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踏道问心 > 第十七章:错位借名
    第一次写推理片段,修了几次,某些地方蕴含的风水概念,不懂得可以留言讨论。

    题记:

    名若乱,城先乱;

    井若偏,民心偏。

    先定一字,再定一夜。

    清晨薄雾未散,偏厅窗纸透着一层淡白。案上铺粗纸,纸角被他食指按住,指腹在纸上轻轻一转,留下一枚半月。

    「先写名。」他道。

    叶青笛立於侧,袖中符簿翻到昨夜那页:「错序最忌。第一步是逆刮外沿,第二步才卸力。」她抬眼,声音极静,「问尘先生,再慢一遍,给抄录的吏员也记住。」

    他把示范放慢:右手指腹沿铜钱外沿逆时针绕一整圈;左手掌心轻按结心只定位不去拉;右手指腹微离半分、吐一口短气,再轻贴回,把那GU往上顶的力放掉。

    他道:「绕一圈、按结心、放力再贴,别y顶。」他补了一句,又让吏员各自照作,逐一校正拇指的角度与腕骨的落点。

    这不是破法,是把结从「要动」按回「不动」。打结手法含术理,结先乱或松紧不一那井就钝一点,等会把拍子一错,它就跟不上。

    窗外更梆两下,木声沉稳。杜捕头在门槛外拱手:「书塾巷、鱼肆口、孝家巷口都有人聚,哭号队正排队过街。」

    叶青笛合上符簿:「名若乱,城先乱。我得赴石梁、槐渡查脉。」她转向他,「青溪今夜,还得仰仗先生这松绳之法。」

    他把纸角放开,视线越过窗纸,像是看向院中那口古井,又像只是看着一个字落进正位:「同刻最难;错位三息,就够了。」

    ——

    午后云开,青溪市心渐热。鱼肆的腥甜、屠肆的铁锈、书塾的粉笔灰混成一GU子味,像把人心里的弦拴在一起。

    杜捕头领三名小吏在前引路,知衡不语,只让他们把三处先绕一遍。

    杜捕头忽问:「先生,现在既已知道是什麽在作祟,为什麽不把物拆掉?要如此大费周章?」

    这是他心底的疑问,此前他们能做的就是叶副正勘脉之异常,然後晚上封井,禁止百姓靠近。

    那时候,他们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在辟邪的小物上做手脚,可是现在既然知道了,为什麽不拆掉就好?

    陈知衡看了他一眼,回道:「术已成,名已借,这时候直接拆媒介破术法,有可能名就回不来了」,然後顿了顿,继续道:「若错拍则只有我们知拍,对方不知,自然就无法夺井名」

    杜捕头点了点头,又问:「那每夜错拍是防他们夺百姓名还是井名?」

    「都有」陈知衡回道,「百姓不靠近井他们就借不了名,三井之阵每夜以百姓名去蚕食井名,可现在也被错拍而断」

    「受教」杜捕头拱手作揖。

    先到书塾。墙上贴着新开蒙的对句,粉笔写得端端正正,却淡得发虚。案边一只竹筒,粉笔头有的发h、有的发灰,末端像被什麽油浮过。

    他不动声sE,取一截粉笔,屈指,「叩」在案沿,掉下一屑白粉。

    食指在案面摊开,轻抹白粉,微一嗅。

    粉香清甜之外,有一缕冷意——不是药,像是迷香被人薄薄抹在粉上,使童子写字时呼x1更深、心神更易被引。

    「粉笔换新。」他道。塾师愣住,正要辩,见他指尖再一拈——粉屑夹出一道极细的蜡丝,细得像霜。

    「写得正,心却被你轻一把。」他把那丝轻放入袖中。

    塾师脸白了半分:「我……只是想让他们改个好名,读书顺些……」

    陈知衡不责备,只看向墙角。角落一方木匣,上钉一张旧符。符墨早退,惟留「名」字一笔未淡。

    他在心里记下一句,也对塾师说道:「善若不问心,便会长出恶的手。」

    这句,是叮咛,也是警示;错,以後不可再错。

    转去鱼肆。台面上摊满了银鳞,鱼骨串在麻绳上,晒得乾脆。掌柜见官差来,笑里带慌。

    他看了看,取一截鱼脊骨,拇指沿骨刺由尾向头逆刮,刮落白粉三星,再以指腹轻r0u脊心。

    脊心处竟也有蜡痕,与塾里粉末相近;骨节间夹了两寸红线,线上结心是「借名结」,系法与昨夜井栏所见相同,只稍改角度。

    杜捕头面sE一沉,沉声问:「谁教你的?」

    掌柜吞口水:「城东刻字铺……说这样好卖,写上客官新名,"鱼过新名,口福即顺"。」

    知衡只把那一撮结心扯松半分,放回台上,抬眼望见屋梁下挂着一面铜镜——模胎粗糙,镜背纹样与昨日那面残镜同胎同范,只是中心多压了一圈薄薄的凸线,像古钱眼外边的小圆框,他指了指问:「掌柜,这铜镜是否割Ai?」

    掌柜正手足无措,忽闻问声,「啊」了一声。

    「可...可!」掌柜惊慌地答道......

    一炷香後。

    「走。」他将铜镜交给杜捕头,淡声道:「去东市。」

    到了刻字铺。门面窄,里头深,长案上摆满了印字的石模、铜模,案後坐一少年,手上正磨一方小模。老匠不在。

    陈知衡不说话,伸指在案上轻敲——「叩」。

    少年肩头一抖,磨石偏了一线,把小模的「口」字磨成了「日」。

    「你手在抖,」知衡道,「因为你知道,一笔错,名就走了别的路。」

    少年咬唇,终於抬眼:「师父说,三口井同刻一过,就能把"城井之名"从旧神手里请下来……到时城会太平,大家都有新路走。」

    杜捕头怒极要拿人。知衡抬手,按住案角,指尖沾起一点h蜡:「你师父在哪?」

    少年闷声道:「槐渡。」

    陈知衡没有多说,对杜捕头道:「别破铺。收了这些模,封起来。记两件:一,粉笔、骨、模,三处同源;二,同刻之术,需要更梆转时做引。」

    杜捕头应下。

    知衡顺手把案上那面小铜模翻过来,淡淡道:「把善心交给术,就会把人交给人以外的东西。」

    ——

    暮sE将合。云脚压低,街灯未点,青溪像一张摊开的网,三口井——书塾井、市口井、庙前井,正好织成三个节眼。

    杜捕头带队分立三处,夜巡在两头巷口候令,每个人都带有叶青笛留下的传声符。哭号队的铜铃轻响,孩子们捧着灵位,正要过街。

    陈知衡立在偏厅檐下看了一瞬,才出门。

    身法腾移,先到书塾井。井栏冷,昨夜的红线仍在,只多了两GU青丝绕结。

    拇指沿钱眼外沿逆时针轻刮半圈;

    气机虚托结心,提起半分;

    腕骨微动,卸力,把那一口「上推力」轻送回去。

    扣子「喀」松一撮,井水内旋的细纹顿了一下,像有人从井底把气吐掉。

    他低声令门口更夫:「传音後一息敲第一下。」更夫点头,握紧木梆。

    再转到市口井。夜sE更沉,腥味更实。

    把午间松过的「借名结」再挪半指;以肘贴栏,肩背微沉,卸去屋脊朝井心压下的那点「势」。

    原本要在此刻咬合的两GU暗线错了半步,井口起的泡转为平。

    他对巡夜者道:「传音後四息,敲。」巡夜者领命。

    最後到庙前井。井旁哭号队已列,白布遮面,铜铃轻,孩子眼里红。领哭的老妗子正要抬嗓。

    知衡抬手,两指抵老妗喉间字x,声线压低:「只报己名,不准外号,不可乱呼别名。」

    哭声从「某某爷」变成了亡者本名,杂噪断了一半,像有人把乱线梳开。

    他对更夫道:「传音後六息,敲。」更夫深x1一口气,攥紧木梆。

    街口风一停。三处更夫互看不见,只听得见彼此心跳。

    杜捕头在巷口站了一会儿,手心的汗把玉石做的符令打得发cHa0。他不是没见过Si人,也不是不知道怎麽抓人。可这几日,他第一次觉得,守一城不只是把坏人按倒。

    白日里,他看见书塾师红着眼说要给孩子改个好名;鱼肆掌柜嘴y,却在背後悄悄把那撮结心捻松;刻字铺那少年磨歪一笔,脸sE白得像纸。人心并不坏,只是被拉着走。

    他想起问尘先生在纸上画那半圈;抵而不顶,卸而不砸。也许守城也是这样:不是把力用满,而是让每个人退半步,让每口井错一息。

    夜风一过,他把传音符捏得更紧,对着符令压低声音:「听口令。今夜——不得有人失踪或Si。」

    说完,他忽然安心了些:有人在前面定字,他只要把拍子敲准。

    时间一到,杜捕头便传音:

    「敲更。」

    第一下更声在书塾巷响起——沉稳、正中。井脉微颤,却没有「开喉」。

    第二下,市口那边才到。那口井像被人轻轻按住喉结,未能合拍。

    第三下,庙前那巷才敲。哭号铃声被更声压过,队伍自然而然慢了一步,绕井的弧线偏了三寸。

    本要同刻「开喉」的三口井,如今各自慢了一步;拍子不合,阵自乱。

    陈知衡复回书塾井,指背敲栏一下;脚步移三寸;抬掌向夜巡打了个「散」字手势。

    三口井的「同刻」被拆成一息、四息、六息;三条暗线失去同频,各自回落井底,像三尾鱼同时失了水。

    他在井栏上轻声道:「同心可鸣钟,异步能散阵。」

    杜捕头远远x1了口气,挥手让哭号队过街。队伍过井时,铜铃声清,没有先前那种让背发发冷的「拉线」感。几名夜巡互看一眼,都悄悄把背挺直了些。

    知衡没有放松。袖中的那缕蜡丝在夜风里泛着冷意,像还指着什麽未说完的字。

    恶念又从心底出:「何须那麽麻烦?全数镇压了便是,然後尘意一漫,可照人心虚实、真相。」

    他不理,只让人把三口井的红线、青丝、鱼骨一并收好封存,又交代:「更口令今日起改"一轻两重",意为一则一,二三则重二,每到井口必错步,打更不要准时。」

    杜捕头领命,後有衙门人过来凑齐耳边不知道说什麽。

    随後,杜捕头靠近陈知衡,压低声音道:「先生,城东刻字铺……老匠跟徒弟都不见了。门後留了一句话。」

    「什麽话?」

    「名未定,井不平。」

    知衡垂眼,指腹在井栏上轻轻一摩,像把什麽字抹去了又写回来。

    他只说:「明日一早,我去槐渡找他。」

    似在回应自己,心道:「以力可护己,或暂时平乱,但不查出首恶,若有一日离了此地,必再生事端。」

    ——

    子夜将阕,偏厅灯火yu熄,符桌忽然一亮,叶青笛的传符在空中烧出一道白痕,字只来得及写到:「三井同脉,已......」,便断了。

    几乎同时,城北传来镇车压地的沉声,突然在半途像被什麽吞进黑水,整条街的灯火「噗」地灭了一排。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夜sE,落在城外的黑。

    背上的剑往上一挪,像把心里某个念头也挪回正位,只留下一句极轻的话:

    「将至之前,先把名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