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的第一场秋台刚过境。
云层低垂如铅，整座城市像是套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雷蒙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斑驳的雨痕与被风吹断的残枝落叶。自从与节相遇後，他多了一个小习惯——「观察环境，反省自身」。
最终，雷蒙与团队决定暂时搁置「杰弗xa岛名单」的追查计画。
并非因为真相不重要，而是因为公司还不够强大，根基仍未稳固。如果现在就碰触那些盘踞金字塔顶端数十年的庞然大物，顶多只是壮烈成仁，对改变世界毫无助益。
此时，公司的资深数据分析师刘志源拿着笔电走进会议室，神情严肃。
「雷蒙，过去三个月内出现了一个诡异的趋势。」
雷蒙抬眼看向他。
「七月到九月，社会X翻车事件激增，b去年同期高出约30%。而且不分领域，小到数万粉丝的直播主，大到部长级官员、企业董事、老字号媒T人，全都接连爆雷。」
他一边C作笔电，一边快速解释图表上的折线与标注。
「我们还b对了网路热搜、社群传播曲线和法院开庭纪录。不像是单一事件引发的骨牌效应，更像是……有某种力量，在有选择地一个个掀开盖子。」
「某种力量？」雷蒙问。他因为节的关系，对神秘力量的感知也变得更为敏锐。
「我们分析过，虽然大多数案件之间没有明显关联，但整T看起来就像一种共时X，一种像业力引爆的共时X。」刘志源显得有些焦虑，接着补充：「群众对高层与政府的信任正逐渐瓦解，我们预计各地可能会出现零星的暴动。若当局处理不当，甚至可能引发新一波血腥镇压，导致内战。」
雷蒙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示意他先离开。
他站起身，走向另一侧办公室，敲了敲门，然後推门而入。
这里原本是小型会议室，现在改成是节的休息室，节正半躺在沙发上把玩着手上的竹简。那是古代竹简扫描後的复刻品，雷蒙总是猜不透她下一步想g什麽，因为她就是如此随X。
「你刚才应该都听见了吧？这一连串不寻常的爆雷事件，该不会是你们——」雷蒙开门见山，话还没说完就被节打断：「老董，说话要讲证据的呀！」
「我跟着你九个月了，对你们身上的那GU神秘力量，多少培养了点感知力。」
节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竹简轻轻放在茶几上。
「单纯的因果罢了。」她轻描淡写地说。
「但这频率不对劲。」雷蒙蹙眉，「像是有人……刻意在加快循环的节奏。这样下去，很多国家恐怕会陷入混乱。」
节眼角含笑，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所谓福祸自招。做过的事，不管怎麽掩盖或否认，做过就是做过。」
雷蒙盯着她的双眼，试图看出些什麽。
节轻笑一声，语气带有鼓励的意味：「你就继续照你想做的去做吧，或许真能改变一些人的悲剧。」
见问不出什麽，雷蒙叹道：「Ai子NN昨天因为贫血住院了，丽子现在陪着她，跟你报告一下。」
节点了点头，随即摆手支开他。
她早已知道一切原因。但这个坎，必须由人类自己跨过去。
清算迟早会发生。纪晓余与环虽然加速了这个进程，却并未偏离法则。
所以她，选择静观其变。
***
丽子陷入一种说不清的焦虑。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孤注一掷，去相信《末世预言机》的指示。
《我是唱跳王》的海选只剩最後一周报名期限，她乾脆直接问系统：「如果我报名了，但最後没有参加，会怎样？」
系统冷冷回覆：「等同於放弃一次改命机会。」
丽子咬了咬牙，心想：「既然如此，不如先报名再说，至少保住这个可能X。」
隔天一早，她还在被窝里翻身，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台南「荣欣医院」。接线护士的声音很礼貌，却让她心头一紧：「您是Ai子nV士的家属吗？她今天在我们院内做检查，有些文件需要家属签名。」
丽子整个人愣住。
在她的印象里，NN从不生病，y朗得像一株老松。她顾不得多问，立刻爬起来梳洗，放下手边的工作，准备南下。
前天刚过境的秋台切断了部分铁路交通，平常JiNg打细算、总Ai搭客运的丽子，这回却破例花钱买了高铁票直奔台南。
初步检查结果只是轻度贫血，但医生仍安排了一系列更JiNg密的检查，要一周後才能出报告。
Ai子见到她，自然是开心的，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医院就是Ai小题大作，我年底都八十六了，怎麽可能没有毛病？」
丽子只是看着她，回想三个月前两人还一起大啖猪脚、逛街拍照，如今，她却觉得眼前的NN彷佛在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忍不住追问。
Ai子不耐地摆摆手，转口聊起邻居搬家、某家餐厅甜点换了配方。
那晚，丽子陪她睡了一夜。
Ai子表面上嫌她多此一举，却在半夜醒来，慈祥望着自己的孙nV，顺便伸手替她将毯子盖回肚子，她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却不知如何跟唯一的亲人开口。
隔天一早，Ai子半推半就地把丽子赶回台北：「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不要老守在老人身边。」
丽子笑着答应，心里总觉得反常，之前要我多回来，怎麽这次这麽快就赶她走？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安。她留了个心眼，悄悄对医院交代：「等检查报告出来，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
回程时台铁已经恢复通车，她毫不犹豫买了台铁的票，顺便带了个便当，就当让自己沉淀一下。她望着窗外倒退的景sE，第一次认真思考起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问题：「自己先走，和NN先走，哪一种更让她害怕？」
***
天气日渐转冷。
窗外的风卷起零星的落叶，翻飞间宛如一枚枚泛h的刀片，划过空气後重重砸在地上，又被路人的鞋底踩碎。空气中透着一GU细密的凉意，悄然从骨缝渗入T内。古人说「秋气肃杀，万物凋零」，此刻这GU气息似乎不仅笼罩着街头巷尾，还蔓延进了国际新闻的标题之间。
雷蒙坐在办公室里，眉头深锁。
先前那场社会XSi亡的风暴还没消停，公司事件监控系统却又跳出了新的异常数据。短短几天内，接连有多位社会顶层人物病逝，而且没有任何丑闻或负面新闻作为前兆。
这些人全都是出了名的养生派，饮食规律、作息严谨，年年做全身健检，本该b常人活得更久，却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突然离世。
这种反常的巧合，让雷蒙脑中那根绷紧的弦愈拉愈紧。他隐约觉得，这背後的手笔，也许又与节或环脱不了关系，可他偏偏无力cHa手。
当晚，他有些烦躁，便约了纪晓余出来喝酒。酒过半巡，他借着酒意，忍不住开口：「虽然我很尊敬节和环，但有时候……它们的存在让我感到恐惧。我直觉，这几天那几位病逝的大人物，和之前的社会翻车事件绝对有关。」
纪晓余面无波澜，慢慢放下杯子，语气平静安抚道：「节和环都讲自然法则。如果它们愿意，随时能毁灭一座城市。虽然她们的价值观跟我们不同，但我敢说，它们不会害人，尤其是好人。」
「可再这样下去，必定会出现国际大事件。你看，先是欧洲那几场仗打不停，还有你们台湾，也处在风口浪尖上。」雷蒙的语气压得很低。
纪晓余抿唇一笑：「你这是在担心我这位优秀员工吗？」
雷蒙愣了愣，低声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调你去新加坡，或任何安全的地方。但我真正担心的，是前妻和nV儿……她们还在北京。我怕局势不稳，可我不知道该不该联络她们。」
纪晓余心中微微一动，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却只是淡淡地建议：「你应该去见她们。」
「可是我对不起她们……你知道我有多差劲吗？」雷蒙仰头一饮而尽，此时他已经有了七分醉意。
纪晓余摇头：「人都会犯错，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已经实属难得。」
话音未落，雷蒙忽然捉住她的手臂，开始滔滔不绝：「你听我说，我呀……」
纪晓余意外地发现，平时JiNg明g练、处事冷静的雷蒙，竟然也有这麽脆弱的一面。她听着他絮絮叨叨地倾诉往昔的过错，足足半小时之久。忽然间，雷蒙话锋一转，眼眶泛红，央求她陪他去中国见前妻。
纪晓余翻了个白眼，直接让环去通知节，把这醉鬼带回家。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清楚，雷蒙愿意跟她说些心底话，代表他对她很信任。想到这里，她心底升起一GU暖意，但也仅止於此，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完成。
***
周六的早晨，yAn光清澈、微风轻拂，街道两旁的行道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曳。空气里带着一丝乾爽的凉意，正是初秋特有的味道。
纪晓余提前来到与丽子三天前约好的露天咖啡厅。
她牵着阿金，选了张靠近行道树的座位坐下。yAn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木质桌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树间传来轻快的鸟鸣声，为这场会面添了几分闲适。
她低头看向脚边的阿金，语气带着一丝怀疑：「你怎麽让她拿到邀请码的？」
阿金抬起头，两眼乌黑油亮，用意念传来简单的回答：「也想让这些小人物逆袭呀！所谓天道无亲。」
纪晓余抿唇笑了笑，语气淡然：「当初设计《末世预言机》，是针对那些过去曾做过许多恶事、烂事、现在又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人。主要是为了节省你的能量，所以我们排除了像她这种……几乎没人关注的小角sE。」
阿金歪了歪头，解释道：「但看到一个人能为了过去的错误而主动道歉，不是很美好吗？」
纪晓余轻轻哼了一声，反问：「如果没有利益的诱因，不是更美好吗？」
阿金没回话，只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
就在这时，纪晓余抬眼，看见丽子从街角快步走来。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脚步急促却不失从容，肩上背的米sE帆布包在yAn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却顾不得抚平，脸上混杂着一丝紧张，好像在为即将说出口的话做心理建设。
一人一狗默契地停下对谈，纪晓余扬起手，笑着向她招呼：「这里！」
阿金也甩了甩尾巴，就像是一般的h金猎犬在迎接陌生人一样。
阿金是五大结晶中最有人情味的，喜怒哀乐都表现得很清楚，对於纪晓余这种本X善良又坚毅之人，他很是佩服赞赏，所以才答应她《末世预言机》的计画。除此之外，他更希望自己消失之後，纪晓余能恢复成事件前那位善良的纪老师，所以他决定在丽子身上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