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银杏树下,气氛有些微妙的不同。
高灿宇b平时早到了十分钟,手中依旧握着两盒牛N。
当孟恩羽骑着脚踏车出现时,他注意到她技术已经相当熟练,不再是最初那个摇摇晃晃的新手。
「给你的,」
他递上一盒牛N,语气如常,
「庆祝你正式成为骑车通勤族。」
孟恩羽接过牛N,眼睛弯成月牙:
「谢谢!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今天我只花了二十分钟就到学校,还能顺路送小翔去学校。」
他们并肩坐在长椅上,一如往常地开始复习功课。
但高灿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笔尖在纸上停留的时间过长,目光时不时飘向远方。
「你没事吧?」
孟恩羽终於忍不住问道,
「周六之後...一切都好吗?」
他回过神,勉强笑了笑:
「没事,只是有些睡眠不足。」
这不是完全的谎言。
周六晚上回家後,他发现母亲罕见地在家中等他。
那场对话简短而压抑,母亲没有直接质问他去了哪里,但字里行间透露出她已知晓他没有按计划参加额外的商科辅导课。
「灿宇,你应该明白,你的时间不是可以随意浪费的资源。」
母亲的声音冷静而具有穿透力,
「每一步都关乎你的未来,关乎集团的未来。」
他当时只是低头应是,一如往常。
但内心某个角落,那个在孟家厨房感受到的温暖与自由正在悄无声息地反抗。
「高灿宇?」
孟恩羽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这题我不是很理解,你能帮我看看吗?」
他摇摇头,甩开那些思绪,专注於她指着的数学题。
讲解过程中,他注意到她b平时更靠近一些,发丝偶尔会擦过他的手臂,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明白了!谢谢你总是这麽耐心。」
她解决难题後开心地说,然後看似不经意地问,
「对了,这周六有空吗?图书馆有个小画展,是我朋友布置的,我想应该不错...」
高灿宇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渴望答应,渴望更多这样远离家族控制的时刻。
但理智告诉他,母亲已经起疑,他不能再冒险。
「抱歉,这周末我...有些家事。」
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里带着自己都厌恶的疏离。
孟恩羽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没关系!那下次再说。」
这时,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打破了略微尴尬的气氛。
两人收拾书包走向教室,一路无言。
那一天的高灿宇格外沉默。
课间休息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孟恩羽讨论课堂内容,而是独自站在走廊尽头,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孟恩羽远远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她感觉到他正在退缩,退回到那个初次见面时冷淡疏离的样子。
是因为周六的拜访让他後悔了吗?
还是她太过主动,让他感到压力?
放学时,她终於鼓起勇气拦住他:
「一起走到车棚?」
高灿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秋日的yAn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并肩行走的沉默中,孟恩羽偷偷观察他的侧脸——
紧抿的嘴唇,微皱的眉头,还有那双总是藏着秘密的眼睛。
「如果我做了什麽让你不开心的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她轻声说。
高灿宇猛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不,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恰恰相反,与你相处的时光是我...」
他顿住了,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是我最近最快乐的时光。」
「那为什麽今天感觉你在躲着我?」
他长叹一口气,目光越过校园围墙,投向远处高耸的商业大楼:
「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但请相信,这与你无关。只是我...我需要处理一些家庭问题。」
孟恩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孩的了解如此之少。
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家庭具T做什麽,甚至不知道他放学後的生活是什麽样子。
他们之间,确实存在着一个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世界之隔。
「好吧,」她最终说,
「我不问了。但记得我们的约定吗?银杏树下,没有秘密也没有压力。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了,我会在这里。」
高灿宇望着她真诚的眼睛,x口涌起一阵暖意与痛楚交织的复杂感受。
他多想告诉她一切——关於那个掌控yu极强的母亲,关於被规划到每一分钟的人生,关於他内心日益增长的抗拒。
但他不能。
不仅因为母亲的警告,更因为他不愿将她卷入这个华丽而冰冷的牢笼。
「谢谢你,恩羽。」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声音轻得几乎随风飘散。
就在这时,一辆黑sE轿车无声地滑到校门对面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保养得宜却表情严肃的中年nVX的脸。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直直落在高灿宇身上。
高灿宇的脸sE瞬间变得苍白。
他认出了那辆车——母亲的座驾。
她极少亲自来学校接他,这个举动无疑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我在看着你。
「怎麽了?」
孟恩羽注意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车窗已经升起,黑sE轿车如同沉默的猛兽蛰伏在对街。
「没什麽,」
高灿宇迅速恢复镇定,
「我该走了。明天见。」
他甚至没有等到她的回应,就匆匆穿过马路,钻进那辆黑sE轿车。
孟恩羽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无声地驶离,心中充满了莫名的不安。
车内,气氛冰冷如霜。
「母亲,您怎麽亲自来了?」
高灿宇小心翼翼地问。
高夫人没有看他,目光直视前方:
「来看看是什麽让我的儿子开始撒谎和逃课。」
高灿宇的心沉了下去: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周六的商科辅导课,老师说你请假了。但据我所知,你并没有生病。」
她的声音平稳却极具压迫感,
「而且,我注意到你最近经常提前出门,放学後也迟迟不回家。」
高灿宇沉默不语。
他知道任何辩解在母亲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那个nV孩是谁?」高夫人突然问。
他的心跳几乎停止:
「什麽nV孩?」
「别装傻,灿宇。我看着你们站在校门口说话。她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从衣着举止就看得出来。」
母亲终於转头看他,眼神锐利,
「我不反对你交朋友,但你应该清楚什麽样的人值得交往。你的时间很宝贵,不应该浪费在无谓的社交上。」
高灿宇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不是无谓的社交。她是我同学,我们一起学习...」
「够了,」
高夫人冷冷打断,
「从明天开始,司机会准时接送你上下学。课後时间我已经为你安排了额外的商科课程和集团见习。你不会再有时间参与这种...课外活动了。」
高灿宇感到一阵窒息。
这就是母亲一贯的做法——不直接禁止,却用各种安排剥夺他所有的自由时间。
「如果我说不呢?」
他罕见地反抗。
高夫人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你不会说不的,灿宇。你知道後果。」
是的,他知道後果。
母亲从不直接惩罚他,而是会针对那些她认为「分散他注意力」的人或事。
曾经他喜欢的美术老师突然被调走,只因为母亲认为绘画课浪费时间;
他初中时最好的朋友转学,後来他才知道对方父亲的公司突然失去了HN集团的重要合约。
他不能再让孟恩羽成为下一个。
「我明白了,」
他低声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我会遵守安排。」
高夫人满意地点头: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记住,你的人生早已被规划好了,一步都不能错。」
车内恢复沉默,高灿宇却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什麽东西正在碎裂。
他看着窗外普通街道上行走的人们,忽然无b羡慕他们的平凡与自由。
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他会暂时顺从母亲的安排,但绝不会放弃与孟恩羽的友谊。
即使这意味着他必须开始小心翼翼地隐藏与掩饰。
第二天清晨,银杏树下,孟恩羽等来的不再是高灿宇,而是一条简讯:
「从今天起家里接送,不能一起晨读了。课堂见。」
她盯着手机屏幕,心中涌起强烈的失落感。
抬头望去,银杏叶金h如昨,却再也没有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
秋风起,落叶纷飞,彷佛在预告着什麽即将来临。
课间时,高灿宇找到她,塞给她一本笔记本:
「这是我整理的国文重点,对期中考应该有帮助。」
她接过笔记,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你还好吗?昨天那辆车...」
「没事,」
他迅速打断,眼神闪烁,
「只是家里有些安排变了。我们还是朋友,只是...需要低调一些。」
孟恩羽还想问什麽,但上课铃响了。
高灿宇给了她一个复杂的眼神,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一天,她注意到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高灿宇的方向。
她发现他下课後不再与同学交谈,而是接听电话或查看手机;
放学时,那辆黑sE轿车准时出现在校门口,一个穿着西装的司机恭敬地为他开门。
那个在银杏树下教她骑车、在她家厨房笨拙帮忙的男孩,正在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拉回另一个世界。
放学後,孟恩羽独自骑车回家,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当她路过那棵银杏树时,忍不住停下车,抚m0着树g上粗糙的纹理。
「不管你在面对什麽,高灿宇,」
她轻声对树说,
「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风吹过树梢,银杏叶沙沙作响,像是对她的承诺给予回应。
远处,黑sE轿车内,高灿宇透过车窗看着那个站在银杏树下的身影,心中默默许下一个誓言:
总有一天,他会挣脱这一切。
总有一天,他会自由地走向她,不再有一步之遥的距离。
但此刻,他只能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