经皱起了眉。他的语气一反平日的温和,竟带着一点点怒气。「是他对不起你吧?」
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一扫平日的颓靡,他眼底闪着光,不是悲伤的光,是一种──我说不上来的,义愤。
nV子垂下眼帘,泪水沿着睫毛滴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膝上的手袋。「我跟他是在大学迎新时认识的,那年我大一,他是学长,主持活动时总是风趣又T贴,会记得我不吃辣,会帮我挡酒……那时我以为,他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男子。」
阿树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我们交往七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去年他求婚时,我哭得乱七八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nV人。可是……这半年,他开始变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一把蒙尘的提琴,拉出断裂又隐忍的旋律。
「他变得常加班,常不回讯息,说是工作压力大……但我朋友说她常在某间酒吧看到他,还说看他身边总坐着一个nV人。」她顿了顿,「我不信,一开始真的不信……直到有一天,我去他家拿资料,结果他洗完澡走出来,那个nV人就穿着我的睡衣从房间出来……是我最好的朋友。」
阿树沉默了数秒,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声音在花店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沉重。
「你当场质问他了?」
她点头,笑得自嘲又凄苦。「他还说是我太敏感,是她喝醉了来借住一晚……那晚我什麽也没说,只是把戒指留在了餐桌上。第二天,他居然还发讯息问我晚上还吃火锅吗?你说可笑不可笑?」
阿树咬着下唇,终於开口:「这种人,不配娶你。」
nV子抬起头,眼角泛红。「可是我不只是失去一个未婚夫,我连最好的朋友也失去了。我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我们还约好以後孩子要一起上幼稚园……她以前说最羡慕我有一个那麽好的男朋友……结果她最後抢走了他。」
「你没有输,是他们两个输了。」阿树斩钉截铁地说,声音带着少见的冷意。「Ai情从来不是抢来的,你退让的不是幸福,是一场即将沉船的戏码。」
nV子低头泪落,但嘴角却轻轻g起一丝释怀的笑。「我知道了,所以我想,还是退婚吧。我不要再装作什麽都没发生过。」
「你做得对。」阿树站起身,走向花架,「这样的结束,其实是另一种开始。」
他弯腰摘下一株花,红得像烈火燎原,花瓣逆生如焰,妖异而孤傲。
「彼岸花。」他说,语气低沉而坚定。
「什麽?」
「我会为你配一束彼岸花。」他认真地说着,语调里带着坚定,「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它的花语是,悲伤的回忆、分离的Ai情。它没有叶,叶生时花未开,花开时叶已枯,永远错过,永远相离。代表断开错误的羁绊。花和叶永不相见,像极了不值得再见的人。」
他转身准备花材的背影,有种难得的帅气。我甚至一时有些出神。
「阿树今天……特别有气势啊。」我低声对猫先生说。
猫先生正在T1aN爪子,听见我说话,尾巴慢慢扫了两下,琥珀sE的眼睛瞄了我一眼。
「他以前,也被人背叛过啊。」猫先生淡淡地说。
「嗯?!」我猛地一抬头。
「大学的时候,傻傻地被喜欢的人玩了一整年。那年他心都碎了。没人b他更懂这位nV孩的感受。」猫先生说完,便若无其事地跳上柜台,尾巴像羽毛一样晃了两下。
我还想问更多,但牠已经开始打呵欠,彷佛一切都只是随口一提。
我看见阿树走进花房的那一刻,空气忽然静了下来。他的神情不像平时那样温和,像是背着什麽沉重的事,眉头微皱,指尖却异常果决。
他没说话,只伸手抚过那丛彼岸花——那是店里最难驾驭的花,妖异、张狂,像一场燃烧的梦。他把剪刀举起时,整个空间都像屏住了呼x1。
剪、挑、绑、修,动作俐落得像在挥剑。他不是在做花,而像是在对某种过去下判决,燃烧掉一切犹疑与退让。他将彼岸花安置在花束中心,像立下某种誓言,其余的花材只是陪衬,任由那抹红肆意绽放,不妥协、不後悔。
那不是平日的阿树,而是一个用花说真话的人。他的温柔此刻有了棱角,有了骨头。
阿树亲手把那束彼岸花交到nV孩手上,红得像火的花瓣在yAn光下闪着微光。
他指尖轻抚过花瓣,如触碰某段尘封记忆般慎重。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传说中,它是穿越h泉、走过地狱之门後,仍能盛开的花。」
他语气低沉,像是替谁说,也像是替自己。
「离开不对的人,也是一种Ai,是对自己的Ai。」
nV孩接过花,眼角竟然泛起泪光。「谢谢你,原本我还没有勇气,但这个花束,我感觉到它好像在为我打气。」她说。
门轻轻地关上,花香还残留在空气里。
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突然回想起自己的过去。
两段恋情,短得像一场夏季的午後雷阵雨。第一段,是我兴高采烈地分享梦中男子的故事给当时的男朋友听,结果隔天就被分手,还被嘲笑有幻想症。我当场社Si,把自己躲起来不和其他人G0u通,每天孤独地上学,持续了一年。第二段恋情,则是平淡如水,但某天忽然,他就再也没出现过讯息。没有原因,没有预兆,就这样被留在了无声的结局里。
我曾经执着过梦中的男子,希望他是那种命中注定的救赎者。可刚刚阿树说的那句话,让我第一次想──原来,我过去不是被抛弃,而是不懂得如何去Ai自己。
我们都以为恋Ai是找到对的人,但其实更重要的,是先成为对得起自己的人。
我看着桌面上剩下的彼岸花,那是替人离开错误的花,也是提醒我勇敢面对自己的花。
猫先生不知何时坐在我脚边,仰头看我,眼神不语。
我忍不住笑了,蹲下来m0m0牠的头。
「先生,你说我以後……还会遇到真正的Ai吗?」
牠喵了一声,然後转身走进风信子的方向,尾巴一晃一晃的说:
「会啊,只要你够Ai自己,总会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