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今天过得多好或多糟,明天总会准时亮起。自那一夜以後,我几乎没再遇见程蓝——更准确地说,是她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猜她可能忙,又怕自己主动联络会显得沈重。一周过去,那个吻的触感在记忆里像被雨水冲淡。
假日如常。会合点,程渝站在那里。我踮步绕到她背後,手搭上她肩。
「哇——!」她整个人一抖,「姜沅,这样对心脏不太好喔。」
「对不起对不起。只是你肩膀m0起来很让人安心嘛。」我把手收回,掌心还留着她衣料的温度。
也许因为那晚把心底话都倒给了程蓝,我现在能b较自然地笑了。
「两位,打情骂俏先收一收。」宋荼晃过来,抬手看智慧表。「时间刚好,是你们太早。」
「提早十分钟是基本常识。」我故作端正。
宋荼白我一眼:「上课还不是滑手机。」
程渝严肃补刀:「姜沅,上课要专心听讲。」
这种一来一往的日常,让x口那块石头微微变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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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店灯光像一层温白的雾。宋荼与店员讨论半天,我在架子间闲晃,程渝盯着一双白sE缎带包鞋。
「想试?」我问。
她摇头,转而看我:「你更适合。」
那句「适合」像轻轻按在x口。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俐落叫来店员拿尺寸,让我坐下。「脚抬起来。」
她的指尖碰到我脚踝,冷热都放大了。鞋有点大,我走了两步,脚跟空空的,一晃,身T往前栽——
她的手臂即时圈住我。那一下,心脏像被用力敲了一记。
我很快站直,假装若无其事。
「这个牌子版型偏大。」她收回手,笑得温柔,「抱歉,刚刚抱太紧了。」
「不会,我差点跪拜地板。」我也笑,把心慌用玩笑擦掉。
合脚尺寸找到了,但我没买——不想让家里再多一件关於她的证据,会让「忘记」更难。
走出店,人cHa0涌动。人缝间,我快被冲散时,程渝握住我的手,掌心乾暖:「这样就不会走丢。」
被牵住的那一瞬,我几乎听不见商场的喧哗。
她低声道:「今天的你很可Ai,很适合你。」
第一次穿得完全「像我自己」,偏偏被她称赞。脸瞬间发烫,我只敢小小回一句:「被你称赞,我会记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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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采光的咖啡厅里,我点了法式吐司,程渝点松饼,宋荼是义大利面。三个人交换各吃一口,愚蠢却疗癒。
聊着聊着,程渝忽然问:「程蓝有没有让你困扰?」
汤匙在我指间停了停。我把语气放软:「没有啦。她才高一,我只是带她熟悉学校。」
她「嗯」了一声,神情难以读懂:「如果有麻烦,跟我说。」
我还在揣测她为何提程蓝,她已起身:「走吧,再不走,要排队了。」
一颗小石子落进水面,只留下很轻的一圈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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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电车里,程渝靠着我睡着。宋荼小声说:「今天抱歉,我安排太满了。」
我说谢谢,她把肩膀往我这里靠一点:「希望你快点不难过。」
包内手机震了一下——陌生站名与两个字:等你。署名:程蓝。
我盯了两秒,像被看不见的线g住,在车门阖上前跳下站。
小车站安静。下一秒,视线被一双手覆住。
「猜猜我是谁?」
「程蓝。」我把她的手从眼前拿开。她今天穿的便服跟上次不同,更像她自己——轻快、年轻,甚至可Ai过头。
我们沿着夕yAn走,谈梅雨、讨厌头发毛躁,却喜欢雨声。
走到一条巷口,她停下,正面望着我。
「我想清楚了。」她把我的双手握在掌心,力道踏实,「如果我没办法替代姊姊,那我能做的,是另一件事。」
我沉默等待。
「姜沅想做的事,就对我说。不必为了忘记程渝,而是为了让你能呼x1。半夜打电话、吃到肚子痛、去你不想跟别人去的地方——都行。」
她补了一句:「相对地,我也会讲我的想做的事。我们互不客气。」
像小孩的契约,却异常庄重。
我问:「为什麽对我好到这样?」
「因为我是你的学妹,也是朋友。」她没有躲闪,「朋友难过,我也会难过。」
那个「朋友」让心里暖了一块,也酸了一块。
我仍犹豫:「我可能很麻烦,也不漂亮。」
「我不会否定。」她黑sE的眼睛乾净得过分,「要不要——用一个吻签收?」
我紧张得喉咙发乾,还是踮起脚,轻轻吻了她。
像把印章按下去,彼此退开半步。她面sE如常,我的脸烫得像刚出炉的吐司。
我们没有急着定义任何关系,只把傍晚走成一段安静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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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後,下课钟响,我到一年级教室门口接人。
程蓝与同学道别後对我弯眼:「让你久等了,学姐。」
走到楼梯,她忽然凑近,呼x1贴在耳边:「不过——我们接过吻这件事,先当秘密。」
我被她逗得一抖,耳根发热。她笑得很得意。
走出校门,我敏感地回头张望,什麽也没有。她说:「晒着牵手也没关系,别人眼里就是学姐学妹感情好。」
她握得更紧,我也回握——像极小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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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我拐进一间旧打击场。
程蓝换上手套,挥bAng,金属声乾脆清亮。她朝我眨眼:「看到没?至少二垒打。」
後面几球开始挥空,她嘟嘴说手酸。轮到我上场,结果毫不意外:满头汗,颗颗落空。
我垂着bAng子走出来等着被笑,她却把毛巾递过来:「拚命的人我不笑。只是——」她握住我的手,调整姿势,「这里再靠上一点。」
我照做,她盯我两秒,忽然笑:「喘着气也很可Ai。」
我差点被自己的呼x1呛到。「别讲这种——」
她笑到弯腰,像从球场跑下来的小孩,清爽明亮。
接着她又拉我上楼打撞球,b赛当然是我惨败。惩罚:我请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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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点心店里,秤重贩卖的金平糖在透明桶里亮得像一把把小星星。
我把容器接过来,任X地把各种颜sE形状都舀一些。程蓝看呆:「这什麽审美?」
「我的审美。」我抬下巴,「全部都是我喜欢的。」
她终於笑出声。我说:「吃掉会消失没错,但开心会留下来。哪天觉得寂寞,我再帮你装一罐一模一样的。」
她抱着那罐缤纷的糖,笑得像变回国中生:「姜沅b想像中更孩子气,可能b我还幼稚。」
「或许吧。」我也笑。被看见毫无装饰的自己,没有想像中可怕。
我们拆开零食,她买了观光客才会买的超长麸果子,我选黑糖麻糬。
她第一口就皱鼻子:「外表一百分,味道三十分。」
「对粗点心不要这麽严苛嘛。」我用牙签戳起麻糬,「甜,就是意义。」
她盯我两秒,认真地点头:「好,甜味代表今天。记住了。」
我忽然想起一事,从包包掏出几个小钥匙圈:「上次你送我娃娃,换我回礼。挑一个吧。」
她挑了狗狗的,挂在包上,小声说:「那就把今天留下来。」
她还装作很重地把零食袋递给我:「可以帮我拿回家吗?」
我接过来,其实很轻。她看我的眼神却像真的把什麽托付过来——不是糖,不是点心,而是一些零碎的、真实的心情。
我们在暮sE里并肩走。
我忽然明白:还喜欢程渝,和正在被程蓝x1引,这两件事可以同时存在,不必彼此判Si刑。
就像那罐五颜六sE的糖,都装在一起,也不会爆炸。
到她家门口,我把袋子交回去。
程蓝抬眼看我,那个笑有点像那晚月光下的笑,但更稳。
「谢谢你,学姐。」
「下次换你点地方,我负责跟上。」我说。
「说好了。」她晃了晃包上那只狗狗,「牵着走也行。」
我转身往回走,风把糖的甜味和梅雨将至的cHa0味一起吹进x口。
那里忽然安静了——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把杂讯关小,留下彼此说话的声音。
明天会照常来临。
而我,好像有了想迎接明天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