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曦轻抱着白兔回到店里时,指尖还残留着热茶的温润香气。
她缓步踏入那间被梦缝合的空间,脚下木地板彷佛轻声Y唱着,风铃随着门板晃动,却无人回应。
她左右张望着,轻声唤道,「辰奚。」
她抱紧怀中的兔子,抬眸望向整座杂货店。
原本应该站在柜台後方、正为线轴分类的少年,此刻竟如水痕般,悄无声息地在这个空间内消失无踪。
她的脚步一沉,快步绕过长桌,直到在梦门前的地板上──
看见那张闪烁着金光的捕梦网。
金线细密如耀眼星辰,羽毛沾染光的温度,彷佛刚被触碰过的灵魂仍在空气里震动不已。
她的神情错愕,弯腰拾起那张S级梦网。
指尖一触,便感受到一丝余韵未散的能量,如同梦境深处一扇忽然敞开的大门,仍未彻底阖上。
S级梦网,绝非他这个阶段能够碰触的……
顾清曦喉咙发紧,抱着的白兔也忽然感到躁动不安,似乎察觉到某种气流正在倒转──那是禁梦区大门开启的前兆。
地板上,还残留着他刚解开的线轴与散落的笔记页,那些记录着梦的语言,如今却成为空白的回声。
──他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少年尚未准备好,他的灵魂却已被强行拖进极深的梦见渊。
她将梦网紧紧握在手里,指节泛白,像是握住唯一能让他回来的门票,却也害怕那网再度吞噬她身边的任何人。
这是第一次,她在这座被命运缝补过无数次的梦网世界里,感觉到真正的──「失控」。
那张捕梦网,不再只是梦与愿望的容器,而是一场未知灾难的起点。
她的眼神染上一抹难以掩藏的Y影,「……辰奚你到底被梦……带去哪里了?」
她紧抓着手上的捕梦网,信誓旦旦地道,「如果你无法回来,那我就走进梦里,把你带出来。」
梦境之门敞开的瞬间,顾清曦几乎是跌进去的。
银雾翻涌,如cHa0水倒灌,她跌撞着穿过黑白交错的漩涡走廊,耳边尽是梦丝流动的低鸣。
她几乎没停步地冲进那扇刻有灵印的灰木门,像是要穿透命运的边界。
「殷渊羽──!」
梦境深处,一室宁静。
他立於书墙之前,长身玉立,周身裹着银灰sE的长袍,指间缠绕着未完成的梦丝,彷佛连空气都被编织进网中。
那张俊逸而冷然的面容,轮廓如刀,眉目沉静如潭。
即使不语,也自带一种令人敬畏的距离。
听见她焦急的呼喊声,他闻声转头,目光如霜雪凝结,已嗅出风暴来临。
「怎麽了?」
顾清曦气息未稳,手语急促地一笔一划,「苏辰奚,他误碰了S级捕梦网,被强行拖入禁梦区。」
那一瞬间,时间及周围的空气被冷霜覆盖。
殷渊羽眼底骤然闪过一抹锋芒,梦丝自他指间断裂,宛如霜雪化为无声的灰烬。
他的声音低沉,却冷得惊心,「一个见习者,碰了S级?!他是不要命了吗?」
顾清曦咬紧唇角,神情愧疚,手指紧扣掌心,「我只离开几分钟……没想到他会碰那张网……」
「你有办法进禁梦区,对吧?告诉我方法,我要去救他。」
顾清曦的手语飞快,如细雨疾落,句句凌厉而清晰,眼神紧绷得像拉至极限的弓弦,彷佛一触即发。
殷渊羽静静站在梦门之前,月白梦光映在他如雕刻般清俊的侧脸上。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转过身,目光沉如暮sE沉沙。
「你疯了吗?」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石,一层层敲进空气中。
「那是禁梦区。连我第一次进去,都差点被梦境撕碎。你以为你撑得过去?」
顾清曦咬紧唇瓣,指尖微颤,却倔强地b出下一句──
「他是我带来的。我不能让他出事,我不想失去他……」
他凝望着她,那双一向沉稳如夜的眼,闪过一瞬复杂的情绪,像是心湖掠过风声。但那丝波动很快被他化作更深的沉默。
他别开视线,声音压低,却冷得如同冰刃,「不行。」
他停顿半晌,接着不容置缘地开口,语调平静得近乎冷淡,「我去。」
不给予一丝反驳的余地。
殷渊羽转身走向书墙一隅的隐匣,动作冷静得近乎冷酷。他取出一条银白编织、环扣斑驳的梦绳──那是可以通往每个梦境的钥匙,能在混浊梦层中寻回遗失灵魂。
他将梦绳绕於腕上,细长的指节紧握住绳尾,「禁梦区可不是任何人能活着回来的地方。」
他低声道,声线如夜雨潜入骨中,「但我不会让那傻子Si在里面。」
他回头看了顾清曦一眼,目光如刃,却也压着难以言说的波动,像封闭已久的心墙忽然透出罅隙。
「你真的想帮他,就在这里等我。如果连你也不在了,他回来也不知该往哪去。」
「梦境不是靠意志撑过去的东西,」他的嗓音深沉,唇角不自觉绷紧,似是想起某个不愿提起的回忆,「尤其是──那个地方。」
语末,微不可闻的余音,竟如雪落一般,透出难以言说的痛。
下一瞬,梦门开启,银光倾泻如瀑,将他的身影一寸寸吞没,无声无息地,沉入无边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