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晨,空气像刚洗过一样乾净。我把昨天从学务处借来的安全K穿好,布料在膝上方像一道不会滑动的边界。运动内衣贴着x口,稳妥的紧度让我呼x1得更顺。最後,我从衣柜里拿出那件中X风的薄外套——宽肩、直线条、没有多余装饰——披在制服上,拉链只拉到x口,留一点空白给裙子呼x1。
镜子里的我看起来不像要去参加典礼,反而b较像要去修理教室窗轨。奇怪的是,这样组合,心里反而安静。
—艾莉:王子大人,今日造型检查通过了吗?
—我:半通过。外套加分。
—艾莉:很好,我准备了赏赐。早点到校门口领取。
我笑着把手机塞回口袋。餐桌上,妈妈看了我一眼,视线在外套上停了两秒:「这样挺好看。」
「好穿就好。」我喝完牛N,背起书包。
到巷口,艾莉已经在等。她今天把浏海用发夹别到一侧,露出额头,看起来更俐落。
「赏赐。」她递给我一小包东西,「防走光胶条。今天风很大,贴裙摆内侧,心理会更安。」
我接过,心里像被轻轻托了一下:「你哪来的这些奇怪又实用的道具?」
「我们家nV生多,传承的智慧。」她笑,「还有,外套很好看。你穿起来像——」
「别说王子。」我抢先堵住她。
她无辜地眨眼:「我本来要说像你自己。」
校门一样热闹,但多了社团招新布条。nV生占大多数的C场边,贴满各种手写海报,字迹或跳跃或工整。广播社架了两支麦克风试音,合唱团在树荫下排声部,篮球社的学姊把球拍在地上,每一下都像往草地打出一圈圈弹X。
我们分开前往各自教室。走上楼梯时,裙摆在安全K的衬托下只跟着步伐轻微晃动,不再g起本能的紧张。我把外套的袖口往上卷两折,露出小半截手腕,动作一个接一个,像把日常摆到恰好的位置。
一年七班今天少了昨天的浮躁。窗边的树影在地上铺开一片斑驳。神谷枫早到了,正在整理黑板左侧的通知栏。她见我进门,迅速扫过我的外套与裙摆,眼睛亮了一下:「很适合你。」
「谢谢。」我放下书包,弯腰把昨天搬讲义磨出的纸边痕迹用护手霜抹了一下,顺便把桌脚下那片临时垫纸换成更平整的。
「你真的会让东西稳住。」她笑了一下,像在确认一个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实,「中午要不要一起去看社团?美术社今天开放画室参观。」
「好啊。」我答应,同时把外套挂在椅背上。背心肩带在衬衫底下贴着皮肤,那种熟悉的触感让我意识到:我其实不是在对抗一条裙子,而是在学习怎麽把不熟悉和熟悉并在一起生活。
第一节下课,班上要贴名字名条。我负责发双面胶,走到最後一排时,有个nV生小声叫住我:「那个……泽井,可以帮我看看窗户吗?刚才一推它又卡住了。」
我走过去,先用指腹m0了一下窗轨,有细沙卡在G0u里。我用折好的便利贴沿着轨道边缘扫,沙粒和灰尘黏在纸上,推开後,窗子就顺了。
「哇,好厉害。」她真心赞叹。前排另一个nV生回头看我,顺口说了一句:「难怪大家说七班有王子。」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否认,教室外就有两个低年级nV生探头进来,像要确认什麽似的,目光落在我外套和裙子那一条乾净的交界上,又慌慌忙忙缩回去。
我没追出去。只是把外套又拉回肩上,像把自己收好。神谷枫看着这一幕,没有起哄,只是把名单贴齐,轻声说:「如果不喜欢这个称呼,我可以帮忙更正。」
「不必。」我想了想,「它不是恶意,只是……我还在想要怎麽拿捏距离。」
她点点头,像把我的话收藏起来。
午休,艾莉提着便当来找我。我们照例坐在C场边的树荫下。她把一盒凉拌黑木耳推到我面前:「清爽,对思考距离有帮助。」
「你听到了?」
「我听到整个走廊都在讨论七班的外套和会修窗的王子。」她把筷子敲两下,「我没生气,只是想在你的距离之外,再放一圈我的警戒线。」
我笑了一下:「你的警戒线有什麽功能?」
「驱散无理的靠近。」她把凉拌菜分到我盒子里,「还有提醒你:你不是大家想像的谁,你是泽井春菜。可以帮忙,但不必回答所有期待。」
风把树叶翻到背面,亮亮的。餐盒蒸气暂时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抬眼看她:「那我可以把你放在最近的那圈吗?」
她愣了一下,笑意像被yAn光一点一点点亮:「可以啊。毕竟我是颁发防走光胶条的人。」
吃过饭,我们往社团摊位走。美术社在三楼的画室开放参观。门一推开,空气里是松节油、铅笔木屑和纸的味道。窗边立着几个画架,光从高高的窗户倾进来,落在半乾的颜料上反出微光。
「欢迎。」神谷枫在里面——原来她是美术社的学妹招募成员。她示意我们往里走,「可以随便看。画具要动手的话,记得拿围裙。」
我把外套脱下,挂在门边的钩子上。把袖口再往上摺,手指在炭笔盒上停了一秒。艾莉在旁边看着我,像在观察一个还没完全长成的轮廓。
「想画吗?」她问。
「有点。」我拿起炭笔,一开始手有点僵,笔尖在纸上试着落下,灰黑的粉像呼了一口气,顺着我手腕的节奏铺开。
「可以从最简单的线条开始。」神谷枫把一张纸垫在我画板底下,防止粉末印到桌面。她站得不远不近,声音平稳,「先不要想像成画出像照片一样的东西,就把看见的节奏放进线里。」
我跟着她的节奏描窗框、描光影的边缘。炭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和外面走廊的脚步混在一起,我忽然觉得时间慢了半拍。
「你抓的角很安。」神谷枫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不华丽但准确的评价,「你习惯让东西变稳,也会在画里找稳定点。」
我低头,看见自己在纸上画的窗边,不由自主地加深了那一条线。艾莉靠在门边看我们,眼神像已经把我放进她说的「最近那圈」,不再急着介入,只在我回头时给一个小小的拇指。
画到一半,外头传来乒乒两声,像是球撞到墙。广播社突然试起BGM,音量大了一瞬又迅速调回。画室里的人不约而同笑出声。有学姐走进来催我们去看说明会,我把炭笔放回盒子,洗了手。水槽边的皂味清淡,和我外套的洗衣粉味道混在一起,有点像新的开始。
离开画室前,神谷枫把一张小卡递给我:「晚上有新生茶会,不一定要加入,来看看也好。」
我接过卡片,点头。她又看了我的外套一眼,像是想说什麽,最後只说:「外套很像一个界线。你画画时就把它挂起来,回去再穿上。」
走廊转角,风纪学姐正和两个低年级nV生说话。看到我,她朝我点头,招手把我叫过去:「泽井同学,昨天的建议还用得顺吗?」
「很顺。谢谢学姐。」
她看了眼我的外套,语气平常:「校规允许简单的外套,只要颜sE素、样式合宜就好。你这件可以。」
旁边那两个学妹偷看我,又迅速别过脸。学姐轻咳一声,她们才正经站好。
「如果遭遇不舒服的起哄,记得来找风纪。」她说完,像想到什麽,补了一句:「不过,看起来你身边有人会先一步处理。」目光自然地扫到站在我身边的艾莉。
艾莉眨眼,笑得很乖:「我会先劝导,再请风纪。」
学姐也笑:「很好。」
放学,云从C场那侧慢慢移过来,光被切成一块一块。回程路上,我把新领到的课本平均分在左右肩,让重量平衡。艾莉把手背到身後,晃着走在我旁边。
「今天的你,看起来b较像把自己放在身上了。」她说。
「嗯。」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把不习惯拆开成几个可以处理的动作:安全K、外套、贴胶条、挂起来画画……这样就没那麽像要一次吞下一条规则。」
「你总是这样。」她笑,「把大问题拆成小螺丝。然後慢慢锁紧。」
我们在红灯前停下。对面有两个nV生推着脚踏车,彼此说话时不时往这边看。我不确定她们是不是在谈「王子」,但x口没有昨天那种被突然点名的别扭。
「如果哪天你不想当王子,说一声,我就帮你散播另一个传闻:七班其实有个很会绑蝴蝶结的人。」艾莉一本正经。
「那不就又是我?」
「是啊。不过是你选的名字。」
绿灯亮起。我们穿过马路,风从侧面吹来,掀了一下我的裙摆,又被安全K稳稳接住。那一瞬间,我没有伸手去拉,只是顺着步伐走。
「对了。」我想起画室的小卡,「今晚美术社的新生茶会,你要不要一起?」
「我不是七班,但我是你的最近那圈。」艾莉笑,「我等你结束,带你去夜市庆祝你在外套与裙摆之间找到呼x1。」
我忍不住笑出声:「这个理由太长了。」
「那就简短一点:庆祝你今天很bAng。」她抬起手,和我击掌。掌心相贴的一秒,像把什麽东西从空气里打实了。
回到家,我把外套挂回同一个位置,安全K折好,塞到衬衫旁。洗手时指缝间有淡淡的炭粉味,我没有急着搓掉,任它停留一会儿,像给今天留个签名。
晚风从窗缝进来,带着街边夜市的嗡嗡声。我对着镜子把领口的蝴蝶结重新打了一次,纯粹是因为我忽然想试着把它打得更好看。镜子里的结心正正当当地躺在正中间——它还是蝴蝶结,但不再像昨天那样与我对立。它只是我制服的一部分,就像外套是一部分,裙摆是一部分,而我自己,也是这一切的中心。
我对着镜子点头,拿起那张小卡,准备出门。今晚我要去看别人画出的世界,也把自己多画出一点轮廓。至於明天,也许还会有人喊我王子,也许会有别的称呼。但我知道,这些名字都在我可调整的距离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