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被人告白,而那个人,是全校把她当作晴天指标的人。
放学後,风塔里的铁味被夕yAn烘得暖暖的。我趴在钢板上整理呼x1,心拍像压在麦克风上会「咚、咚」作响那种。
「滴。」
门缝被推开,光像一片薄帆滑进来。是绫城凛奈。
她把门扣住,好让风有路可以走。然後抬头看我,眼睛清得像把海装进了瞳孔。
「我喜欢你。」
……世界先安静了一秒,再把所有噪音一次丢回来:C场的哨声、社团在楼下拉开铁门的刮擦、我心里那台过热的主机风扇。
「不不不……这不行的吧,不行啦……」我抱头,整个人像被海风吹得歪七扭八。
她站在我旁边,笑了一点点:「为什麽?」
「因为——呃——我们才刚在这里一起看风而已耶!而且我、我其实想……先当朋友。」我把「朋友」两个字捧得像瓷杯,怕一用力就碎。
凛奈靠着塔壁,耳垂的细环在光里一闪。「我知道。可是昨天回家,门一关上,我脑子里突然有超多风向线条——每一条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她看着我的眼睛:「指向你。」
喉咙里有一颗小沙子,卡着,咳不出来。我狼狈地把头发往耳後别:「凛奈,你是大家的……嗯……鸣汐高中官方好感代表。跟你交往这种事,对我来说难度有点像——要一个人搬动风塔。」
「搬不动可以拆解。」她的语气理所当然,「那就先把交往拆成b较轻的零件吧。」
我眨眼:「……零件?」
她想了想,从口袋掏出一枚小小的蓝夹子:「风信号协议。六月整个月,我们做双轨观测。
—夹蓝sE在笔记本上:朋友日。一起观测、写表、做你喜欢的事。
—夹hsE:恋人试作日。只试作,不量产。所有动作要在你可接受的风速以下。」
她顿了一下,补上正经条款:「我会尊重你的下风侧。」
我本来紧到发麻的肩胛骨松了一点,忍不住笑:「那我也来加条。
—任何时候,如果我说回到基准线,我们就把信号夹拔掉,直接退回朋友模式。
可以吗?」
她点头,眼尾弯起来:「签名吗?」
我抓起笔,在她递来的观测表角落写下鹿岛滴,她在旁边写绫城凛奈,两个名字像两支简单的风向箭头,并排。
我们击了个掌。掌心都是汗,却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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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hsE信号的下午,她把我带到离校两站的海堤。风很乾,浪头像一排排被熨得平整的白衬衫。远处有人放风筝,线在天上拉出看不见的五线谱。
「今天没有馆子,没有票券,没有吓人的华丽。」她说,「只有风和石头。」
「感觉b较像我等级能打的副本。」我小声回。
我们坐在堤上,一人拿着一只纸做的简易风向箭。「hsE的规则是什麽?」我问。
凛奈想了想:「嗯……牵手的上限是三十秒,一次。拥抱要等我拿到你的口头许可。亲——」
我用力咳了一声:「基准线前先不要讨论名词。」
她收住笑:「收到。」
我们在海风里把纸箭cHa进裂缝。yAn光往下斜,浪尖的白像碎掉的玻璃糖。
她忽然把手背朝我伸来。
「可以做一个非常非常轻的接触吗?」
我瞥她一眼:「多轻?」
「像……风铃刚被风碰到那麽轻。」
我点点头。
她没有握我的手,只是让她的手背轻轻擦过我的指节——真的是风铃第一下那样的「叮」,然後离开。心跳被那一下轻轻提住。
「谢谢。」她说。那个谢谢不是胜利感,是遵守条款之後的开心。
走回车站前,她忽然停步,抬手碰了碰我的额头。
「这个不在名词清单里吧?」
我怔住:「……额碰勉强算风速二。」
她笑到弯起腰:「好,我以後都用风速说话。」
那天晚上的观测表上,多了一行彼此都看懂的注记:
外点风向:东南3m/s|心情压力:午后缓降|hsE试作:额碰风速2,合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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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是蓝sE。我把讯息传给她:「今天蓝。」
她回我一张拍得歪歪的自拍,头发系成低马尾,笑说:「已切友善模式。」
我第一次把她带回家。妈妈换鞋的同时抬头看见她,手里那袋葱掉出一根。
「这是——」
「同学。」我抢答,「来……学习。」
「学什麽?」妈妈狐疑。
凛奈向前一步,半鞠躬:「阿姨好,我们做气象记录,也会玩一点……合作类模拟。」
我妈被她的礼貌和字眼逗笑:「风姑娘,请进。」
房门一关,我整个人往床上一倒:「不要在我妈面前讲听起来很学术的词!」
她坐在地毯上,老老实实点头:「知道了。那我们先玩哪一种合作类模拟?」
我把主机打开,选了我最Ai的双人搬家游戏。画面里两人一猪一狗扛着沙发,要穿过会疯狂旋转的电风扇阵。
「基本:互相喊节奏,一、二、抬。」我把手把递给她,「记得避开风扇,逆风要侧身。」
一开始她笨拙得像把沙发当钢琴弹,我笑得趴在桌上。过了两关,她忽然懂了什麽似的,开始在风扇停顿那一瞬间穿越。
「我看过风扇影子停的节点。」她平静地说。
我被她那句话电到一下——这家伙,读风的能力竟然在游戏里也有用。
三十分钟後我们破了高分。一人一杯气泡水,我仰在椅背上:「绫城同学,朋友日赞爆。」
她喝水,点头:「蓝sE很舒服。」
我忽然有点得意:「你看,朋友关系可以这麽好玩,不需要浪漫,只有默契。」
她没反驳,只把x1管含在嘴里,眼睛弯弯的,像在默默记录我的基准线在哪里。
我们又玩了几局。我提议:「要不要来个小小赌注?谁输了——」
「——在观测表上写一条对对方的夸奖。」她接。
「好,这个可以。」
最後她赢两局、我赢一局。她提笔在我的本子上写:
>今日观察:鹿岛滴·擅长捕捉队友情绪的变化。
附注:笑起来的样子会延长蓝sE时段。
我拿笔在她的页面写:
>今日观察:绫城凛奈·能看见风的停顿点。
附注:在游戏里也成立,超犯规。
写完,她把笔一放,忽然从口袋m0出一条细细的风绳——白、蓝、灰三sE编成,像把云和风绑在一起。
「我可以提一个朋友日限定的小愿望吗?」
我警戒:「说。」
「让我把它系在你的手腕上。只到今天睡前。这样我回家的时候,看到手上的空,会知道今天的风还在。」
我盯着那条绳子看了两秒,喉咙里那颗小沙子又滚了一下。然後我把左手伸过去。
她系得很慢,像在绑一个要坐船远行的行李结。打完结,她没多碰一下,退了半步。
「谢谢。」她说。
我低头看那一圈柔软的编绳,心里像被安稳地固定到某个点上。
门外传来钥匙声,是妈妈回到厨房的动静。我压低声音:「你会讲这种、让人……那个的话。」
她还是那个乾净的笑:「我今天是蓝sE喔。」
——好吧,蓝sE就蓝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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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表格累积成一叠:
hsE日:海堤、校园看台看风旗、商店街风铃季,我们一起帮摊位系木珠,额碰次数:2风速2、牵手时长:30秒、拥抱:0等口头许可。
蓝sE日:风塔保养、家里合作游戏、一起在图书馆画等压线,无肢T接触,但笑得b平常多。
我开始诚实地在「心情气压」栏填数字。蓝sE的日子不是b较「低」或b较「高」,是b较平。而hsE的日子,像短暂扫过的阵风,会把我心里一些从没想过会发亮的灰尘吹起来。
某天中午,我们一如既往在风塔里。她拆开新买的小型压力计,我拿起笔写今天的页面。
她忽然说:「滴。」
「嗯?」
「我可以把hsE的条件再加一条吗?」
我抬眼,戒备心自动升级。「先说说看。」
她举起一张折好的纸,像出示实验计画书:「一日一问。hsE日我可以问你一个很直球的问题。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说跳过。」
「很直球是多直?」
她想了想:「例如——当我把绳子绑在你手腕时,你的心情压力指数有没有下降?这种。」
我看着那条早已拆下来收藏在铅笔盒里的风绳,假装无所谓:「……下降。」
她笑:「谢谢你的数据。」
她又看了我两秒:「那换你问我。」
我被她的专注盯得不自在,索X豁出去:「那——当我站在门边把门抵住,让风有路,你心里的灯,是不是会一颗一颗重新亮起来?」
她很认真地点头:「是。你问到重点了。」
两个人对着仪器和纸张笑成一团,风从四面八方穿过我们之间那点距离。那一刻我想着:把关系拆成零件,或许真的可以慢慢组装出一个不会一下子被风翻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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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前最後一个h。我们从看台下来,夜C场的灯像一圈一圈温柔的月亮。我们站在校门口的Y影里,等人群散完再走。
她抬手,像那天在车站一样,指尖在我的下巴附近停住。
我把手掌举起来挡在唇前:「我们有协议。」
她点头,毫不逾矩。然後把指尖移到我的额头,用指节轻轻敲了一下。
「叩一声就好。」她说。
我狠狠翻她白眼,却在下一秒笑出来。心里那台风扇转得飞快,但没有过热。
她往後一步,像习惯X地把要说的话咽回去。又弯起嘴角:「那我等蓝sE日。」
她转身前,我忽然抓住她的袖子。
「凛奈。」
她回头,耐心地「嗯?」了一声。
我把话说得很慢,像怕惊走什麽:「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她整个人愣住,像被突如其来的一阵侧风吹歪了呼x1,眼睛瞪大。接着——
「终於收到讯号了?」她张口结舌两秒,忽然笑到扶墙,「我每天都在升旗,你今天才看见?」
我脸烫得像刚烤好的地瓜:「我、我只是……确认一下数据一致X。」
她笑得眼角有泪,却也很温柔地点头:「一致。从六月一号到今天,持续一致。」
她没有趁势靠过来。她只是把手伸出来,停在半空:「鹿岛滴,你要不要试试看,在蓝sE和hsE之外,有没有第三种颜sE?」
「第三……?」
「b如,绿sE。」她说,「不全是恋人,也不只是朋友,是我们两个研究出来的新风带。」
我看着她,想起她在门被卡住时那一瞬间的脆弱、想起她把风扇停顿点看得清清楚楚、想起她在我手腕打结的那个力道——坚定、节制、又很在意我。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夜风里清楚得不可思议,「那我们七月开始,开一张新的表。」
她把手往前一点。「那今天,作为新的预报——我可以抱一下吗?」
我x1一口气:「风速二点五,三秒。」
她轻轻拥住我,真的是三秒。风从我们肩背之间穿过,我听见远处C场最後一盏灯熄了。
回家的电车窗外全是黑,只有自己脸的倒影。手腕那圈风绳不在,但皮肤还记得它的触感。我把今天的表格填完,最後一行写:
>特记:收到讯号。
状态:同意开启绿sE试验带。
写完才发现自己笑着。
六月最後一天,鸣汐的夜风很节制,只把窗帘掀起一点点。像绫城凛奈说话时,为了我放慢的那种力道。
我关灯前,对着黑暗小了一句:
「谢谢你喜欢我。」