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才二十八:追忆篇 > 才十六—X
    这一周,凑崎瑞央没再去便利商店。

    只是因为凑崎亚末这次待在台湾的时间久了一点,晚餐要一起吃。

    恭连安明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没有说什麽,甚至连脸sE也没变,点头的样子还很冷静。

    凑崎瑞央离开的时候仍旧走那条路,脚步沉静,不快不慢,背包总会在走几步後滑下一点,再被他一手拨回去。这个动作恭连安看了无数次,以前是走在他旁边看到的,现在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但理智明白,和心情能不能接受,始终是两回事。

    尤其是——

    那人没再出现在便利商店的转角,却每天都和蒋柏融一起出现在上学的路上。

    下周就是期末考,这周凑崎瑞央似乎b往常更早踏进校门。

    恭连安站在路口,手cHa在外套口袋里,远远地看着那两人并肩走来。蒋柏融还是那副欠揍的样子,讲话时喜欢侧着身,用一点过熟的语气。凑崎瑞央则没太大反应,侧脸平静,没笑,也没躲。

    那画面和礼拜一早上撞见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自然了。

    他後来才发现,蒋柏融似乎是故意掐着时间,准准踩在凑崎瑞央出门的节奏上。

    准得过分。

    像是掐着秒表,在凑崎瑞央踏出巷口的那一刻,刚刚好地出现在他的左侧,装作随意地说早安。

    他当时没出声,只是转过身走进小巷,沿着那条熟悉的晨跑路线,鞋底踏地的声音似乎要把什麽压过去。

    但第三天开始,他就不晨跑了。

    他提早出门,背着包站在巷口,一边装着回讯息,一边用余光等那个人走过来,然後,明目张胆地踏进那两人之间,开口道早安,步伐踩得刚刚好,让蒋柏融不得不往旁边退一点。

    他没说自己为什麽会在那,也没打算解释什麽,反正走这条路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便利商店那段没能说出口的、没能留下来的时间,就这样转了个弯,换成了每天清晨,这条去学校的路。

    但那毕竟不是一样的事。

    他很清楚。

    经过一周早晨与蒋柏融暗地里的角力,恭连安成功把对方b得火气飙升。蒋柏融不是不知道他在挡路,反而越是被挡,越想靠近。彷佛那种不甘被拒的心情,b凑崎瑞央本人还重要。

    周六一早,蒋道英再次带着蒋柏融去凑崎宅邸拜访。车一停下,蒋柏融就看到那巷口的场景——

    两人肩靠肩站着,一人说话,一人微点头,早起的yAn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意外地——亲密。

    不清楚他们一早见面的理由,但气氛熟得刺眼。他们看起来似乎刚走完一段路,正准备分开。

    蒋柏融嘴角动了动,笑得一点也不真心,指了前方,跟父亲说:「我看到凑崎了,我先过去找他。」

    蒋道英没说什麽,只提醒他别耽误时间,便带着妻子先走进宅邸。

    蒋柏融迈着不快不慢的步伐走向巷口。

    昨晚,恭连安用美味的早餐当藉口,说他发现一间不错的早午餐店,邀约凑崎瑞央今早一起去吃。

    凑崎瑞央答应了。

    一早见到凑崎瑞央,心情好得过分,连空气闻起来都很清爽。餐厅里没几个人,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一人点了一份热食。汤匙碰碗的声音清清楚楚,配着窗外微亮的天sE,说话不用压低声音,也不需要找什麽话题,气氛自然得让周末早晨愉快。

    吃完早餐,恭连安按着心里排好的剧本说自己要去练柔道,顺路送凑崎瑞央回家。

    一路走回来,两人断断续续地谈着,说得不密,但没有冷场。风擦过路边矮树,yAn光也没太刺眼,一切都正好。

    然後——蒋柏融就出现了。

    站在巷口,双手cHa袋,嘴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挑衅笑意,语气听起来轻快,偏偏惹人烦:「凑崎,你怎麽会在这里?」

    恭连安抬眸的那一刻,视线如刀似地扫过去。

    「你才为什麽在这?」恭连安语气里没有一丝寒暄的余地。

    两人视线短兵相接,空气明显紧了几分。

    蒋柏融眼尾挑了一下,故作无辜,「我们家今天有饭局啊,和凑崎家,」

    他看向凑崎瑞央,又笑:「走吧,一起回去。」

    凑崎瑞央没多说什麽,只是停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轻轻掠过。

    他不想让这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空气再绷下去。那双乾净又漂亮的眸子抬起来,望向恭连安,语气柔得几乎没有缝隙:「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微微侧身,转过去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蒋柏融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後走进宅邸方向。走到肩并肩时,凑崎瑞央没有再看回来。

    恭连安没说话,只是目送他们的背影,拳头在口袋里握得Si紧。肩膀稍微往後仰了点,他吐了一气,但那口气只到喉头,就闷了回去。闷在x口,闷得生闷气,无处抒发。

    他照常去了道馆。穿着运动外套,一脸Y沉地进门时,却看见谢智奇笑嘻嘻地倚在门边。

    「你g嘛?」恭连安皱眉,拉开更衣室的门。

    「还不是你都不肯帮我复习,後天就期末考了耶,我来陪练,练完你就要陪我念书,这样才公平啊。」谢智奇说得理直气壮,看起来打算耗到底。

    恭连安理都没理,几分钟後,换好衣服,直接跨进垫面,套好护膝,站起来。

    找了学长对练。

    压制、翻摔、过半身、过护腿、转位、再过护腿。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像模像样,乾净利落。但自己知道,用得乱。手快,脑子慢;脚跟得上,心却总是晃了一拍。原本该锁住的关节空了一寸,该Si压的姿势偏了角度。他清楚得很,那些看起来俐落的动作,全是凭习惯y撑。练得像样,却一点都不扎实。肌r0U记忆还在,但神经跑神。

    脑子里挂着那张背影——凑崎瑞央离开的背影。和蒋柏融那句——

    「一起走吧。」

    在他耳边缠着,从里面钻出来的声音,咬进r0U里,怎麽都拔不掉。

    场上轮了一轮又一轮,馆里人一个接一个收东西离开,恭连安还是没停。

    他走到正在收垫的馆长身边,开口:「我想再练一下。」

    馆长瞥他一眼,拍了拍他肩:「好,那等下帮我锁门。」

    「好。」

    最後馆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只剩他和等到快发霉的谢智奇。

    「恭——你还要多久啊?」谢智奇瘫坐在椅子上,头歪到快垂地。

    恭连安蹲下,调整护膝,没什麽表情地抬头问:「不然你来陪我练?」

    谢智奇眼睛一亮,瞬间跳起来,「好啊!」

    他一脸兴奋地跑进场,还学道场礼节正经八百地对着恭连安鞠了两次躬,煞有其事摆出格斗姿势,然後竖起两只手摆出毫无技术含量的架势:「放马过来吧,我是你的模拟考题!练完就一起走吧!」

    ——「一起走吧。」

    那四个字像点燃引信。恭连安整个人被点了火,脑子里「啪」地炸了一下,一个箭步就扑了上去。

    根本没给对方反应时间。一手抓外裆,脚步斜cHa卡进角度,整个人沉进半身位,左肩一扭就把对方脖子锁进来,膝盖顶开护腿,动作快速狠准,几乎是自动反应。

    谢智奇才刚「欸欸欸」两声,身T就被扣得Si紧,整个人摔进垫子里。

    「等下等下,太用力了恭——恭、你这不是练习吧!等一下、我手要断了、恭连安——」谢智奇挣了几下,开始慌了,声音高八度,带着明显的惊恐,连语句都断成碎片。

    下一瞬,恭连安一个转位锁喉压住。他什麽都没听进去,动作越收越紧。

    「欸!等等、真的、不行了喔……我——喂你冷静啊!!」谢智奇继续挣扎了几下,他乱踢、乱拍对方手臂。

    转位、套臂、锁喉——最後一下卡进去时,谢智奇只来得及呜了一声,然後就不动了。

    场内陷入静默。

    三秒後,恭连安低声骂了句:「Shoot!」一把松手,把人放倒,跪下去用力拍谢智奇的脸。

    「谢智奇,欸,谢智奇,起来!」

    谢智奇「呜」了一声,眼睛眨了几下,像溺水捞回来一样,然後猛地坐起来。

    第一句话就是:「恭连安!你、你谋杀啊!!」

    他倒在垫上喘气,指着恭连安:「你是不是有病?!我刚刚……我刚刚是看见地藏王了!」

    「……抱歉,一时过度用力。」恭连安少见地露出一点歉意。

    「你差点又杀了我一次!」他声音沙哑,手m0着自己脖子,「这是第二次!国小你也这样把我勒昏过,天啊……我怎麽忘了你有这个前科……」

    谢智奇躺在垫上唉唉叫了一会,恭连安见他看起来恢复得差不多,脸sE才缓下来一点,冷声:「你还要不要我帮你复习?」

    谢智奇一秒起身,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表情肃然,跪坐得笔直,然後双手合十,声音瞬间变乖:「要!现在、立刻、马上!谢谢师父!您刚刚那招我记得清清楚……不是,记得有点模糊……」

    恭连安没搭腔,只默默起身去拿水,动作还有点不耐。

    谢智奇跟在他後头,r0u着脖子小声补了一句:「你刚刚那个,一定不是模拟考,是模拟开铡……」

    隔日清晨,恭连安早一步抵达早餐店,坐在靠墙的位置,店里刚开没多久,油锅才起火不久,空气里是刚切好的葱和蛋饼粉浆的气味。

    他点了两杯豆浆、一份蛋饼,另一份空着。

    没多久,凑崎瑞央推门走进来,yAn光跟着门缝洒进来,拉出一截鞋跟与地板间的光线。他今天穿得简单,一件白衬衫搭深sE短K。

    恭连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哑:「你要不要吃完早餐到我家念书?我家b较安静。」

    早晨刚醒不久,他的声线还带着点倦意,低低的,语尾磨出一点微微的磁X。是刚在心里生出这念头,没经过推敲,便顺着气息说了出来。

    凑崎瑞央脚步微顿了一下,在对面坐下。他没有立刻答话,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点了点头:「嗯。」

    他们各自低头吃着,店里有几张桌子还空着,早晨的yAn光从帆布遮棚边沿透进来,把桌面照得一角泛亮。

    恭连安咬着蛋饼,却没什麽真正在吃的实感。他脑子里还在盘着昨天的场景——蒋柏融那副不请自来的熟稔模样,嘴角含着几分太自然的笑,语气亲昵,说:「一起走吧。」

    那瞬间,恭连安很清楚。那是吃醋,是忌妒,是一种近乎原始、不愿被取代的情绪,在x口发热。

    对面,凑崎瑞央咬了一口蛋饼,动作轻缓,神情一副被味道安抚的模样,眉眼间浮出细微的满足。

    恭连安没说话,只静静看了一会儿——他只要看见凑崎瑞央吃着喜欢的东西,心情就会无声地好起来。

    就这麽简单。

    中午,凑崎瑞央来到他家,两人坐在客厅的长桌前,各自铺开讲义与笔记。窗帘只拉了一半,风从yAn台那侧灌进来,带着些许热意。两人相处中有一种过度平静的默契。

    一个段落结束後,凑崎瑞央抬眸,说:「你书柜的参考书可以借我看吗?」

    恭连安抬眼看他:「好,在最上层,你进去看看。」

    凑崎瑞央点了点头,踩着地毯走进房间。

    他的指尖在书柜上扫过,一排排整理得极整齐的书籍,大多是学科书,也有几本旧。他的目光停在一本熟悉的封面上,是一部他喜欢的日文原文版。

    他没想太多地cH0U出那本书,书脊一转,一张泛h的老照片从中滑落下来,飘然落在地毯上。

    他弯腰捡起来。

    那是一张约莫二十多年前的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年轻人——白森昊和凑崎亚音。他母亲。那时候还留着长发,皮肤白得发亮,站在yAn光底下,微微仰头笑着,神情清涩又动人。

    他一时怔住,手指扣着照片边缘,整个人静止了。

    恭连安推门进房,原本是想提醒他书柜左边那排也有工具书,一眼就看到凑崎瑞央正拿着那张照片站在原地。

    两人目光对上。

    恭连安一瞬间整个人卡住,喉间有什麽翻涌上来,他开不了口——那张照片,他甚至早就忘了它的存在。

    凑崎瑞央没有立刻开口。他眼里没有波澜,却沉得像一汪水底。

    「这是你继父对吧?」他问,声音不高。

    恭连安没点头,也没否认,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张照片上,两人是什麽关系?」凑崎瑞央语气依然平静,却不再那麽柔和。

    「……是我继父的初恋。」他喉头动了动,语气发紧,还想补什麽,却只剩下一片沉默。

    「你是想确认你继父的初恋过得好不好,才靠近我的吗?」

    「你见过我母亲了,知道她过得怎麽样,也知道她变成什麽样子了。」

    「那现在呢,满意了吗?」

    凑崎瑞央的语气一层层压下,他的神情不是生气,是一种难以掩饰的失落与受伤。他眼睛还盯着照片,但语气里是带着对自己也带着对恭连安的质疑。

    恭连安眉头微蹙,带着一丝颤意地开口:「你为什麽要这样说话。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凑崎瑞央抬起那双淡然的眸子,语气反倒平下来,「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你。」那声音不是质问,是某种东西崩落後的空洞。

    恭连安站在那里,x口一口气堵着,难受又无能为力。他不是没有理由,不是没有话要解释,可那几句咄咄b人的质疑像钉子一样,一句b一句狠,让他无处可逃。

    凑崎瑞央的视线低下去,照片收在指尖。他的指节因握紧泛白。

    那种感觉就像:如果连恭连安的靠近也是带着目的的,那这个世界,还有谁是单纯靠近他,不为别的?

    而恭连安,正是那个他最不希望有目的的人。

    恭连安喉头动了动,依旧站在原地,他的沉默拖得太久,久到整个房间静得近乎凝固,只有门外风扇缓慢转动的声响传进来,某种迟钝却不断敲打的回声,一下又一下,正落在他心上。

    他知道凑崎瑞央不是在闹脾气。那不是误会——而是信任断裂的前一瞬。

    「……我承认,最初对你的好奇,是因为你的姓氏和我继父的初恋……」他终於开口,语气低哑,有些难以启齿,「我不是想透过你知道你母亲过得怎麽样。」

    他的视线微抬,看着凑崎瑞央,眸光里有种急得压抑的倔强。

    「那你想g嘛?」凑崎瑞央反问,语气仍不算尖锐,却没有退让。

    恭连安一时间没能回答。他的指节握得发白,是在抗拒某句太重的话。

    那张照片不是导火线,只是一颗早就埋进来的种子,让他们之间的水面终於失衡。

    「我靠近你……不是因为你母亲,」他终於抬头,看着凑崎瑞央的眼睛,声线里有种从喉底挤出来的压迫感,「是因为你。」

    「我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是。」

    他不是因为凑崎亚音才靠近凑崎瑞央的。这一点,无庸置疑。

    从一开始就不是。

    第一次见到凑崎瑞央的那天,没有什麽特别的戏剧X。站在讲台上的他,清秀而安静。恭连安抬头,刚好看见那双漂亮的眸子,眉眼沉静,唇下那颗痣成了他视线中难以忽略的标志。那一瞬间心底浮起的情绪,是好奇,也是在意,更是莫名的、确实的喜欢。

    他就是喜欢凑崎瑞央,不知不觉地,他已经习惯每天抬头去找那个身影,习惯他说话的声音,习惯看见他时,心里那点难以说清的安稳与期待。

    他从未觉得有必要厘清这份情感的来由。喜欢本就不需要理由。更不急於证明什麽。这样的喜欢,是放在心里最柔软的一角,静静观望着对方,珍视着每一个瞬间。

    可他没预料到会在这样的局面下,被b到开口。

    那张从书里掉出的旧照片、凑崎瑞央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与质问。

    所以他说了。他只能说。

    这份喜欢,本应从容,却在一夕之间被b到悬崖边。不是冲动,也不是仓促,而是被质问狠狠推了一把,才说出口的真心。

    凑崎瑞央怔住了。他的睫毛动了一下,原本握着照片的手松开,指尖略微颤抖。

    他的呼x1滞了一瞬。

    恭连安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是真切的——不是冲动,也不是赌气。那是被b到墙角,却仍旧稳住脚步,把话说清楚的姿态。

    「不是现在才喜欢,」他开口时声音轻颤,压着情绪,一字一句地落下,「我很早就发现,我对你……放不下。」

    「我为什麽期待便利商店那几分钟,为什麽记得你喜欢吃什麽,为什麽明明不Ai主动,却总找你说话。」

    「那从来都不是因为什麽目的。」

    凑崎瑞央被那样专情的眼神所撼,双唇不由自主开开合合却未有语言成形——只若僵化的金鱼在做垂Si的挣扎。他勉力以理X将喷薄yu出的情感压制。

    屋子里安静下来。日光正好照进房内一角,尘粒悬浮在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再开口,但那GU将裂未裂的情绪,终於有了些转向的余地。

    那句话没解决什麽,却让两人都踏进了某个新的临界点。

    凑崎瑞央沉默地将书本翻开,指尖停了一瞬,才把照片摆回书页里。

    他缓缓出言:「すみません、中文はちょっと……闻き取れません。」译:对不起,我中文有点……听不懂。

    凑崎瑞央垂眸,这句开玩笑的话,语尾却带点不自然的y撑。

    恭连安愣了一下。

    这句话,他不是没听过。几个月前,在公车站牌旁,他还拿来取笑过凑崎瑞央。

    ——「你以後要一直这样拒绝nV生的告白唷,实在……太有画面了!」

    现在这句话被还了回来,用得恰到好处,也乾脆得让人心口一闷。他那时笑得理直气壮,现在却怎麽也笑不出来。

    恭连安没笑,说:「我那时说的是nV生。」他盯着凑崎瑞央的侧脸:「我不是nV生,你不能这样拒绝我吧。」

    凑崎瑞央的耳根微红,眼睫垂得更低。他没回话,片刻,轻声说:「我要回家了。」

    说罢,他转过身,脚步不快,也不从容。

    恭连安望着他,眸sE微沉。下一秒,他伸手抓住凑崎瑞央的手腕,力道不重。

    「央啊……」他轻声唤,嗓音仍有些磁X,语调却含着一贯的温柔,「你要是生气就骂我,但不要不理我。」

    他停了一下,指尖微微用力:「我是真心的。」

    六月底,暑假的气息已经贴到教室墙角,整间教室脱轨似地闹哄哄。今天是学期结业式,没有人在翻书,甚至连书包都有人乾脆没带。走廊晒得发亮,风扇嘎吱嘎吱转,空气里混着塑胶凉鞋和汗的味道,一GU让人昏头的轻飘飘。

    恭连安趴在位子上,脸侧着,视线懒懒地搁在左前方那颗安静的後脑勺上。他桌上的成绩单摊开来,没盖笔,页角有一小角微微翘起来。他没再翻第二眼。

    这学期班排第二,校排第三。

    他知道是谁超过他的,也不意外。只不过那个名字写在自己名字上头的时候,心里还是被轻轻拨了一下,不重,但痒。

    凑崎瑞央,班排第一、校排第一。

    那人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一张张收着同学们递过来的成绩单。不知从哪时候开始,大家默默形成一个默契:这些零碎的小事,全变成理所当然要找他。因为他从不推、不闪、不多问,永远那副内敛得T的样子,声音不高、语气不急,点头时还会顺便轻声说句「我帮你放着」。

    他今天看起来有点忙。

    一个问理化,一个凑过来借笔记,还有人找他核对自然复习卷。他没拒绝,也没敷衍,只是脸上浮着微不可察的犹疑。似乎拿捏不定什麽分寸,但又不至於露出不耐。彷佛下一秒就会点头说「抱歉我有事」,但又没有,还是慢慢应下来。

    恭连安目光没有移开。他嘴边的弧度若有似无,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手上的笔转一圈,笔杆却在下一圈失手掉到地上。

    他弯腰捡笔时,身後传来躁动的脚步声。

    「恭——我升了一名欸!」谢智奇快步窜到他桌前,嘴角藏不住笑,满脸得意洋洋地挥着成绩单,「这次我校排第十九,上学期是二十欸,你太会猜题吧!」

    恭连安还蹲着没起身,低头把笔塞进笔袋里,语气淡淡的:「你少在那边一分飘三尺。」

    「是真的啊,我数学真的有懂欸!你上次帮我画图那招超赞的,喔我现在一看题目就想到你讲的那个——什麽……画Y影区域那个!」

    他讲得眉飞sE舞,恭连安终於站起来,瞥他一眼,「滚。没有下次。」

    「g嘛这样——我情愿再被你勒一次——」

    两人还在讲话时,有人刚好走过他们身旁,是叶尹俞。

    她手上拿着成绩单,要去教室前方交回。擦肩而过时,她不经意地看了恭连安一眼,目光短暂,没有多余情绪,但含着一点点观察的意味。

    她这学期是班排第三,校排第四。名次退一步,她并不意外,眉眼平静,一如既往的端正自持。

    恭连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撇开目光。

    他又望向那个坐在左前方、还在耐心帮人看题的身影。

    凑崎瑞央接过一张复习卷时,微微颔首,唇边彷佛压着一句话没说出。他察觉恭连安在看自己,余光往这边飘了一下。

    两人视线在空气里碰了一下,轻轻擦过彼此轮廓,又很快地分开。

    什麽都没说。

    可那一下,乾净利落地搅了恭连安的心,痒得发烫。

    ——这些人还要围着凑崎瑞央多久啊?

    他一手按着桌面,慢吞吞地坐直身子,视线没动,背脊却贴了一点火气似的烫,连风扇吹来都不够凉。

    自从告白那天,已经过了一周,凑崎瑞央没有逃避,也没有刻意疏远。

    他们依旧照常说话,照常一起吃午餐,一起读书,并肩度过期末考周,一切都像什麽都没发生过。

    正常得过头了,正常到恭连安快要发疯。

    凑崎瑞央始终没回应他的告白,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就像把那句话搁置在某个角落,既不触碰,也不销毁。

    而恭连安,只能在这种温吞的日常里继续走着,一边笑、一边忍,一边被不说出口的等待慢慢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