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游戏，这件事要回到很早以前说起。
小学时我很Ai躲在图书馆里。书页翻过去会起风，纸味混着上胶的甜味，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把我往深处牵。最先抓住我的，是cHa画密匝匝的儿童文学，再往後是轻，更多的，是会把泥土和星光r0u在一起的奇幻。
看久了，书里的门就会对我打开——於是我走进游戏世界。先是沉在剑与魔法里，後来不知道被哪支影片推坑，看见子弹像流星雨一样横飞，就一路玩到FPS，把战场当地图学着背。
如果说有谁教我把这些喜欢，像宝物一样装进口袋，那个人是皆口同学。
补习班的狭长走廊，冷气开得太强，我们两个缩在角落交换漫画，轮流指着分镜说「这格超帅」「这个人如果黑化一定更帅」。她大概是我十六年人生里，唯一一个能把兴趣讲到没有终点的人。
直到昨天我翻家里的相簿，看着一张b着V的nV孩，才在心里发出一个荒谬的问号——
皆口同学，会不会就是果海？
我真的运气会好到这种程度吗？
＊＊＊
「早、早安……」
我踩着没有声音的步子进教室，手忙脚乱把存在感调成最低。这招在国中时期练得很熟，可惜人少时反而更显眼。几道视线像探照灯，我「咿」地在心里缩了一下。
两个nV生像护送一样走过来，帮我挡了一片光。她们不是我们小圈的人，却总愿意多看我一眼。
「未央同学早安！昨天你请假，我们有点担心呢。」
「现在好些了？」
「嗯，谢谢你们，我好多了。」
说出来的时候我差点露出那种「嘿嘿」的低级笑，y把嘴角往上推。赞美有时候像药，吞下去，心就不那麽乱了。
背後忽然多了重量，淡淡的柑橘味覆过来。
「早啊，未央～」
「果、果海，早……」
她把脸靠得很近，笑得像有内建发光。相隔一天不见，她就像把晴天从天花板上扯下来一样明亮。我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因为这点肌肤接触就短路——要是天天当机，我的日常会变成连续Si机画面。
我们小圈最近被叫「Quee」。五个人，五重奏。我第一次听见这称呼，是果海学着主持人口吻在班上大喊：「我是Quee的果海?」然後假装被聚光灯打到，自己笑到蹲地。
她挥手说「掰罗」，像背包一样还挂在我身上两秒，才蹦回座位。
我看她的背影，想着午休要不要开口。
要赌一把吗？
如果她真是那个在补习班和我一起猜剧情的nV孩——如果她还记得我——
那麽，也许我可以把这段日子，压得我喘不过气的事情，拆小块，跟她一起消化。
铃声把教室的音量调小，Quee全员陆续到齐：栞里、澪、北原纱弥，还有果海。
澪把双手合在x前，笑得跟窗边的天光一样：「好久没这样聚一块，好开心，对吧？」
那个「对吧」落在我这边。我点头，心里酸了一下。
栞里的视线从我身上掠过，又像什麽都没事。她是那种走到哪里都像画报的人，成绩、运动、工作、脸，连站姿都像被专业打光修过一样——最先向我告白的人。
澪是第二个。她的温柔让人不敢靠太近，像湖面吻着岸，那麽安静，那麽真心。
纱弥总是冷淡，像把世界调成单sE，但冷淡从来不是刻薄，是她对自己和别人的边界感。她打工会用「北原」这个姓，据说她家门口的门牌还挂着「琴」，我不知道那是她妈妈的姓还是什麽故事，总之，纱弥把很多事锁起来，只给你看一点。
我深呼x1，对果海挤出一句：「午休，可以……跟我到後面一下吗？」
她眨眼：「欸～要告白吗？」
澪「欸？」了一声，回头。
「才、才不是！」
我差点把脸埋进书包。
＊＊＊
校舍後面，风从C场那头绕过来，有草味。
我把相片递出去，拇指在边缘磨了一下：「这个人，是你吧？」
果海笑，笑得不对劲。像把面具扣上，眼睛不弯。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石头：「未央，你知道人类最老的武器是什麽吗？」
「别、别闹了……」
「石头呀。丢出去，就能打倒T型b自己大很多的东西。」
她一步一步往前。我退，背贴到墙。
「你是不是要威胁我了？那我也会全力反抗哦。」
「不是那样——」
她扑上来，我捉住她手腕，两个人姿势狼狈。她把我推倒，膝盖压住。
「等、等等！我只是想……再跟她说话。」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字挤出来，「最近我有点……撑不住。翻到这张，我就想，如果能跟她聊聊就好了。只有聊聊。真的。」
她停住，盯我好几秒。把石头丢远，伸手把我拉起来。
「放学，去餐厅。」她说，「你应该想讲很多。」
我用力点头，像一个刚从水里被提起来的人。
＊＊＊
我们坐在窗边。薯条冒着白烟，我对上她的脸，反而不敢看太久——原来我一直不太会直视别人的眼睛。
「哎呀，没想到未央真的把我忘了，打击超大。」她用夸张的语气掩饰一瞬的失落。
「对不起。」我弯腰，「因为气质差太多了……那时候你戴眼镜，说话很小声，现在……像会发光。」
她叉一根薯条，抬眉：「也没有漫画那麽夸张啦，换了隐形眼镜就认不出来这种。喔，还有，我姓换了，父母离婚的缘故。这些都是背景设定而已。」
我松口气，话题像转好的车轴，开始流畅。
我们从动画聊到彼此在看的连载，再聊到各自的推。聊着聊着，心里那块y掉的地方就软一点。
我正准备说声谢谢，她忽然眯起眼：「所以，你有烦恼要讲？」
我咬住x1管。
「……暑假，澪跟我告白了。」
她眨了下眼。
「在那之前，栞里也……」
她盯着我，脸sE像夕yAn前忽然被云遮住。我还来不及补充，就被她y拖出餐厅，一路到河堤。
她捡起一颗拳头大的石头：「刚刚那句如果你说骗你的，我就原地原谅你。」
「我g嘛要——」
她抓住我衣领：「你是来炫耀吗？人家好受欢迎喔～这种？」
「不是！」我推开她，「我最讨厌这种人了！我是真的在烦恼！」
「烦恼要吃巧克力蛋糕还是N油蛋糕？」她的嗓音抖了，「你叫我去T1aN盘子吗！」
「我也不懂啊！」我的声音突然破掉，「她们说喜欢我，我听了只觉得害怕。我连自己都不喜欢，为什麽她们会——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受伤。」
风把蝉鸣吹得更响。我的眼泪很不争气。
她皱眉，走过来，低下头，用额头顶了我一下。疼得我蹲下去。
「谁管你啊！」她蹲在我跟前，直直看我，「你说的不全是错。但也没有全对。选择本来就会带来另一边的失落。这件事不因为你躲就会消失。」
我抬头，想说谢谢，她又补一句：「还有，你真的很让人不爽。」
我们就这样一来一往，跌倒、拉起，在河堤上演完人生第一场笨拙的扭打。没有分出胜负，只是把话掏到光底下。
那晚我们没有和好。真正的和好在几天後。
＊＊＊
之後几天我像在沙地上走路，T力掉得飞快——尤其当PS4坏掉的时候。
那晚我抱着它睡，早上翻身踢落地，按开关，没有灯。
我抱着它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妹妹晨练前把门推开，看着我，无语地合上门。「……姊，你是怎麽把人生玩成这样的。」
我拎着空掉的心去学校。澪一见我，眉眼都皱了：「未央，你眼睛肿肿的……」
「没事，我很好……」我话没说完就又掉泪，狼狈得像被雨淋过。
她伸手，犹豫一秒，m0了m0我的头。我吓了一跳，她更慌，手缩回去，耳根红得像被烫到。
「对不起，我……不自觉的。」
我摇头，想说没关系，结果更想哭。
「如果方便，下次带片子来我家？我家有主机。」她声音很轻，「不是为了别的意思喔，只是……我想你不想一个人。」
我差点点头，但理智挡了一下：我如果总往她家跑，这件事就会变得不像「朋友」。我吞吞吐吐拒绝，她说「我懂」。
她看着正前方，忽然说：「其实我也觉得，有些事，不做会後悔，所以想慢慢补回来。不是因为谁，是因为我自己。」
她的语气太稳，我在旁边像纸一样。
我犹豫了一会儿：「为什麽是我？」
澪想了想，找字：「如果人的个X像积木，有些人是常见的形状，所以能和很多人相卡；我的形状大概也算容易拼。但容易拼，不代表没有喜欢的那一块。未央，你可能不是哪里都对得上，可是跟我——刚好。」
我的喉咙痒了一下。想对她说我们只做朋友，但我哑了。
最後我只说：「谢谢。」
她笑：「不客气。」
＊＊＊
放学前，有两个男生来找澪。我听他们前情提要像在讲少年漫画：一起踢球、一起受困在雪场、然後某位队友被澪的IG照片烧到，拜托他们来搭桥。
澪点头又摇头：「这阵子我想先做一些自己的事，抱歉喔。」她很有礼貌。
两人也很识相，拍拍x口说会自己找理由婉拒。
我看她松口气，她转头对我俏皮眨眼：「真的不是因为你。」
我笑不太出来，却也松了。
＊＊＊
放学後我追上纱弥，问她要不要一起走。
「可以。」她的语气永远像Y影下的一杯凉水。
我们肩并肩往车站走。我本来以为跟她走会轻松——因为她对谁都一样冷淡，我就不用担心自己会不会让人失望。但她下一句就把我打回原形：
「你不用陪澪？」
我差点原地往地底下钻。「你……知道多少？」
「我没兴趣知道。」她淡淡补刀，「只知道你很会惹麻烦。」
我苦笑，却还是忍不住：「那你觉得我该怎麽办？」
她停一步，像在衡量我是不是准备好听真话：「选就好。不选也会有人受伤。这不是非黑即白，是现实。」
我点点头，心里有一块石头沉下去。
她忽然从包里掏出笔记本，边走边画：「给你看个地图。你现在像落在生存模式，空手跳伞。你说想直冲决战，但没资源会Si。绕路去捡装备，可能b较像办法。虽然看起来慢，Ga0不好是最短路。」
「为了让我懂特地用游戏b喻……！」我叉腰深x1一口气，「我感觉到友情！」
「把这份热情用在社会规范上吧。」她阖上本子，「我讲完了。剩下的，交给她。」
她朝车站扬了扬下巴。果海就站在那里，笑得像刚偷吃了第十三块饼乾。
「等等，你们串通——」我还来不及抗议，果海已经一把拉住我。
「走啦，未央！有工作找你～」
我往後挣扎：「我不想去当可疑的跑腿！」
她凑过来，眨眼：「不会可疑啦，只是稍微露一点点。」
「我回家了！」
「等等，我付钱。三万。」
我的脚煞住。修主机的费用在脑中刷亮——那台PS4是我的JiNg神支柱。
我咬牙，跟她上了车。
＊＊＊
去她家之前，我问：「你跟纱弥到底怎麽回事？」
「我们？啊，她有时候帮我打工。严格来说是双赢。」她耸肩，「她其实很难拒绝人，你不知道吗？」
想想也是。纱弥看起来像刺，但她总会在你走不动时，默默把你往前推一下。
到她家门口，院子里有个很大的狗屋。她指了指：「冬天太冷会让牠进来，我爸再婚以後很忙，家里只有牠会认真听我说话。」
我愣了一下，说不出安慰的话。
上二楼，她把我带到自己的房间，b出Ai心，整个人像能量饮料。
「现在是两人独处喔～心跳加速没？」
「为什麽一定要b我心悸？」
她装可Ai三连发後，忽然把耳朵贴在我x口。
「等、你g嘛！」
她笑：「有声音呢。」
「人活着心脏会跳，谢谢。」
她又笑，笑到我脖子发烫：「所以，你不是喜欢nV生？」
「不是！」我火速否认，「拜托大家相信我一次。」
她把这话题丢回床上，换了个姿势：「好啦，正事。来看禁忌之间。」
隔壁房的门挂着四块牌子：「禁入」「危险」「地狱」「真的不要」。
她拿钥匙开锁：「解封五亿年之物。」
「你封的是寒武纪的王者吗？」
门打开，里面是服装的海：吊杆上满满的衣架，裙摆像浪，假发盒一字排开，角落立着手工武器。
不是衣柜，是服装间。
「怎麽样？我的小可Ai们。」她叉腰，一脸得意。
我一眼就认出那不是日常服——是Cos服。
「这些都是你做的？」
「大多是。」她m0了m0缝纫机，像m0猫。「画不了图、也写不出长篇，所以我用这个方式说喜欢。」
我扫到书柜上一排蓝光，封面角sE刚好对上几件服装。脑子某个拼图啪一声对齐。
「等一下——umi_kao@yer，是你吧？」
她眨眼，伸指在我锁骨上画了个圈，笑：「居然被认出来，好害羞喔。本校目前只有你有发现。」
我喉咙发乾：「纱弥帮你的工作，就是……？」
「拍摄。偶尔也需要另一个人当对照组。」她把衣服抖开，「放心，不会让你不舒服，露的只是锁骨的一咪咪。我会给钱，签同意，现金结。」
我的脑中快速计算修机费用和尊严的b值。她看准了我犹豫的瞬间，追击：「而且——你不是说想升级吗？穿上不同的角sE，也许能捡到新装备。」
她是真的会说服人。
我x1气，吐气，点头。
她忽然安静了一瞬，抬眼看我：「未央，我很高兴再遇到你。」
我也看着她：「我也是。」
她把那件衣服塞到我手里，笑得像没输过：「那就，开始罗。」
门在身後合上，布料在掌心一层一层展开。
我不知道这根线，会把我往哪里牵。但我愿意跟着走一段。
——至少，先把小四救回来。
——至少，先让自己活过今天。
下一秒，果海在我耳边坏坏地补一刀：「对了，和好那件事，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下跪那种。」
我瞪过去，她笑到快倒在地上。
我把那件衣服往她脸上一盖：「闭嘴，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