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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前的这一周,姜暖家几乎成了「战斗中心」。
客厅矮桌上散落着题本与笔记,墙角堆满空掉的牛N瓶与零食袋。
夜灯下,四个人像开小型补习班一样,轮流讨论、轮流讲解,甚至还规划出一份「模拟考进度表」,每到一题有人卡住,另一个人立刻接手。
「我觉得我脑袋快炸了!」周柏翰抱着头哀嚎,「数学公式到底是谁发明的?出来我保证不打Si他!」
姜暖翻了个白眼,嘴上嫌弃,却还是帮他在草稿纸上画出简化的解题步骤。
江语彤一开始还怯生生不敢说话,但渐渐找到节奏,甚至会小声纠正周柏翰的错误。
李云深依旧沉静,眼神专注,偶尔低声补充,像一枚隐形的定心丸,把整个「读书会」拉回正轨。
时间很快过去,周一清晨,期中考正式开打。
阿嬷一大早就站在门口,笑眯眯替每个孩子披上外套,叮咛别忘了带笔。
轮到姜暖时,她忽然伸手拍拍孙nV的肩,语气格外温柔,「妹妹啊,不论考几分都没关系,有尽力就好了哪!」
五天的考试宛如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教室里气氛凝重,每一张卷子都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考完一科,众人都像从战场爬出来。
周柏翰每次交卷都要长叹一口气,喊着「完蛋了」,却还是第二天照样爬起来奋战。
江语彤小心翼翼,手指常常因紧张而颤抖。
姜暖则是咬牙y撑,眼神倔强到像要把卷子瞪出答案。
李云深一如往常冷静,但心底b谁都清楚,这场考试,对每个人都是一场y仗。
终於到了周五下午。
最後一张卷子收走,全场响起集T的舒气声。
教室里,周柏翰抱头大叫「解放啦!」,兴奋得在走廊里狂奔。
他们四人走出校门时,yAn光刺眼,有种苦尽甘来的畅快,彷佛连天空都在庆祝。
晚上,阿嬷做东,提前订好餐厅为读书会小组庆祝解放。
圆桌上菜单一打开,江语彤愣住了。
上头的价位一个b一个高,江语彤手指僵在空中,怎麽也不敢落下。
李云深也默默把菜单翻回去,神情淡淡,显然打算随便吃点就好。
周柏翰却毫不在意,整张菜单当点心册在翻,「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来一份,还有那个,点两盘!」
他手指一路往下滑,完全没瞧价钱,嘴里还振振有词,「考完试了,不吃一顿好的怎麽行!」
姜暖看着两个「不敢点」和一个「点爆单」的极端场面,忍不住笑出声。
她一把抢过菜单,豪迈道:「放轻松啦,今天阿嬷请客!大家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阿嬷也笑得眼角皱成花,乐呵呵地应和,「对啦,难得考完试,吃饱才有力气嘛!」
於是餐桌热闹起来,香气四溢中,这群少男少nV的笑声与交谈声交错,像是要把一周的压力尽数释放。
众人吃得尽兴,笑声仍在耳边回荡,可散席的那一刻,却像热闹骤然cH0U空,只剩下彼此鞋跟敲在地砖上的声响。
江语彤被父母接走,拘谨地道了再见;周柏翰边打着饱嗝边喊「下次还要再吃!」,大大咧咧坐上周爸的跑车挥手离去。
不一会儿,街口灯火稀疏,只剩下姜暖与李云深并肩走着,姜暖正在李云深去公车站的路上。
沉默,却不是尴尬,而是一种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压抑。
姜暖侧头偷瞄他,少年手里仍拎着书包,肩线笔直,走得沉稳,可在昏h灯影下,那副身影看上去格外孤单。
她想到自己住的三层别墅,空荡到回音都能回荡好几次,再想到他那间铁皮屋,cHa0Sh、Y暗,连一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心口一紧。
「欸。」姜暖装作随口,语气却带着小心,「这几天……住我家,还习惯吧?」
李云深淡淡「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我就说嘛,我家很大,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要是愿意,以後也可以继续住着……」她语速放慢,眼神藏着期待,「就算期中考结束了,也没关系,我平常读书也需要人教,就当我的专属家教。」
李云深脚步一顿,却没有抬头。
短短几秒,他的喉结滚了滚,最後只是淡声道:「谢谢你,但不用了。」
姜暖心口一窒,忍不住抬高声音,「为什麽?嫌我家不方便?还是……嫌我烦?」
少年这才停下脚步,街灯下,他的神sEb平时更冷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压抑。
「因为总要回去的。」他低声说。
「什麽?」姜暖怔住。
「你家不是我家。」他终於抬眼,语气平淡却像一道隔阂,「借住只是暂时的,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早晚都得回去,长痛不如短痛。」
姜暖喉咙一紧,半句话卡在嘴边。
少年转过身,背影被夜sE吞没,只留下冷静得近乎残忍的一句:「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姜暖怔怔站在原地,心里翻涌着一GU说不出的酸涩。
夜风拂过,带着餐厅飘散出的油烟香气,却怎麽也暖不进心里。
她忽然有点明白了,或许对李云深来说,能被短暂庇护固然是奢侈,但b起享受温暖,他更怕习惯了之後,再被夺走。
夜风拂过,街口的灯光昏h,公车站牌就在前方,车道两侧的车流忽远忽近。
李云深背着书包,脚步沉稳,神情一如既往冷静,姜暖却始终心神不宁,喉咙堵着一团火,像有千言万语在x口翻涌。
终於,在他伸手准备调整肩带的瞬间,一只微凉的小手忽然抓住他的衣角。
「……李云深。」她小声喊着,声音中带着某种决绝。
李云深一愣,回头。
姜暖脸颊飞红,眼神闪烁不定,却还是咬紧牙关,气声却清晰地说:「那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这样你就是我的家人……我家也是你家……我……」
话音颤抖,却真切。
李云深怔在原地,街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黑影交叠在她的脚边。
短短几秒,他眼底掠过难以名状的情绪,最终浮现一抹苦涩,连声音都带着隐忍的颤。
「以什麽身分?」他盯着她,字字如针,「你买来的男友,还是……玩具?」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暖慌了,手更紧地攥着他,眼睛急得泛红,「我!我!」
叭—
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划破夜sE。
公车驶来,气浪席卷而过,车灯照亮两人的脸。
李云深猛然cH0U开手,像被什麽b到绝境,转身快步跑上车。
车门「嘟」地一声关上。
姜暖怔怔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车子启动。
隔着窗玻璃,李云深看见站牌下的她,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脸上写满不解与错愕,随着车子驶离,她的身影逐渐缩小,最後化作一个孤单的黑点。
直到完全看不见,他才缓缓坐下。
手掌颤抖着捂住脸。
肩膀一下一下颤抖,压抑到极点的呼x1终於崩溃。
第一次,他在外面哭得如此狼狈。
泪水烫得像火,SiSi往下滚,他咬紧牙,却怎麽也止不住。
他无b痛恨,为什麽自己要出身在这样的家庭?为什麽偏偏是他?
若是像周柏翰那样,随手就能开跑车、随意就能送人参礼盒;又或者,哪怕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出身,他也能有那种无知者的勇气,笨拙却坦荡地说出「我也喜欢你」。
可他不是。
他只是个连一张完整书桌都没有的人,一穷二白杀人犯的爸,妓nV的妈,他注定要像Y暗下的G0u鼠一样活着。
「为什麽……」
声音淹没在车厢的嗡鸣里。
他眼泪止不住流,x口像被无形巨石压着,痛得几乎窒息。
他恨这样的自己,恨这份自卑与贫穷。
也恨,明明渴望姜暖的靠近,却只能用最伤人的话把她推开。
夜sE里,车子往前疾驰。
少年缩在最後一排座位,手掌SiSi掩着脸,无声崩溃,深知自己配不上姜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