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完战线的阿仁及土虱,终於驾车赶回众人身边。他俩一跃而下,顾不得疲惫,急忙上前协助满身伤痕的同伴们登车撤离。
却唯独胡祖芳一人,被他们拦了下来。
吃了不少苦头的阿仁与土虱,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同行,坚持要她留在原地,自生自灭。
是当姜雄出面协商,再加上胡祖芳出乎意料地下跪道歉,两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一条活路。
离开前,姜雄集结了马檀与胡祖芳,像是在低声交代着些甚麽。可暴雨磅礡,别说听清其对话内容,就连神情也若隐若现——
旁人仅能隐约察觉,似乎不太对劲。
疯狂的火势与大雨交织出漫天黑烟,蒸腾水气令现场闷热难当。
即便雨势持续倾泻,一时间仍难以扑灭滔天火海。藉其掩护下,就连h群率领的部队也成功与姜雄接应。
众人分别登上两台炼狱马车,踏着炽焰朝人间而去。
然而,事情可没那麽容易结束。
只见敌军也在这时遵照单少航的命令穿越火墙,即使遭到热浪吞噬,也要将手里的弹匣全数清空,势要阻挡姜雄一行人逃离现场。
一个又一个共军士兵冲至前线,即便火蛇缠绕全身,也在所不惜。
他们放声呐喊,景象宛如地狱一般。
万发子弹侵袭而来,瞬间将车身打出无数凹槽与坑洞。在如此剧烈且密集的攻势下,即便车身再坚固,子弹用不了多久也能贯穿铁板,将大夥打成蜂窝。
姜雄这台车,是由阿仁掌舵。眼见情势危急,他猛然大脚一踩,径直将油门踩踏到底,使得众人顿时重重贴向椅背,几乎无法呼x1。
车窗上,早已蔓延出无数如冰霜般的裂痕。
扭曲光影,模糊不清。朦胧之中,正潜藏着一道不易察觉的身影。
「等等,停车!」坐在副驾的h群,激动地指向外头。
「为甚麽!」阿仁不解地大喊一声,试图盖过外头的暴躁枪声。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攻势x1引时,只有h群一人透过车窗缝隙,瞥见远处那名不起眼的矮小共军——
他的手上,正紧握着某种诡异形T的高科技设备。
可直到阿仁终於准备停下车身时,早就为时已晚。
一时间,只听车T内部不断涌现爆炸声。引擎及电源瞬间瘫痪,故障的煞车系统将轮胎彻底锁Si,使得车身因惯X开始失控地疯狂翻滚,彷佛被一只无形巨掌重重掀起,再狠狠抛向地面。
随着白光一闪,众人眼前的安全气囊猛地以惊人冲击力弹S而出,舍身保护所有车内乘客免於遭受致命一击。
只不过,当车T终於在树林边侧翻停下,浓烟已不断於引擎与破裂接缝中渗出。
而车内景象,更是怵目惊心。
阿仁早已昏Si过去,头部靠枕上满是鲜血,安全带在混乱中断裂开来,金属扣环狰狞地挖开了血r0U,深嵌於腹部之中;副驾的h群,毫无意识地瘫倒在消了风的气囊上,手臂SiSi卡在扭曲变形的车门内,撕裂的钢板如利刃般,将他整条手臂割划得血r0U模糊,伤口深不见底,骇人至极。
包括後座的马家兄弟、胡祖芳和王以诚在内,所有人皆奄奄一息。
「滴答……滴答……」
血Ye沉闷落下,声响令人屏息。
车门缓缓而启,一把步枪先是伸进车内试探。紧接着,便见数道笔直光束接踵而来,逐一照亮车内众人Si气沉沉的脸部轮廓。
见无人再具反抗能力,共军便将他们一个不剩地拖出车外。
另一边状况同样惨烈,冲撞山壁所造成的强大冲击,彻底摧毁了整个车头。
除了挂在挡风玻璃上的土虱,以及陈孟川伯侄俩仍留有一丝气息外,被後座力甩出车外的h群部队们,已全数殒命。
可幸存者们,并不总是幸运的。
如今,他们仅能再度於草地排成一列,将自己的命运,重新交回单少航手中。
「将军……」
那名矮小共军,战战兢兢地将菈亩特奉上。
「做得很好。」
说完,但见单少航径直走向h群身旁,缓缓抓起他的头发,将枪口SiSi抵住他的下颚。一眼瞬间,他已开始静静端详,h群那毫无血sE的惨澹。
h群Si前近乎阖上的双眼,在中枪那一刹怒目圆睁。他的鲜血和脑浆喷洒在背後的草坪,任凭大雨如何冲刷也始终挥之不去,彷佛那无声怨念与不甘,均受到了大地铭记。
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的王以诚猛地起身,往树林方向疯狂奔去。
「妈妈!呜呜呜……」
「妈妈救我!」
「妈——」
「砰!」
枪响过後,他应声倒於血泊之中。
披着人皮的幽冥使者悄然降临,所经之处,无一生灵得以幸免。
「水某欸……你肯定会很生气吧?」
阿仁望向面前,余温尚存的枪口,一声苦笑。
「怎麽会出门打个麻将,结果就这样——」
还未来得及留下遗言,他的大脑已永远停止了运转。
他并未因後座力而倒下,仅是静静垂首,神情淡然,嘴角甚至残留些许笑意。
然而,看着挚友Si在自己眼前,土虱再也无法维持那一贯的冷静。
他扛着满身伤痕、支离破碎的残破身躯,紧握提前藏好的小刀,无声朝单少航Si命冲去。
他纵身一跃,试图将对方扑倒在地。可早已丧失大半行动能力的他,如何能成为对手?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枪管抵上自己腰间。
数声枪响,如末日号角——土虱猝然倒地,再无声息。
见同伴们一个个成了枪下亡魂,陈清愤怒无b,同样要起身反抗,却被身旁的马檀和胡祖芳一把按回原地。
「不要拦我,让我过去!」
陈清的挣扎近乎疯狂,立刻引起了单少航的注意。
他缓步而来,重新装填弹匣,彷佛无声宣告Si刑。
眼看情势危急,陈孟川毫不犹豫地撑起身子,准备舍身替陈清挡下Si劫。
不料,却同样被马檀拦了下来。
「再等一下……」
马檀语气沉静,按住陈孟川的手。
即便他自己,心跳其实早已紊乱到几近失控。
黑暗垄罩大地,夜雨格外清晰——单少航把枪高高举起。
四人不约而同闭上双眼,下意识地感受呼x1。
只听远处倏然一声空鸣,顿时划破压抑Si寂。
当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投向远方山头时,树林旁几名零星共军,却同时举枪朝着树丛内,神sE尽显惊慌失措。
在一片喊叫声中,唯见姜雄如风一般穿出密林,直朝如堕五里雾中的单少航猛冲而去。其速度之快,敌军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姜雄转眼便已揽住单少航腰部,如猛兽般将他重重压倒在地。
两人随即扭打成一团。
「快……快停手!否则我们开枪了!」几名将士着急大吼出声。
「走!」姜雄丝毫没有理会,反倒朝着同伴们疯狂大吼:「赶快走!」
看着姜雄lU0露的身位,陈清拚命地要求他趴下身子躲避枪线。
陈孟川怔怔地凝视这一幕。无法理解,也不愿相信眼前所见——
甚至,不敢想像。
见姜雄将单少航压制於身下,拳头如雨点般砸落,瞬间引得共军部队上前围捕。
马檀见状,当机立断地吼道:「走!别辜负姜雄拿命换来的机会!」
陈清闻言,立时怒声反驳:「怎麽能让他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他会Si的!」
「他们不敢开枪的!」
马檀神情紧绷地望向姜雄那头,喉结微微上下浮动。「菈亩特就在单少航身上。」
「继续留在这,我们全部人都得Si。」
胡祖芳紧握陈清的手,语调哽咽却坚定:「姜哥打从一开始就决定牺牲自己。一旦错失这次机会,不光是我们,整个国家都会瞬间灰飞烟灭。」
面对胡祖芳身上彻底消散的戾气,陈清不禁感到一阵错愕。
此时此刻,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对二人所言毫无头绪。
「现在不走,姜雄这一拚就毫无意义了……」马檀压低嗓子,抓紧陈清的肩说道:「别让他白白牺牲。」
「陈清……」陈孟川低声叹息:「虽然我对现在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
「他们说得对。」
「大伯……」
陈清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於此同时,共军部队正快速掠过众人。
他们神情诡异惊惧,步伐琐碎且杂乱。
马檀见状,立时跟随对方的视线望去,才见姜雄竟已将菈亩特从单少航的手中夺过,并将其高举於空中。
「大哥!」马武一声惊呼。
「走……」
「走、走、走!」
马檀紧张地大喊,立刻带领大夥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并与马武一同架起陈清,b迫他一同逃离。
陈清竭尽全力地狂吼,双眼从未离开过姜雄。
「一百五十米……至少一百五十米……」马檀不断在心里默念。
然而,当陈清望见姜雄那原本悬於天空的手臂骤然垂落,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情绪,猛然挣脱束缚朝着原路奔回,任凭陈孟川等人如何叫喊,也无济於事。
再看向正被共军团团包围,殴打得不rEn形的姜雄,即便早已筋脉尽断、血r0U模糊,却依然SiSi紧握着菈亩特——
他的嘴角,竟泛起一抹平淡微笑。
「这,就是老爸的最後一刻了,孩子们。」
他彷佛望见姜玄与姜茜,化作微风轻拂他残破的脸庞。
文瑛的身姿,倒映在那灿金麦田上,与他重叠、融合。
「老婆……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他低声呢喃,随後,猛然将菈亩特抛向空中。
他的手臂无力瘫软,终於用尽生命最後一丝力气。
「已经知道结局的电影……」
「还有甚麽意思呢?」
众人瞠目望向正在飞舞的菈亩特——那枚纯白、无害,却蕴含着巨大能量,足以毁天灭地的神秘装置。
陈清顿时僵在原地,双腿麻木如遭雷击。
时间,好似暂时凝滞。
好让人们能屏气凝神,欣赏它滞空时的优雅身姿,一睹它的最後一舞。
下一刻——
「祖扬——!」
胡祖芳一声大吼,撕心裂肺。
枪声再度引爆,却再也无法将众人拉回现实。
远处山坡上,子弹破膛击出,划破混浊空气,於雨夜中拉出一道诡丽弧线。
他们模糊望着它,穿过层层阻碍,直袭姜雄而去。
在菈亩特即将落入单少航手中前,银弹早已抵达,y生生将其贯穿。
能量之大,甚至r0U眼可见。在爆破瞬间开始聚合,将周围十米内的所有人高举而起,顿时剥夺他们的行动能力。失去外壳控制的光能变得极度不稳定,就连周遭气流也跟着剧烈波动。
眨眼瞬间,那团能量猛地朝向四周爆发而开。骇人气场吞噬一切,所经之处一片狼藉。不仅姜雄及单少航等人径直灰飞烟灭,就连草地及树木也尽遭铲平。
方圆近百公尺,於顷刻间化为一片荒地。
爆炸气浪化作一道旋风,直冲云霄,竟将头顶那片厚重乌云彻底吹散。
天日重见,彷佛圣光乍现。
只是同一时间,那暴风却也袭卷了距离较近的陈清。
首当其冲的他,被猛烈地抬向百米高空,接着重重落下。其余众人也只能顶着巨风,紧抓一旁的树g不放,眼睁睁看着他惨Si当场——
他们的惨叫、呐喊,在此等能量面前……
不过是无声寂静。
——
动荡渐歇。
世界很安静,如窒息般的安静。
马武缓步上前,默默背起早已断气的陈清。
马檀搀扶着情绪崩溃的陈孟川,见他终究熬不过悲痛折磨,沉沉昏厥过去。
胡祖芳仍在原地,呆愣望着爆炸所在地的圆心,紧盯那片残留的焦黑痕迹。
远处山林,背着狙击枪的胡祖扬正缓缓走来。
他神情凝重,垂首低声:
「姊,我回来了。」
两人之间,仍有些别扭。然而,她们却在片刻过後痛哭相拥。
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姊弟俩终於能够重拾这十年间,躲藏在扭曲冷暗背後的温暖亲情。
众人之间,大多本不相识,此刻却搀扶彼此,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可当众人前脚才刚踏出一步,远方却立即传来引擎低吼。
一辆保母车疾驶而来,紧急煞停於大夥眼前。
车门猛然拉开。
姊弟俩不禁同时咽下口水,错愕地望着来人。
那一刻,他们终於意识到——或许一切,远远未达终点。
「姜雄在哪里?」
文瑛焦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