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向北,树影婆娑,每当晚风拂过便会沙沙作响,然而没有追兵。伊扎克拾起克劳莱的手,他的指尖有些冰凉,他用力握紧希望自己的T温能够传达过去。
稍微停下整顿时伊扎克替克劳莱换绷带,原先的雪白布料已经变得一片赤褐。
「伤口只能先应急处理。」
「我没事,我可是屍人。」
「就算是屍人也会痛。」伊扎克回应道。
克劳莱摇了摇头,彷佛在叹惋伊扎克的温柔。
伊扎克重新拿出地图,他的手指滑过眼前的河水,在直行七八公里左右便会抵达机场,理想情况是趁天黑时偷走一架飞机然後飞到多l克附近降落,之後再转换交通工具到多l克。
如此一来他们所剩的时间无几,距离天明大约也只剩下两三个小时。
伊扎克打量克劳莱坐在石块上小憩,月光下他的脸sE惨白,倚着背後的树缓缓呼x1。受伤加上在牢狱内的营养不足,他的T力并不乐观。
在他面前蹲下,「还可以吗?我们需要赶路可能要走快一些。」
克劳莱睁开眼眨了几下,绿sE的双眸似乎有些恍神,他最终点头。「走吧。」
「我先过河,等到我过去确认安全後你把树上的绳子解下来绑在自己腰际,我会将另一端固定在对岸。」
交代完毕後伊扎克从包里掏出绳子,他将一端系紧树木另一端绑在腰际,他砍下树上枝条做了两支拐杖,并将其中一支交给克劳莱。
他脱下鞋背在身後先行下水。初春的水冻得入骨,伊扎克小心翼翼的前行,水淹到腰际时水流变得湍急,波涛声不绝於耳,cHa0流推着他驶离原先的路线。伊扎克将拐杖cHa入石头缝隙固定,然後小步前进,每次站稳才敢踏出下一步。
尽管十几公尺的距离都无b漫长,快接近对岸时河水再度变浅,伊扎克抵达岸边後解下腰间的绳索,他把绳子在松树上打结固定然後朝克劳莱示意安全可以过河。
「河有点急,小心点。」
克劳莱点了点头,然後也开始过河。
他的动作更为小心,克劳莱b伊扎克轻了十几公斤,伊扎克刻意把行李留给他来增添重量,然而显然并不足够。此时河水拍打他的步伐蹒跚。
当他抵达中间时一个大浪将他淹没,克劳莱的身影在河水里消失踪迹。
「克劳莱!」
伊扎克快速从包里翻出多用途扣环连结绳子,然後一跃进河水。
河水冰冷的瞬间麻痹他的呼x1,但他不敢停下来,伊扎克沿着绳子冲向河面中央。他伸手m0到绳索尽头的人将他手臂环住自己的肩颈,然後喘着气将他自河水拽出。
伊扎克拖曳克劳莱上岸,抵达陆地时伊扎克也近乎气绝,克劳莱则匍匐在地猛咳。
两人近乎在地狱走了一遭,此时都止不住地颤抖。
「我以为要Si了。」克劳莱沙哑的表示,Sh掉的衣服紧贴肌肤让他打了个冷颤。
「我也是。」伊扎克已经稍微恢复,刚才克劳莱的行囊在河水中尽失,他起身检查他们剩余的行李。
生火很危险,可能会暴露行踪,但若是什麽都不做也只会失温致Si而已。
无论是战争或是大自然面前,人类都脆弱的可怕。
他在周遭蒐集了些松针,然後掏出打火石生火,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小小的火苗在夜空中升起。
布料的重量落在肩头,克劳莱抬起头,伊扎克正掏出毛毯裹着他。
「只有这个没Sh。」伊扎克解释道。
「你呢?」
伊扎克摇了摇头,「我b较强壮,你披着吧。」
克劳莱做了个鬼脸,然而因为他的双唇发紫确实看起来似鬼非人。「怎麽?这是炫耀吗?你给我过来。」
伊扎克乖乖的凑近,克劳莱却一伸手将他拉入毯子中。
「两个人更温暖。」
他解释道。
事实上他无需解释,伊扎克也自动得往他的方向凑了凑。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火堆边,聆听火燃烧的劈啪声,以及夜空静下後水流潺潺。
火光在白皙的肌肤上跃动,染上温暖的sE泽。
克劳莱依偎进伊扎克的怀里,他的x前肌肤炽热。伊扎克脱掉上衣让火烘乾,克劳莱後背能感受到他肌r0U分明。毕竟是军人身材保养得宜,以前学生时期就是如此,明明是相同的锻链,伊扎克却更容易练出肌r0U。
克劳莱恍惚中想着无关紧要,他忍不住开口。
「你说,这样像不像野营?」
仿若只是平凡郊游,好似不在亡命天涯。
「嗯,军校时期的野营训练?」伊扎克回覆时他都能感受到背後的震动。「你当初还吃坏肚子。」
克劳莱嘴角些微上扬,接着他的笑容凝滞。
「你想起来了?」
「好像,渐渐开始想起一些事情。」
「想起什麽?」
「一起并肩作战,一起逃课,一起回家??」
伊扎克笑得很温柔,过去的日子总是很纯粹很快乐,因为总是有你。
低沈的声音叨叙着过往,克劳莱觉得眼眶有点Sh润。
分离日子他一直都在否认自己对伊扎克的思念,每日每夜的自我游说,恍若如此便能成真。
他曾幻想伊扎克也这样的思念成疾,然而真正相遇时他却忘却了一切。
是祝福,但也是诅咒。
伊扎克背负了太多,如果忘记一切是自我保护机制,克劳莱能理解。
於是他说没关系,我们的Ai由我来铭记。
但偶尔,很偶尔,他会看向青年,却感到孤独。
他不确定那是否还是他熟知的伊扎克。
甚至他怀疑过往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伊扎克的手拂过他的面颊,很轻也很柔。
逝去在指尖上的似乎是泪,火光闪烁下晶莹而透亮。
伊扎克将他的脸转过来,湖水绿的眼笃里充盈着泪水,眸光灵动,修长的眼睫再也承受不住水珠落下,克劳莱轻啓双唇,吐露了初见就差点言出的话语。
「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嗯,」伊扎克柔声叹道,「我也是。」
第五日
他再度醒来时他正趴伏在伊扎克背後,他的背部很坚毅,能够清晰看到肌r0U的线条。克劳莱好歹也是个五尺七寸的大男人,就算b不上伊扎克高,但好歹也不轻。伊扎克轻易的背着他前进,左手领着包,然後右手依然持步枪。
「醒了?」
「嗯,早安。」
克劳莱刚醒的嗓音还带点沙哑懵懂,那是一个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伊扎克笑了一下,似乎不明所以。
「早安。」
依然没有放下他的打算,伊扎克掂了下他让他坐稳,继续踏着松针前行。
伊扎克的步伐很大,他在行军时就很习惯几日不眠不休,此时背上的克劳莱也不b装备重多少。
yAn光穿透树林,金光细碎的散落於地面,
树林沈默,空气寂静。唯有头顶上的鸟声交错,和风穿梭树林间的树叶摩挲声。
「为什麽想去多l克?」伊扎克开口。
克劳莱玩弄着眼前的金发,用指尖卷起,在铺平。「我想带你见我妈。」
伊扎克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感恩节时他曾打算陪克劳莱去扫墓,但当时他拒绝了,而那时候他们也仅是朋友。
「我想向她介绍你,她会喜欢你的。」
在背後都能感受到伊扎克的肌r0U紧绷,克劳莱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在那里还建了几个衣冠塚。给院长的,孤儿院朋友的,还有我认识的叔叔阿姨们的??我想他们应该想要被葬在珐罗多斯,但是毕竟我当初跑去斯洛哥,所以只能建在多l哥这种边界地带。」
「对不起。」
千言万语,此时只能化作这三个字。
对不起毁了你的家园,对不起承受不住而选择了逃避。
克劳莱却摇了摇头,「知道我最後悔的是什麽吗?」
伊扎克答不出话,太多太多,他们人生中值得悔恨的刹那。
「我後悔留下你一人。」
尽管晚了,现在我来了。
伊扎克没有再道歉,他们错失够多了,今生或许只剩下弥补。
弥补便能够足够吗?他不知道。
他抬起头,云霞褪去,天已经全亮了,湛蓝无云的天际广袤无边。
「我想为他们上束花,你说他们会答应吗?」晨曦间他忍不住提问。
「嗯,肯定会的。」
他们又走了数十分钟,直到树林不在浓密,林间罅隙隐约能见到军用的飞行场,伊扎克停下脚步。
他们躲在Y影处重新修整,他将克劳莱放下再度检视他的伤口,血已经停了,暗黑sE的伤口却怵目惊心。
「可以了,我没事。」克劳莱不自在的把袖子放下遮住伤口,伊扎克依然皱紧眉头。
「回头我们再找医生,里面的子弹还没取出来。」
「你是军医还是我是军医?我说没事就没事!」
伊扎克把军衣外套给克劳莱套上,虽然大小不合适但勉强凑合。
重新整装过後还是看起来些微狼狈,克劳莱卷起袖子边问道,「计画是什麽?」
「你配合我就行。」
伊扎克大步走向铁闸门,看守的士兵原先察觉有人接近拿起步枪瞄准,接着确认来人後连忙放下枪枝。
「上校!」
站岗的士兵朝他行礼,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望向伊扎克身後的男子,他身着些微过大的军服,上面的勳章同样昭示着上校的身分。
「我奉命来取战机。」
士兵稍显困惑,是什麽事让上校一大早来取战机,加上他没有见到交通工具,两人就这样从树林内走出。「很抱歉上校,但我没有收到命令??」
「事态紧急。」伊扎克眯了眯眼,语气不容置疑。「来自上将的传令。」
「当然,当然,」士兵显然略为紧张,他不想得罪伊扎克,但是程序摆在那里,他也不敢擅自做决策。
伊扎克沉下脸压低声线,他大步走向士兵Y影笼罩对方,「没有走一般程序出事我来担!但是如果耽误了任务??你要清楚这责任落在谁?」
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任务耽误,责任你担得起?
士兵急促的x1了口气下定决心,他单手行礼,然後挥手示意开卖侧开身让出道路。
「很抱歉!上校!」
铁门咿呀的打看,伊扎克跨大步伐经过他身侧,克劳莱跟着经过时瞥了眼他的x牌还不住落下狠话。
「卢克?艾l斯下士,我记住你了。」
卢克听到克劳莱的声音绷紧肌r0U,他站得更加挺直脸下唇都在颤抖。
「抱歉!上校!」
伊扎克瞟眼克劳莱,也只有他才能冒充的这麽不要脸。
克劳莱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解释道,「我又不是天天能当上校,也想享受一下啊。」
伊扎克的表情变得很复杂,要不是情况紧张,克劳莱大概会笑出声。伊扎克侧过头往回瞥了眼,然後垂下眼帘低声开口。
「走快点。」
尽管允许他们领取飞机,卢克依然走向指挥中心确认。一旦他和总部联系发现伊扎克他们造假也只是早晚问题。两人加大步伐走向战机。
眼前的战机是浅灰sE,只有飞机机首和後面的尾翼漆成赤红sE,机翼的部分则画上几道清晰的黑白交替。
伊扎克跨上机翼,伸手拉开机舱侧门,低头钻入那窄小的驾驶舱,熟悉的金属和机油味扑鼻而至。
「上来。」他朝克劳莱伸手,後者毫不犹豫的接过。踏上金属时发出吱呀声,他翻过前座爬到後方,然後很自觉地扣上安全带。
伊扎克熟练的将开关依数推下,随着最後一个按钮仪表板亮起。
「打开燃油阀。」
头都不回的下令,克劳莱依命开启,点火。飞机发出轰然巨响,螺旋桨开始缓慢转动,接着逐渐加速幻化成一个模糊的圆。引擎咆哮,地面随之震荡,形同一只野兽低吼。
伊扎克收起起落架,战斗机开始滑行,轮胎在在跑道上疾驶,震动传遍整个机身。
他左手往前推油门杆到全油门,飞机陡然加速,身T因为惯X而向後倾,飞机震得咬紧的牙关一度松开。世界只剩下眼前漆黑的跑道,和逐渐b近的尽头。
「拉杆。」
他右手猛拉C纵杆,机首猛然扬起,克劳莱感到往下沉了片刻接着瞬间失重。蓝天迎面展开,战机脱离地面飞入空中。
然而喜悦只持续了几秒,克劳莱向下看,此时卢克和几个士兵朝他们冲刺过来,他们大抵成功和本部联系後发现伊扎克并无授命。
「伊兹,他们要追上来了。」克劳莱警告道,伊扎克匆匆朝下瞅了眼,敌机相继升空。
「知道了。」
第一架战机b近,曳光弹扫过右翼,伊扎克猛踩左舵飞机瞬间横滑躲过。
「三点钟方向!」克劳莱大喊。
「收到。」
伊扎克猛然俯冲,油门杆抖动,驾驶舱的玻璃随之震动。翠绿sE的地面离视野b近,强大的重力压得克劳莱难以呼x1,他忍不住眯起眼,五脏六腑感觉都在翻滚。「要——摔Si——了!」
「不会Si的。」
伊扎克闷哼一声然後在撞地前猛拉C纵杆,机首略过树梢急升,敌机无法煞车直接略过。他趁胜追击,子弹击中敌机的机翼,在坠落前飞行员连忙推开舱盖跳出,跳伞随之弹开。
「漂亮!」
「别高兴太早。」伊扎克瞥了眼後方警告,手已经移向机枪的保险,「还有两架。」
战机在空中翻滚,急转,克劳莱四处张望,然後出声警示,「来了,六点钟!」
伊扎克立刻扭身,战机急剧的左右翻飞,曳光弹再度从机尾略过,克劳莱下意识的压低身躯,甚至能看清弹道拖曳出的红线。
伊扎克猛打左舵,战机做出连续对剪刀动作急转,敌方跟进不及瞬间超越他们的机首。伊扎克迅速瞄准,机关枪连续猛攻,子弹疾S打中敌机机腹,敌机冒出浓厚的黑烟向下殒落如同燃烧的流星。
「命中!」克劳莱呛出几声急促的笑,然而声音却些微颤抖。
「还有一架。」
伊扎克的音量不大,却接近冷酷。
最後一架飞机绕道高空,朝他们俯冲而下,曳光弹密集而凌厉的坠落,机翼被瞬间擦出火花。整架战机剧烈颤抖,金属嘎吱作响彷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要完了!」克劳莱忍不住嘶喊道。
「抓紧,英麦曼机动。」
话语未毕伊扎克猛拉C纵杆,战机直冲蔚蓝苍穹,血Ye瞬间涌向下半身,克劳莱眼前一黑几乎要失去意识。
他们朝着太yAn的方向直升,然後如太过接近烈yAn的伊卡洛斯,下一秒骤然坠落。伊扎克反转机身倒悬着随即俯冲而下,敌机反应不及直接暴露於枪口之下。
没有半分犹豫,伊扎克扣下板机。
轰然大作,敌机中弹爆炸,火光将晴空映得灼目,碎片如陨石般坠落。
战场重归寂静,除了引擎的轰隆声,以及风掠过玻璃的敲打,白云自窗边飞速掠过,他们隐匿在云层里。
克劳莱从未见过战场上的伊扎克,但第一次,他知道那称号并非纯粹来自政府的烘托。
珐罗多斯的英雄,祖国的希望。
「我说过,在空中我是不会输的。」
话从伊扎克口中出没有任何矜持或是自傲,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克劳莱,打开散热器。」
克劳莱照做,前路依然漫长,远处的地平线闪烁着红灯,那是追敌人的警示灯。
他们逃出生天,然而却尚未真正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